《师兄！师兄！》北***B

3、章一 春日迟

　　玖月朔风今天又给凤音揍了，也不能说揍，准确点那叫在三味真火里滚了一圈，挣扎着爬回檀香院的时候，要不是那异域玖月家族特有的红蓝双瞳，苏檀白压根认不出他是谁了。
　　苏檀白见到玖月朔风的时候也忍不住扶额长叹，玖月趴在檀香院门口还没爬进去，有一口气没一口气的喘着，苏檀白蹲在门里头就那么看着他喘气翻白眼，一脸的无奈又无语，还有些好笑，但苏檀白一直是个厚道人，所以忍着了，只道：“六师兄，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苏檀白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就见玖月头顶冒起了个烟圈，大抵是在表达他的愤怒，这个月他竟然被那个娘娘腔揍了三次，传回异域去，估计要被嘲笑个上万年。
　　这回苏檀白没忍住，笑出了声。
　　闻笑，玖月怒目相向，苏檀白却没生气，反倒是掐诀将他托了起来往屋子里运，身子飘起来以后苏檀白又给他施了个莲水净月咒，玖月顿时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清凉了，像是整个人都被浸在了活溪之中，无形的水流淌过他的四肢百骸带走所有的燥热与不适。
　　待到玖月朔风落到檀香院正厅里的香妃塌上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摸了把脸，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八分了。虽然不是第一次被苏檀白施咒，玖月朔风却还是觉得十分神奇。
　　玖月朔风本不是六界中人，是鸿钧道君到异界旅游的时候顺道拐回来的徒弟，虽然一直被夸为坐下弟子中天资最高的存在，也跟着鸿钧道君学了几年的神界术法算是得心应手，奈何对于神族的救治之术却一直不得法门。
　　不仅是他，鸿钧道君坐下的弟子们普遍在岐黄之术上少有造诣，像是天生缺了这方面的弦一样，师门里除了以万项全能惊采绝艳而出名的滟剑以外只有苏檀白有这方面的天赋。
　　就这么仅有的两颗苗子里头，玖月朔风又不太想去找滟剑，原因嘛太过不堪回首，不提也罢。相比而言苏檀白就好欺负多了，想到这玖月朔风忍不住坐起身来瞟了眼身旁的苏檀白。
　　苏檀白今儿也是一身素白，大抵是因为常年接触那些仙株奇草的关系，苏檀白的皮肤也是白嫩嫩的，头发却似人间的绸子一样又黑又柔的，眉目在诸位同门里算的不出挑，却十分耐看。
　　眉黛春山，秋水剪瞳。
　　玖月朔风记得他上次在檀香院里养伤的时候，窗外来的风翻乱苏檀白放在案头上的书，上头就写着这样的字句，那书是苏檀白自人界带回来的，他闲着翻了两页，好似是形容人界长的颜容姣好的女子的，但今日瞅着苏檀白，又觉得放在这人身上才叫合适。
　　于是便笑了。
　　“笑什么呢？”苏檀白察觉到那人直勾勾的目光，却没有恼怒的意思或者其他，多少有些熟视无睹的意思，只是兀自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抓了一把香到雕刻成饕餮状的鎏金香炉里，细细淡淡的香气浓了几分，却还是清清淡淡的。
　　“没什么，忽然觉得你长的也有几分女相。”
　　“哦。”苏檀白还是没有生气的意思，甚至淡淡笑了：“这话在我这儿说也罢了，别再二师兄面前提了，再说两句你下次就连灰都不剩了。”
　　“我也没想在他面前提，正跟新来的小姑娘说话呢，他老人家过路碾人，怕是见到我就下意识劈了道火下来。”
　　“二师兄固然厉害，但凭师兄的身法倒也不至于一招都躲不过去吧？”
　　“我要躲了小姑娘就要遭殃了。”
　　“小姑娘？”苏檀白歪着头喝了口茶，模样不自觉地呆愣了几分。“父神新带回来的师妹？”
　　“不知道，听七师妹说好似是大师兄带回来人。”
　　“哦，大师兄带回来的人怎么到你那儿去了？”
　　“想知道？”
　　“恩。”
　　“不告诉你。”
　　苏檀白又愣了愣，显然没想到玖月在这儿斩断了，旋即又笑了笑，眼睛弯的像月牙钩子似地道：“你不愿说，那就算了。近日我院子里的植楮快用完了，劳烦师兄了。”
　　“真没意思。”
　　“嗯？”
　　“说你啊，白糖酥，逗你玩都不理我。”
　　苏檀白又是一愣，片刻才回味过来是方才那句不告诉你，忍俊不禁的笑了笑。
　　“你要说自然会说。”
　　“白糖酥就是白糖酥，又绵又软的，没意思透了。”
　　苏檀白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却不说别的话，只是抬着一双含笑的眼睛望着玖月朔风。
　　这让玖月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到苏檀白时的情景。

　　那日的苏檀白也是穿着一身素白，那人的身上也鲜少见过别的颜色，著者素白的伞在夭谷里走。夭谷里的桃花是没有所谓花季的，一年到头的飞扬着那些浅淡的胭脂色花叶，初见的时候便觉得像是异域春日暮色里的雪，衬着橘色的微光，带着模糊而柔和的色泽。
　　苏檀白路过的时候，玖月朔风在桃花树下午睡，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躺在桃花树下的磐石上，用一方古卷遮着光，那东西是自哪里翻找出来的玖月朔风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后来苏檀白告诉他那是魔界流传过来的医书。
　　大夫在魔界绝对算的上是珍稀动物，堪比许多年后在人间华夏大陆上的滚滚，所以魔界医书这种东西不仅在人间在神界鲜有，魔界自己本生也产量极低，当下另苏檀白眼前一亮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拨开了那方古卷。
　　玖月朔风半梦半醒的睁开眼，逆光里见到苏檀白那张脸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接着没睡醒的脑子尚且没有开始运转，口里便蹦出句话来。
　　“靠……老子的梦中情人……竟然是个男人？！”

　　玖月当时真当自己在做梦，口里念叨的也是异域的言语，咕咕哝哝的，苏檀白听不懂，但见神色苏檀白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歉意的笑了笑，道了声失礼。
　　苏檀白在回神界前在人间的江南待了不少日子，说起话来总是又绵又软的调子，听着很舒服。
　　玖月醒过来的时候眨了眨眼，异色的眼睛在阳光下还有几分不适，但借着天光却像宝石一样的闪亮，一蓝一红的眼睛让苏檀白忍不住呆了呆。分明是差异很大的颜色，镶嵌在那人的眼里却说不出的好看，睡眼迷蒙着的时候带着一丝幼兽一般的野性与纯良，手里的书卷也跟着忘了。
　　苏檀白在神界呆的日子并不长，小时候呆过一段日子，稍稍知世以后便独自离开了，随后便是在人界辗转。但神族的一些常识他幼时还是学过的，异色的瞳孔在正常神族里是不可能出现的，反倒是像那些古卷上记载着的魔族妖瞳。
　　不过来的路上滟剑做过科普，苏檀白很快便想起来了，这是他家师父从异域拐回来的六师兄，于是便很礼貌的道了一声好。
　　脑子已经逐渐清醒了的玖月隐约想起近日师门里的议论，大抵能猜出苏檀白便是同门口中那位在人间呆久了被父神抓回来的新师弟，迷瞪的眼睛又眨了眨。
　　“你叫什么？”
　　“苏檀白。”
　　玖月默了片刻，苏檀白也不知道他是还没睡醒还是对自己有些不满，正揣度着，却听那人用几分戏谑的声音道：“白——糖——酥？”
　　苏檀白一呆，旋即一笑，眉眼弯弯。
　　“是啊。”
　　苏檀白，苏檀白，白檀苏，白檀苏，白糖酥。
　　很多年后，他告诉玖月朔风，他第一次离开神界的那日，房间里放着的点心就是一碟白糖酥。

　　那天玖月就记下了这么个人，就算被当面拆穿也绝不会生气的人。
　　真是个怪人，玖月当时便忍不住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