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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情非得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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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英阁是□□特别设立的一个特殊机构,里面集中了许许多多各方面的精英人才,专门用来调查研究一些普通官员所无法破获的案件。史行正正是群英阁阁主。
史行正面前摆了一沓沓的卷宗,她表情严肃地坐在那里,正和手下人研究一起诡异的越狱案件。案件中,整个牢房的人集体逃窜,逃窜中相互践踏死伤了不少,还造成了一些看守人员的伤亡。最可怕的是,有一个看守人员变得疯疯癫癫整日里胡言乱语,只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一些“鬼”“饶命”之类的字眼。
既然是精英人才,自然非寻常之人可比,更何况史行正的真实身份并不仅仅是群英阁阁主那么简单,于是很快地,案子答案已经水落石出。她一脸漠然的望着手中最后的名字,只在心里淡笑一声,文若然,既然犯到了我的手上,就莫要怪我公报私仇了。
轻而易举的查到了文若然此时的落脚之处。史行正淡然冷笑,不是说和文家脱离关系了么?怎么又回去了?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冷笑,文若然,你的名头果然不虚,只可惜犯到了我手上。史行正把一把匕首擦得锃亮,然后揣进怀里,孤身前往。纵然文若然有着那么响亮的名头,有着还不算太低的武艺,然而总之还是无法和真正的高手过招。她要亲手为自己不久前死去的那一匹宝马报仇。
史行正一路摸到文家,寻到手下人所报告说的那个门外杂草丛生的后院,来到文若然所居住的房子窗前,轻轻一推。窗户被从里面锁得死死的。
倒是还挺有防备意识。史行正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内心冷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个样子,看来着实是内心有鬼。小小的窗锁,岂能难得倒她?史行正随手捡起一支木棍,略微摆弄两下,窗户应声而开。史行正飞身进去。
“谁?”文若然迅速从床上坐起,掀起窗帘下了地,正看到随风摆动着的窗户。他好像忽然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面色突发苍白,动作软而无力。他小心谨慎地移动到窗户边上,四处检查了一番,然后又探出头向外看看,自言自语:“我今天忘了关窗户了?”
史行正不习惯正面杀人,她不喜欢看见人恐惧的面孔。比起惨无人道的杀戮来说,她更喜欢的是让人在无声无息不知不觉中死去,那样至少还比较人性化。纵使杀人如麻,她都改不掉自己的这个习惯。因此,她在等待时机,希望文若然悄然睡去之时,再送他去阎罗殿报到。
“还是说,爹,您回来了?您一定很担心我吧?放心,孩儿可以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他们谁都欺负不了我。”
史行正的动作凝滞了一下。他不是堂堂京兆尹家的公子吗?谁敢欺负他?有什么可担心的?无论她怎么想都还是有些不大明白。不过,话说回来,再多人欺负他又与自己何干?……恍惚过后再回神之时,文若然已经重新躺回床上。只见他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用被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史行正一向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她的工作决定了她对于每一句话都会认真地推敲一番,从中嗅出每一丝不平常的味道。然而,这些推敲顶多只是延迟了她的动作,却无法阻止她的行动。她一向目的明确,而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杀文若然。
为了不惊醒他,她轻手轻脚地来到文若然的床前,将匕首高高扬起。向下看时,只见文若然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把自己的鼻子嘴巴眼睛也都包裹了进去,只露出眉毛与额头。而且,眉间紧蹙,似乎睡得极其不安稳。
屏息凝神地等待了一会儿,史行正试图在文若然熟睡之后再行动手。然而,那额头就紧紧地皱在一起,似乎每时每刻都在高度警惕地防备着。
算了,不等了,本来还想让他在无知无觉中死去,看来是不及了,她没有准备在这里待上多长时间。史行正上前,一手抓住被子,正准备拉开,被子里的人却突然剧烈的颤抖了起来。颤抖?他在颤抖什么?心中一想,她手下顿了一顿,接着就听到文若然翻身的声音。鬼使神差一般,她竟然迅速躲进旁边的纱帐里隐去身形。
“谁?”文若然猛地掀开被子,用尽了全力般再次大声询问。这一次,他的话语中带着颤音,而且还伴随着大口大口的受了惊吓般的喘气声,兼之顺手从身边抓起了一把亮闪闪的尖刀。
连睡梦中都带着刀子的人究竟是有多么没有安全感!
史行正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试过在人们清醒的时候进行杀戮,更何况今天之所见和她的想象相差了太远。本以为,能做出那么惊天动地事情来的人,至少也应该是个风云人物,可谁来告诉她,她所看到的这个蜷缩在被窝里除了发抖之外人畜无害的人不是文若然!她犹豫着,等待着,纠结着,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矛盾了好大一会儿的心情,她终于横下了最后的一道心,无论如何,宰了这小子,然后回去便可以向皇上复命了。她正准备上前之时……
忽然间,一声尖利无比的哀叫声顿时划破长空,把镇静惯了的史行正也给吓了一跳。只犹豫片刻,她索性掀开纱帐,大步走出来。她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做贼的,一惊一乍向来不是她的作风。
只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再也难以拔出匕首来。
文若然一双茫然的眼睛空洞地对着黑暗,浑身颤抖如同筛糠一般,拼命地想要用被子遮掩住自己的身体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抓紧。此时的他,与白日里轻笑淡然的文若然完全判若两人,根本冰火两重天。
“不要过来,你们都不要过来……”文若然一边颤抖着努力将身子缩成一团向墙上靠过去,一边尽量用厉声的语气威胁着什么,但是那颤抖的声音,瑟缩的语调,实在实在是,半毛震慑力都没有。
“你们都不要过来,你们打不过我的……爹爹,你在哪里,救救孩儿,救救孩儿……”文若然痛哭着,一手握着尖刀在空中胡乱挥舞,另一只手在空气中似乎努力想要抓到点儿什么,却一无所获:“求求你们,放过我,我……”
眼前那拼命缩成一团的小小人儿,颤抖的身躯,胆怯的声音……她居然不忍心再看下去。史行正闭了闭眼睛。不知为何,忽然便有了把眼前的人搂在怀里安慰一番的冲动。然而她却又清楚的明白,自己绝不是来做慈善事业的。她努力地,再次闭了闭眼睛,迅速拔出匕首,快步走上前去,准备一刀了事。
可是,当刀尖对准了喉咙即将刺下去的一瞬间,却不由自主地,就在那里停了下来。史行正努力了几把,逼迫着自己硬下心来,最终却还是没能下的去手。她试着去想自己死去的那匹爱马,想自己一度的仇恨,想自己多天以来的伤心难过……可是一睁眼向前看时,却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惊呆了。
文若然的眼中根本没有焦距,里面除了茫然之外还是茫然。显然,他并没有睡醒,这是被噩梦给魇住了。史行正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匕首,她应该一狠心划破那嫩白的脖子,冷眼看着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的!
一分神,那把匕首却冷不防脱了手,掉落在地上,弹跳两下,发出一串清脆的叮当之音。
史行迅速抬头去看文若然,只见他眼睛里迷离了两下,开始有从模糊转入清明的迹象,忙不顾一切的点了他的睡穴,伸手上前,将他的双眼抚上。然后,顺势探到了他的喉咙之处。只需要狠下心来,轻轻一捏,那个脆弱的地方便会断裂开,自己今晚的使命便可完成。她拼命地试图在指尖上用力,可是最后竟然只是轻柔地抚摸到他的脸庞上,辗转缠绵,流连忘返。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史行正有些不明白,却突然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杀不掉眼前这个人了,纵使他由于被点了睡穴而沉沉地睡去毫无反抗之力,她这个一向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也生平第一次准备放下屠刀。
如果说杀不了文若然,史行正对自己的这种行为很不理解的话,那么接下去的一系列动作,她自己就更加不明白了。但她也就是随着自己的心意,想这么做,结果,就做了。
史行正将沉睡了的文若然紧紧揽在怀里。被点了睡穴的文若然,一感觉到周身所受的束缚,马上又剧烈的颤抖挣扎起来。史行正用下巴抵着他的额头,双臂收紧,用心温暖着他冰冷的身躯。过了会儿,文若然终于平静下来,用脑袋蹭了蹭抱着自己的人,喃喃的说了一句“爹爹”,慢慢地平静下来,放松了身体,安静地沉沉睡去。史行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的脸庞,随即,情不自禁的,轻轻吻上他的眉间,停驻舔舐了很长时间,久久不忍离去。然后……
天将明时,史行正落荒而逃。
她回到居所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令手下人查明文若然多年以来所过的种种生活。几天过去,她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又根据手下人报告上来的种种情况,把所有的事情都了解了个通透。
原来,那个市井传言比之为魔鬼的人,有着如此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那么就让我,一点点地,从人群中捡回你心的碎片,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
史行正坐在房间里,面对着镜子,轻轻地将眉间的一块肉色纱布揭去。本来光洁如常的额头上,顿时显现出了一点鲜红如血的朱砂。望着这点朱砂,她突然就心情很好,只想大笑。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脸上自觉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之时,那些侍卫们纷纷交换了一下不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