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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宫九也没指望他会回答。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合格的听众。
      “我是太平王世子。”宫九神色漠然,说的是那般云淡风轻。
      雨化田敛眸。他的气质愈发安宁起来,好似泱泱松涛,淙淙流水。

      十九年前。
      □□京都。
      “啪!”一方墨砚被鞭子从案上扫了下去,在朱雀街的青石砖上分崩离析;不上档次的水烟墨霎时四下迸射,落在百十年因车行马踏、人来人往而愈加平滑如镜的方砖上,斑斑点点。
      持鞭的是个颇不可一世的桀骜男童。
      一对细长微弯的眉,其下两丸明瞳汪亮亮好似养在水里;模糊了性别、隽秀无匹的脸廓,一点红唇似笑非笑地抿着。这个年纪,说少艾还嫌太早,可那股子芝兰玉树的灵秀气已经隐隐透了出来,以致纵然他摆出那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却也不让人觉得讨厌。
      当然,被一番厮打而委顿在地的青衫少年可不这么想——至少最后一点是这样。
      眯着眼觑着那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少年书生瞪着眼气鼓鼓的样子,宫九心里莫名快意起来,便又是刷刷几鞭,将对方的书画摊打了个稀巴烂。写书作画的竹案碎裂开来,落在地上轰然作响;宣纸碎片上下翻飞,最后还是雪一样覆在少年身上,更显其景色凄凉。
      看着对方脸色气得煞白,眸子里尽是火苗,宫九反而收鞭大笑:“叫你惹了小爷我!又摆出这丧家犬狺狺的样子做甚么!”
      “你这小家伙好没道理!我好好地作着字画儿营生,又怎么碍着你了?”少年终是没有忍住,脱口而出。
      周围有意无意关注着事态的路人百姓都不禁在心里摇摇头: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这霸王的戏码到哪朝哪代不都时常发生,你一穷卖字儿的做什么非要强出这口气,露这个头——须知霸王就是霸王,别管他年纪有多小;他可不和你讲道理,说不定还巴不得你顶回他的话呢。
      然而出乎意料,宫九竟只是扬了扬眉毛,顺手将蛟筋鞭子递给后面家奴,认认真真的说了原因:“还不是因为你这墨太臭,熏着小爷我了。”
      “……什么?”少年神情分明是不可置信,“你就因为这等荒谬事指使下人对我拳打脚踢?!”要知道他可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少爷,用得自然是劣墨,不然谁会卖字糊口?
      宫九哈哈一笑:“我爹爹素日里批注,用得是苍龙珠;娘亲若有兴致提笔来几手簪花小楷,我就替她将薇露浣细细研开;即使我自己进学习作,也贯用紫玉光、青麟髓。你这是那里淘换来的腌臜泥水子,也好充作书墨!这等秃笔坏墨写出来的字,也好拿出来卖钱!”
      然而少年已经被宫九出乎意料的强词夺理惊得说不出话,只怔怔盯着他,似在申诉,又似反驳。
      他径自在哪里张口结舌,可有人替他解了局。
      “这位小少爷呀,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用得起那上等的徽墨。你方才顺口提及的,哪一种不是凝了麝香冰片、掺了珍珠金箔的十八名品,即使有二两黄金也不见得能购得一钱吧?”一个老人背负着双手,圆圆的脸,头顶已半秃,脸上带着种很和气的笑容,若不是身上穿的衣服料质极好,还真是放在人堆里也找不出。他慢融融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宫九反应,又堆着笑让身边的随从将少年扶起:“这位小友的字倒是自有一番风骨,不知道怎么称呼?”
      “……啊?”少年在衣服上蹭了蹭被擦破的手,有些呆兮兮地抬头望了老人一眼,“……哦,我叫贺尚书。”
      远远围观的人们似是爆出一阵哄然的笑,连老人也是颇有趣地点点头:“原来是大唐的四明狂客仙至,失敬失敬。”
      笑声似乎更大了。
      贺尚书有些愁眉苦脸:就知道又是这样。从小到大不知因名字被取笑多少次了!虽则他也很仰慕前朝大儒、饮中八仙之一的贺知章,但天知道这名字和对方并无一点关系——尚书尚书,他老爹纯粹就是希望他惜书爱书才给他取这个名儿的!哎,离行冠礼还有不少日子他什么时候才能给自己取个字啊……
      看着那一派其乐无穷,被忽视个彻底的世子殿下脸色有些阴黑。他沉沉地顶着那个搅局的,说话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这小老头是从哪里蹦出来的,知道小爷是谁吗?!”
      宫九是太平王世子。
      那老人终于笑岑岑转过身看着他,眼中一缕精光掠过,却无人觉察。
      “这位小少爷,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无名人氏,你愿意叫我小老头也无可厚非;实在不想这么称呼我,那叫我吴明也罢。”小老头始终微微笑着,手里折扇是一晃一晃,示意下人带走贺尚书,“至于您的问题,倒不如,您自个儿想想吧。”
      然而还没等宫九气极拿鞭子抽他,那看似普通实则诡异的小老头早已不见踪影,只一句轻叹在耳边若有若无:“日出东方,有岛扶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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