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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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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我总是一遍遍告诉自己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我自己却从来都不相信。
我猜潜意识里我已经把这当成了永恒，尽管在我已经对自己说了无数次，这不过是个阶段。
一
离别比我想象的容易，菱纱跟着那年初春的积雪一并消融的时候，我已然对一切都已经有了准备。
百年韶华空流转，柳梦璃回来的时候，我已不记得我负手立于那里多久了。年华，也亦是那个被称为光阴的东西，在我眼中只剩了无尽的虚空。菱纱，你又是否知道，你已经离开这里多久了？
而我，又已然在这里，守候了多久了？
二
负手韶华百年空，我背立于青鸾峰，听闻身后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
“……你回来了。”我听闻自己的声音比想象的还有平静许多，也罢，百年已过，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少年。我回身与梦璃相对，“他们……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我转身的时候，她正蹲在菱纱的墓前，眼光明显的被那“爱妻韩菱纱之墓”吸引了去。于是她抬眼望我，我却在她始终如常的温柔眼神中读到了一抹惊异——人与妖何其不同，妖的寿命即使短也亦有上千年，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可是我不一样，三千青丝已成雪，我……老了。
从她看我的眼神里，我突然想起了隐居于风涧澈，也亡于风涧澈的青阳，重光两位长老。还记得当时菱纱见到他们的时候诧异不已，她从来不是居于礼法之人，开口便问重光长老为何年纪已大，容貌却依旧年轻。
重光长老只答是修为所致。
那么现在呢，菱纱，如若你看到我，是否也会一脸欣喜的跳过来对我说——“小紫英，你的头发怎么都白成这样了？哎呀，小紫英老了，该叫老紫英了！”
想着我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了……比起天河的不谙世事，她却是证据凿凿的明知故犯，记不清我已对她说了多少次“不可无礼”，现在我却怀念起来……或许是该说，百年里不断的回忆起和怀念起，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我微微低头敛去眼角的笑意——她自是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也无妨，我不是也已经……都替她设想好了么？
只是，菱纱，你可知，青阳与重光两位长老为了赎罪而活，我却又是为何，孤独百年仍旧活着……
三
梦璃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我知道她有话想要问我，却终究是难言。百年时光未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却在她眼眸中留下了消散不去的愁绪。梦璃，到底是菱纱口中的好梦璃，纵使十九年之约只被一句“深知身在情常在，前尘不共彩云飞”捎带了未有结局的离恨，她却仍旧是记挂着放不下这一切。
而实际上，又有谁放的下呢？
我，亦明了——身在，情常在。
她俯身去看静静插在菱纱墓前的望舒——它已然失去了当时的力量与华彩，只成了一把普通的剑。不过，依天河之言，用来锯木头的确是把不错的帮手。
我暗笑自己自小习来的种种习惯和道德观念，都因遇到这几人之后变得支离破碎，而后又在与他们的相处中最终面目全非。
“……他们，已经等了你很久了。”见她迟迟不语，我便开口打破僵局……“你一定，也有很多话想要和他们说吧。”
她又回望我一眼，眼眸怔怔停留在那座没有任何文字档额空碑上，神色渐渐变得哀婉——“……紫英。”她低声应了一句，却没了下句。
我自然是明了她在担忧，抑或是害怕些什么。
百年前的种种便在此刻清晰的重现于我的脑海了。
天河因逆天而行终在失明后陷入了沉眠，我与菱纱一同带他回到了青鸾峰。菱纱的身体亦一日不如一日，我不知费了多少口舌才让她乖乖留在山上。而后为了天河，我探访了很多地方。最终得知，逆天而行于凡人实属重大的罪过，天河未死，是因他挽救山下一切免于涂炭的功劳相抵。
“不过，”我探访到的老仙人缓缓捋了捋胡须，“虽然未死，只怕也是要陷入百年长眠了。”
百年长眠……那样的岁月即使我等的过，菱纱也是一定等不了的。
于是我对她说：“我探访到了一位仙人，仙人说天河性命无虞，只是要沉睡上十年了……你一定要努力活着等到天河醒来。”说话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看她，我不适合说谎，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
然后我听到了她的笑声，不禁抬头，只见她笑颜如花绽开在我面前——“小紫英一点也不适合说谎呢！”我一瞬间枉然愣住，大概她已在我刻意的掩饰中窥到了真相吧。我什么都瞒不过她,从来。
“性命无虞就够了，我知道自己命短，也不敢奢求更多。”她转眸去看挂在天河身边的后羿射日弓，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我才记起当日在封神陵，句芒曾说若是天河身死，这后羿射日弓便会自行回来封神陵。如今弓安在，天河自然也就是安好了。可是她过分明媚灿烂的笑容却让我霎时间心痛如刀搅。
……
记忆不堪重负，我长叹一口气，对梦璃道：“我且先回剑冢了，天河便交与你照料了……如此一来，菱纱也可以安心了。”显然她对我的话中含义有些不解，我勾出一抹淡然的笑容，眼光扫向了木屋。梦璃便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了。
百年已过，天罚也该了结了。
天河，故人归来，你若还是不醒，又怎对得起我四人的情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