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守此生（紫纱短篇）》NarrateRain

2、第 2 章

　　四
　　那木门终于不负我望的被推开了。
　　天河仍双眼紧闭，但我已看到他所有的快乐与欣喜都已在梦璃眼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百年的岁月虽然将你们分离良久，却始终未能夺去你们幸福的机会。这一次，也便没有什么阻碍了吧，但愿你们，能够好好的幸福。

　　我淡淡一笑，便起身御剑。
　　乘风而去，我在黄山之巅盘桓，除却风声，只有腰间的九龙缚丝剑穗在风中轻吟——琼华幻灭，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为这剑穗找到原本的佩剑了——其实我深知这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慕容紫英，你终究也学会自欺欺人了。
　　承认吧，即使百年已过，你仍旧放不下，忘不了，也不想放，不想忘。
　　而那所有的一切，都可用三个字概括——韩，菱，纱。

　　我在空中静静闭上眼睛，如果人变得开始喜欢怀念就是变老了的话——我是不是，从你离开起的那一刻就已经衰老了？
　　温习了太多遍，不能再熟悉的，你的一举一动与一颦一笑。

　　五

　　我不记得菱纱离开的具体的时间，那些日子呆在山上半步未曾离开，也没有刻意去记录时间，一久便只知是何年，隐约明了是何月，终究不记是何日了。

　　青鸾峰上冬天较之山下自然是更冷一些。菱纱的畏寒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的明显。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我想劝她去山下过冬，她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我知道她放心不下天河，也从她向来都闪亮的眼眸里读出了对未来隐隐的担忧。
　　我自是明了她在担忧些什么，因为那同样也是我担忧的，甚至是……害怕的。
　　好似从我的沉默中读出了某种忧虑，菱纱又笑起来说，小紫英不要再皱眉啦，不然会老的很快哟！
　　可实际上，如果没有了你，老或者不老又有什么分别。
　　一直最聪明的菱纱，你从我的沉默中，难懂读不出这样的笃定么？

　　六

　　一个人的葬礼，如果不算还在屋子内沉睡的天河的话。
　　天河，你知道么，有时候我宁愿自己是你，至少可以陪着她走过更长的岁月。可是这些话我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说。想必菱纱若是听到了一定会笑我吧——小紫英也有这么多愁善感的时候啊。
　　可是这些话我终究是说不出口。

　　我望着她已经静静沉睡而去的容颜。没有任何一点的悲伤。她从来都是一个那么明媚，明媚到灿若星辰的姑娘。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在世界上无法拥有太多的岁月，所以她平静而淡然。
　　似是被她的脾性沾染了，又或者再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们都最终明白了何谓“生尽欢，死无憾”。将最后一捧土轻掷在坟上的时候，我淡淡的，淡淡的勾起了一丝笑容。
　　至少，我切切实实的陪伴你走过最后的岁月。
　　至少，你在我怀里闭上眼睛的时候，最后一个表情是笑容。
　　至少，最后你眼前是我，口中是我，身边是我。

　　我不得不承认，越是呆在她身边，我就越是贪心。贪看更多她的笑容，贪念更多有她的岁月。她一去，就便连空气也沉默的让人窒息。
　　韩菱纱，你打乱我的人生节拍，却又为什么要半途而废……
　　你为什么不坚持到底……
　　只剩我一个人，却不能忘记，不能忘记我曾答应你的。
　　我说，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七
　　记忆里最为清晰的，是最后那个星期的日子。
　　这次菱纱终于是没有抵过我的执拗，答应了搬到树屋里去居住。我为她先搭起一张木床，又把火炉搬上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没有让火炉熄灭过一秒。或许潜意识里我觉得这样菱纱的生命也可以与它一同的不断延续下去。

　　菱纱看着我给树屋的窗户加上木板将窗户的缝隙填补起来的时候，一直是微微蹙着眉的。在这件事上我一定是比天河差远了，他能够一个人造起树屋来，我却连一块木板都要钉上半天。
　　一定在心里偷偷的笑我吧，菱纱。
　　然后我在心里无可奈何的叹气。
　　她却在我身后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小紫英……果然是一点也不适合做这种事情呢。”
　　于是手中一紧，又一锤子落歪，我无奈的看着已经不知是第几个被我毁掉的钉子，回头看了菱纱一眼。却只见她像个无辜的孩子般看着我。于是我又只能暗自摇了摇头。我是她的手下败将，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将杂念拂去，我打算继续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中，却被她扯住了袖子。
　　她依在床边，用毛毯把自己紧紧的裹起来，只露出她顽皮的小脑袋。火光在她的眉梢眼角跳跃，将她已经愈加苍白的脸色映出几分红润。
　　我一时间失神，缓了缓又不禁染上了笑意在嘴角——“菱纱，怎么撒娇起来了。”
　　她却只是扯住我的袖子不放。
　　那眼神让我我差点慌了神，幸而她开口说话了，“小紫英的手那么好看……还是去铸剑最好了……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我隐约猜到她下面想说的话，意乱之下只得找个借口先行离去。
　　“菱纱，我看药差不多煎好了，我先去看看。”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追着我离开房间。不想听到你接下来的话，即使我知道你也是希望我好。
　　难道一定要我对你说出，若是你放得下天河，我便能够放得下你，这样的话吗？
　　未免有些太过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