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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窀穸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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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日甚一日的不安。
自从见了诸葛轻侯开始,她隐隐约约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十年了,她的肚子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早该料到,那断肠露的毒性那样霸道,怎么会轻易放过挑衅它毒性的她。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她的夫……
“曦怡。”温热的气息散在她额上,她抬起头,看到那张她深爱的脸。
“霁月。”她由错愕转为惊喜,“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风霁月的脸一如既往的温柔,“曦怡,我有话跟你说。”
她睁大眼睛看着她的夫,那一如既往的温柔背后有着不一样的情绪,极细微的,但她能感受的到。
“那一年,你用一杯毒药换取我和整个斜玉山庄。要不是,我和斜玉山庄根本就不会有今日。”风霁月叹了一口气,感慨似的道。
“那是我自愿的。”她握着他的手,心中又开始不安起来。
“曦怡,你听我说。”风霁月反握着她的手,“我和斜玉山庄得救了,可你却成了聋哑。而且这些年,你的身体很是不好……”他停顿下来,看了她一眼“医圣说你不能生孩子。”
“所以……”他想说什么?
“风家只有我这一个血脉,我不能对不起风家。”
不能对不起风家,就能对不起她吗?她没有言语,双眸里的哀伤浓的快化成泪水溢了出来。
“曦怡你放心,我不会对不起你的。”风霁月搂住了她的肩膀,“我在月钱救过医圣的妹妹——诸葛轻萝,她从医圣那得知米不能有孕后,找到我说愿意为我生一个孩子,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曦怡,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可是你这要为我想想,风家绝不能灭绝在我手上。”
她的心疼的很利害,英雄救美,多么相似的情节。“所以呢?你答应了。”
“曦怡,她说她不要名份,孩子生下来她就会离开。不会和孩子有任何的纠缠!”风霁月如以往般用深情的眼神看着她,“曦怡,这辈子我只会对不起你这么一次,我……”
“不要说了。我答应你就是了。”她轻抚着胸口。这是她深爱的男人,她拒绝不了,也不舍得让他背上不孝的罪名。
“谢谢你,曦怡,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风霁月抱住了她,欣喜不已。
因为他抱着她,所以看不到她眼里的泪水,也看不到她因心痛而苍白的双颊,更看不到她双唇里吐出的话语。
“只要你记得我是你的妻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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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碧边研着磨边好奇的看着夫人。听说夫人没嫁进来之前可是江南有名的美人呢,无数王公贵族上门提亲,可是夫人偏偏嫁给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庄主,并随着庄主从南方嫁到了北方。当时的斜玉山庄已经衰败的不像样子,夫人为了嫁给庄主还差点跟双亲闹翻。阿碧不懂是什么让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抛弃美丽如画的江南来来到举目无亲、满面黄沙的北方。
“阿碧,你在看什么?”感觉到婢女的目光,她笑着问。
“夫人,你在写什么啊?”不想让夫人知道自己刚才在想什么的阿碧看向了桌上的黑字白纸。
“是一首小时候读过的诗。”她笑的很温暖。
“诗?是什么诗?”是不是南方的女子都如夫人这般多才?
“我读给你听吧!”知道婢女不识字,也了解阿碧眼里的渴望,她轻轻的念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如果真的被无情的抛弃,她是不是真的不会后悔?
“夫人,天色不早了,你该歇息了。”看着发呆已久的夫人,阿碧不禁有一丝担心,夫人她不会有什么是吧?
“好吧!”是该歇息了,她的身体已经有了些寒意。这么些年来,她一点也不适应北方的天气,况且她的身体也没有以前好了。
阿碧服侍她睡下之后,熄灭了灯,轻手轻脚的离开这间屋子。
望着满室的黑暗,她不自觉的苦笑。以前她都会燃着灯等他回来,可是今日他不会回来,至少短时间不会回来。
她知道他在哪儿。那个叫诸葛轻萝的女子住在春晖院,他怕是也在那里。自从那次之后,他就没回来过。不能说没回来过,毕竟都是在山庄里,只是他再也没有睡在她身边,陪她抵挡那些寒意。可能是因为怕她难堪吧,所以没有给她说他去了哪里,只是她又怎会不明白?
十个月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她这么的安慰自己,那时候他仍是她的夫,她也还是那个被宠爱的妻子。只有十个月而已,只要忍过了这十个月,以后生活就是真正的美满了,只要过了这十个月……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春日游,杏花吹满头……她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这首词,一遍又一遍的念。
这个夜晚,将注定不会是个安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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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始终静谧。
刺骨的痛觉又在她身上苏醒,梦中的她,又回到了十年前喝下断肠露的那一刻。那人惊讶的神情又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些话语在她耳边重新响起。
“没想到我竟输给了一个女人。”那人似喃喃自语,“是我错勘你的痴心,还是你错看了你的男人?我们来打一个赌吧,你的男人早晚会有背弃你的一天。你的命,我现在不会要,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你深爱的男人背弃你。然后我会来取你的命,来消我今日的耻辱。”
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你深爱的男人背弃你,看着他背弃你!
冷汗从她的额头渗出,因为梦中的疼痛,也因为心中无言的恐惧。下一秒,她从梦中醒来。
擦了擦额头的汗,她感觉到有一丝口渴,张口欲呼,却想起了自己已哑的事实。哭笑一下,她轻轻的下了床,来到放着茶壶的圆桌边,斟了一杯茶,猛喝下去。
怎么会做那样的梦?都过了十年了,有时候她都不太记得当日的情景了。可是在睡梦之中,怎么会那样清晰,甚至连每一个字都在梦中呈现,那人说过的话,她怎么会记得那样清楚?是因为现在的她没有了当初的自信了吗?她已经开始不安,她的夫,真的会有背弃她的一天吗?
良人不良的下场,不是她能背负的起的。
天啊,她在想什么?霁月怎么可能会背弃她呢!他对她那么好,不会的是她多想了。她这么的安慰自己。
放下茶杯,准备离开的她看到了圆桌上放着一张白纸。就这细微的月光,她看到白天她写的那首诗的后面被人写上了一句话。
鲜红的像血般的颜色,她记得,十年前喝的断肠露也是这个颜色。
赌局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