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笑语杨杨

23、2

　　同年夏，武汉。
　　秦木打开门，屋里空荡荡的，父母都不在家。秦木心里很清楚这是他们上班的时间，可推开门的瞬间心里还是揪紧了一下。他们不会再各自走开了吧？应该不会吧，爸妈都好好地答应了的，秦木想着，微微地还是有些不安。
　　拨了电话给父亲，“爸，我回来了。”
　　爸爸很开心地在另一头应着，“秦木啊，你先休息休息。你想吃什么，我待会早点下班回家买菜，让你妈做给你吃。”
　　爸爸还罗嗦着问了一堆秦木出差的事情。听到父亲唠叨着问话，秦木觉得很温暖。爸爸妈妈都好好地在一个屋檐下，一会儿就要回家做饭给他吃。在他人看来只是寻常琐碎的细节，秦木却都感恩地一一体会着。
　　秦木记得，以前的父亲比现在沉默，至少跟儿子没有这么多家常话聊。秦木一边耐心地答着，一边暗想，是因为父亲的年纪大了呢，还是因为跟母亲重新一起生活父亲变得特别高兴？

　　挂了电话。秦木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洗了澡，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准备明天回公司的汇报。房间里的一尘不染，做医生的母亲对整洁有近乎职业病的执念，秦木出差这段时间，必然精心料理着房间。只有桌上仍留五天前的日历，暗示着房间的主人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
　　秦木很快地准备好报告。离爸妈下班还有一段时间，秦木放一段Matthew Lien的曲子，似听非听地闭目养神，思绪很快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2004年他在一场车祸之后，疗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刚好他那一届的研究生是两年的学制，学校生活很快就结束了。他无心继续在北京找工作，回到了武汉发展。很快找到了好机会。长期分居两地的父母也在他的苦心劝说下各自狠心辞了原来的工作，在武汉安了家。回想起父母各自的决心，秦木仍有些不敢放心，生怕哪天醒来身边又只有双亲中的一人。

　　母亲比父亲先回来。
　　秦木听到开门声，迎了出去。
　　母亲问他“累不累。”顺手从秦木的肩头拈起一根头发。
　　“还好。妈，我带了礼物回来，你去看看喜不喜欢。”秦木从小跟父亲长大，对母亲仍有些敬畏。可母亲的慈爱仿佛好多年都从来没有停止过一样，自然而然地就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秦木也尽力
　　“乱花钱干什么！”母亲佯装愠怒，显然是高兴着的。
　　秦木回房翻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首饰店里的女孩子帮忙挑出来吊坠耳环。母亲打开来，欢喜地戴上。
　　有一件事，秦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母亲，是关于依若的。
　　出差的路上，他顺路拐到荆州老家的村子里去看了爷爷奶奶。爷爷奶奶说前几天有一个女孩在家里留宿过，还买来了一大堆补品留给他们。秦木一听就明白了，是依若去过。这几年他有机会就天南地北地跑，总希望哪天眼前能冒出依若的身影。可是依若却绝然地消失在他的生命里。阴差阳错，好不容易得了依若的消息，却又无从往前追查下去。

　　说话间父亲也回来了。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刚买回来的蔬菜和鱼。母亲迎上去，提了东西进厨房，父亲跟秦木打了招呼，也紧随着进去。
　　在秦木发生车祸之前，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一直没有母亲的概念。父亲几乎完全不提母亲的消息，据他们说，当年分开是因为感情不合，出现了重大危机。至于具体什么事情，他们不说，秦木也不好追问。可他疗养复员的期间，明显看到父母亲的感情很好。依若离开之前，也留下了信，要秦木一定留父母亲在一起生活。秦木照做了，可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大问号。
　　难得父母还能再继续这段感情，而且这么恩爱地在一起。秦木想，这耽误了的半生，现在要好好地补偿才是，不要耽误了他们。于是，依若的事，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也许还是瞒着父母比较好。
　　很快母亲摆出一桌丰盛的晚餐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母亲的手艺让秦木感觉到遥远的熟悉感。人关于味道、气味的记忆潜藏在大脑深处，时间久了，别的前因后果和场景都可以忘记，唯独嗅觉的记忆长久地留存下来，秦木记起，《追忆似水年华》似乎有过精细的描写。也许此刻不是错觉，而是真实的记忆吧，秦木吃着更加不忍心提起依若的事情。
　　吃晚饭回房，秦木登陆未名，在mumu的个人文集里一一写下旅途中的见闻，也写下家里父母间的点点滴滴。秦木没办法联系上依若，可是这个帐号依若是知道的，他宁愿相信依若会看到这些。这里是他可能跟依若有联系的唯一途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