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女儿意（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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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寒空此番是铁了心要与云天青分出个高下，见他与唐情停了手，立时叫道：“要不要给你一刻休整时间？”
归剑入鞘，云天青轻笑道：“兴之所至，精力甚好。”
“那好！”李寒空不再多言，干脆的直接在湖面上飞奔起来。云天青知他心意，自然紧随其后。
偌大的湖面，数步便给众人跃去了对岸。
云李二人上了岸轻功得以全力施展，更如风驰电掣一般。玄霄和唐情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唐情忍不住叹道：“你们兄弟实是一双人杰。若肯好好在江湖闯荡一番，只怕武林格局又该生出变端了。”
“唐兄这话却不肯亲口对着天青讲，”二人身后的玄冥笑道，“只是天青那个人向来懒散惯了。他若一开始就起意闯荡江湖，只怕如今也并不止这点名头了。”
“出众的又岂止玄霄兄和云兄而已？”唐韵之对唐情道，“适才见了你与云兄比试，之前从未见过你身手的玄冥兄便已了然你在与玄霄兄一战中获益良多。这份眼界我自认是决计没有的。”
唐情又是意外有感佩服。
“不必赞我。”玄冥连连摆手笑道，“我虽不了解唐兄，却十分了解我这师弟。我自己原也是个对武艺并不上心的，玄霄师弟入门这一年来我于此可不知上心了多少。又说天青那惫懒性子，日日与玄霄一起，我看日后这世上又出了新的绝顶高手也必定是一双而非一个。”
夙音在后扮个鬼脸：“一家人自卖自夸，羞是不羞？”
玄冥万分怡然：“家里头的弟妹各个争气，愚兄欣慰得很。”
夙音真是翻白眼都嫌无力了。
眼看着上前去追赶云李二人的唐情，唐韵之笑得真心：“玄冥兄的话，韵之一百个赞同。”
唐幽昧在后没好气道：“就只得你整日将他当个宝，每两年就该成为唐门之主了，瞧瞧被你们惯成什么样。”
唐韵之含笑瞟她一眼：“你倒是没惯他？”
夙音心直口快问道：“唐二哥为长唐三哥为幼，我看你们二人都是大大有本事的人，为何未来的尊是唐三哥不是二哥呢？”
玄冥斥道：“阿音！”
摆了摆手，唐韵之不以为忤，浅浅笑道：“唐门向以暗器毒药闻名于天下，并非有些本事的就能执掌了整个门派。我么……”
“他是自动放弃了继承人资格，另一个则是主动争取。”唐幽昧没好气接过话道，“一个成日沉
迷于琴棋诗画天文地理，另一个从小眼里就只有自家哥哥。想看哥哥不想当门主，又舍不得哥哥被逼长辈们伤心失望，倒主动揽下这么个苦差来。”
闻言众人顷刻间恍然为何唐韵之对着唐情的各式各样胡闹总是满目纵容宠溺。
唐韵之无奈道：“就你话多。”
唐幽昧再哼一声：“不过我也觉得三哥更适合那个位置就是了。真叫二哥掌门，指不定唐家得败成什么样子。”
唐韵之连连苦笑。
心中一动，玄霄问道：“那将来呢？”
“将来？”唐韵之一怔，随即道，“将来老三继承门主的位置，他性情跳脱喜爱玩闹，我虽如小妹所说的不慎争气，少不得也要在旁帮衬他的。其实咱们三兄妹之中论性情倒是小妹最适合坐那个位置，可她一个年轻轻的女孩儿家，我们又哪里舍得。”
唐幽昧咬一咬唇：“我才不管你们怎么说，待我现在多玩几年，日后也要在旁帮衬三哥，就算你们赶我我也决计不离开唐家。”
唐韵之自是无奈苦笑的，其余几人却对着三人这骨肉之情甚是会意羡慕，玄冥不由自主看一眼夙音：“人生际遇无常，若当真能够日复一日相扶相携过下去，那自然是欢快赛过神仙的。”
众人颔首称是。
不知不觉落在最后的成了夙音夙玉和玄霄三人。
警觉此夙音立时明了玄霄这是有话和自己说了。
也不避讳夙玉，玄霄淡淡道：“玄冥是宗炼师叔的嫡传弟子，师叔穷极一生以锻造双剑。如今双剑既成，玄冥要继承师尊志愿，少不得要以修身成仙为己任……你怎么办？”
浑身一颤，夙音霍然抬头，目中不掩讶色。
无声轻叹，玄霄只道：“你自己好生想想。”便也抬步追最前头那两人去。
并不明白他二人话中之意，见夙音难得面色苍白的黯淡模样，夙玉心下很有几分惊诧，迟疑问道：“师姐，你……”
摇了摇头，夙音半晌低低笑一声道：“我真的只是想同大家在一起罢了。夙玉，你可比我要有福气许多。”
夙玉还是听不明白。
夙音忽然抬头十分坦然看她：“天青与我提及过，我知道你最初上山也并非就是自己的意愿，对于修仙更谈不上有多么热衷了。可人生的到底原就是顺势而行，甚少由得自己心意，你得到机缘能够日日与心仪之人一同修习，这已是世间大部分人求之不得的福分。”
夙玉秀面蓦地红的充了血去，咬唇不知作何回答。
握住她手，夙音淡淡笑道：“不要想太多，我又岂会与旁人提到这些事？即便天青也不曾说过的。”
两人识得近一年，因了云天青几人的缘故，感情在同门师姐妹中亦算十分交好的。夙玉忍不住问道：“难道师姐也与天青师兄一般另有打算？并不愿意陪同玄冥师兄修习仙道？”
再次摇头，夙音只道：“心里念着一个人，总要做出许多旁人想也想不到的努力的，这原是自己的事。更有可能你就算已经做了一切能够做到的，也不见得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说这话时面上是少见的倦怠淡然。
几人之中，夙音最先明白到这个道理。
后来云天青明白了，玄霄明白了，夙玉明白了，玄冥也明白了。
是缘是孽都好，几人总归是要在同一天同一件事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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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青和李寒空最终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李寒空有些沮丧道：“咱们俩就算没日没夜跑上三天，只怕也未必能分出胜负来。”
云天青斜斜倚在背后一棵树上，轻笑道：“你知道就好，幸得你没有突然发了神经真要我陪你跑上三天三夜。”
李寒空斜睨他：“我让你跑你就跑？”
云天青没好气瞪回他：“你那些突发奇想的莫名其妙主意我哪一次没依着？”
一想也是，李寒空半真半假道：“今时不同往日，你不得事事顾着自家师兄么？”
难得的有了转换话题的冲动，云天青望一眼前路：“他们怎的还没跟上来？”
要知两人这一段路飞驰早已抛离陈州城甚远，余下的那几个走走聊聊，自然跟不上他二人这速度。只当没听出他的苦恼，李寒空续道：“我以前一直很希望你对某个人或者某件事真真正正上上心，也好收收你那漂浮不定的脾性。可如今见着了，又老觉得心里怪担忧的。”
他知道云天青为何不自在。
他知道云天青在此之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这样的人这样的自己的心情。
但这一趟下来有些话他目中所见，无论如何也得好生与他说一说，哪怕他的原意并不是想要自己当成亲兄弟的人皱眉萦怀。
“既起了头，我索性全说了吧。”李寒空难得叹一口气，“玄霄那个人我很喜欢，也当做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有句老话说强极必辱刚极易折，你们两个谁又没有这一面？现今好着的时候固然好，等到了不好的时候又当如何？你比我聪明，总该知道‘修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可古往今来多少本派多少人，甚至多少帝王都折在了这两个字上？你当初一时兴起，我也说不上是对是错，可既然这种千百年难得一遇的事都叫你碰上了，总不成就此撒手不理，况且如今叫你不理你还真就能让那一门都是陌生人了？依你所言修炼双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看你还是多留心这件事吧。以后的结果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这些事你心里肯定都是明白的，我不说，难道你就这么样装作一无所知了？”
“难得你肯一次理清脑子里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云天青苦笑道，“我实在不喜欢管当事人自己都热切无比的闲事……自从师尊将修仙这件事忽然做了具体的仿佛指日可待的实事，我原本渐渐都把自己当成派中弟子之一了，可那之后又像突然离得老远了，总觉得大家的追求和观念实在相差太远。”
“你他妈是老子的兄弟，你的事老子当然会想得比自己的事还要多。”李寒空忍不住骂道，“你他妈一辈子都爱惹麻烦，偏偏又怕麻烦，一惹上麻烦撒腿就跑跑得比老子还快，我看你这一回还跑不跑得掉！玄霄就不说了，玄冥阿音和你那娇怯怯的小师妹可都在其中。”
难得被人指着鼻子骂，云天青也只能连声苦笑。
骂过了李寒空突如其来的火气也消弭下去，顿了顿忽道：“阿音的事，老早以前我就和韩大哥讨论过……她不是普通人吧？”
云天青隔了好久才“嗯”一声，又过片刻方道：“你今日所言，我会好生想一想的。你只管玩自己的，可别再挂心这么些烦心的事。”
“你当我愿意？”李寒空没好气哼一声，“说道当世两大修仙门派，除了昆仑也就是蜀山了。据我所知蜀山与琼华派的休息方式则有很大不同。你要得了机会，不妨去蜀山转转。”
云天青笑了笑：“月余前师兄决定接下这人剑双修的任务，我便有此打算了。”他忽然摸了摸鼻子，“嘛……方才我以为你想和我说的是我对师兄太着紧不像我自己了这件事了。”
“多大点事我至于么？”李寒空白他一眼，“我巴不得你们两人永远如胶似漆你侬我侬恩爱共白头，省我多少心啊。”
云天青抚额：“你好不好正常点说话？”
李寒空皮笑肉不笑打个哈哈：“不然日后你们俩在房里放一面镜子，什么时候觉得两人处得像正常人了再来提点我？”
……
云天青果断决定放弃他。
前路上终于出现众人身形。
长发白衣、面色清冷的人走在第一个。
云天青忽然明白到这人是有意放慢脚步，好予他和李寒空深谈的时间。
心里面横冲乱撞的烦扰情绪忽地就松缓下去。
笑一笑，云天青道：“咱们好像又临着分手了。”
李寒空摸了摸鼻子：“下次见面指不定就是在韩大哥和阿暖妹子的礼堂上了。”
云天青眨了眨眼：“好事将近？”
李寒空耸了耸肩：“阿音和阿暖妹子每月都有书信往来，届时那份大礼你们铁定逃不了的。”
说话间众人已行近来，唐情笑道：“你们两人可说完私房话了？”
李寒空大大翻个白眼：“当老子是姑娘家呢，还私房话。”
云天青笑道：“唐兄，下次有机会可要再比过啊。”
唐幽昧忍不住道：“我原想在陈州好生玩几日呢，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分手了，下次再这么样热热闹闹相聚也不知有机会没有。”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唐韵之笑道，“说甚机会不机会的。大家都是自由自在的人，只要有心，随时随处也能够再相见。”
“唐二哥这话说得好。”云天青击掌笑道，“咱们几人还有师命在身，这才要急着赶回去。陈州确是个难得的好地处，唐小妹想的话，不妨在此多逗留几天，咱们的洛兄想必不会怠慢了各位。至于你们兄妹三人想也甚少一起出游，趁此机会乐上一乐也是好的。”
被他复又说得开心起来，唐幽昧笑道：“云大哥你几位甚时得了空闲定要来唐门看我们。至于昆仑那世外仙山，我们几个凡人可不敢贸贸然去闯的。”
唐情闻言忍不住讽道：“不敢闯？我一向还当唐大小姐胆色天下无双呢。”
唐幽昧狠狠剜他一眼：“你总之少刺我几句会死就是了！”
云天青眨眼笑道：“唐小妹若当真想念咱们了，既不必巴巴等着，也不用闯什么昆仑。直接将李寒空给绑了再传书于我，若能再拖进生死林中凌虐一番，义气如我必定要跑得更快的。”
李寒空咬牙切齿：“你可真够义气！”
“过奖过奖。”
众人大笑。
当下再是一番话别，云天青几人正欲御剑离开，却忽听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中尚夹杂着一人的叫声：“云大哥！云大哥等一等我！”
听出那声音竟是董令杰，云天青讶然回过头去。
果然片刻便有一匹马飞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马背上一人颠颠倒倒面色煞白，随时都可能栽下来的模样，不是董令杰又是谁？
洛方宁瞧得直皱眉：“这孩子怎的突然这般莽撞，不要命了么？”
笑了笑，云天青上前几步去牵马，玄霄则已跃身而起提了董令杰下马。
喘几口粗气，稍微定下心神董令杰立时抬起头来：“云大哥，幸得你还未走远，否则我可要悔死了！”
不等云天青回答，他忽地双膝着地冲青霄二人就是咚咚咚几个响头：“云大哥，还有云大哥的师兄，我和我姐姐都对不住你们！此番有险些因为自己无颜面对就失去了对二位道歉的机会，请你们原谅我的姐姐！”
怔了怔，与玄霄对望一眼，云天青轻笑着拉他起身：“这是做什么呢，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可别动不动就给人下跪。”
红着眼看他，董令杰道：“云大哥，你的身体已大好了么？”
“比没受伤之前还精神呢。”云天青拍拍他肩膀，“你也就别再多想了，甚有脸没脸的。这事原是我自己掺和，你们姐弟谁也不曾欠我们什么。”顿一顿又问他，“你今后有甚打算？”
擦了擦眼睛，董令杰道：“我最近好生想过啦，不能辜负我姐姐对我的关怀。我还是要留在陈州，总有一日要实现自己的心愿。云大哥，各位大哥大姐，欢迎你们日后来陈州，等到我发迹那日，必定好好款待各位！”
各人都被他纯真言语逗笑。
云天青笑道：“如你这般有志气的孩子可不多见。以往虽受了些苦处，但只要坚持自己心中想的，日你所言，你终有一日会‘发迹’的。”
董令杰忍不住又揉了揉眼睛：“云大哥，谢谢你不怪罪我们姐弟。”
再安慰他几句，云天青转向李寒空笑道：“怎的，还要不要我御剑送你回渝州？”
不等李寒空回答，唐幽昧已一把拽住他衣袖：“小猴子要跟我们一起的！”
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云天青笑得欢乐极了：“小猴子？果然是好名字，唐小妹好才华！”
唐幽昧嘿嘿直乐。
难得吃瘪，李寒空恨恨瞪两人一眼：“要滚就滚，罗里吧嗦做什么！记住老子先前说的话！”
云天青于是潇洒冲众人挥一挥手：“诸位，后会有期了。”
唐情却是专程跑到玄霄面前紧一紧他肩膀：“玄霄，多保重！”
云天青本已站上剑身了，见此轻哼一声，亦一个跃身落在唐韵之面前：“唐二哥，我会经常挂念你的！”
另两个当事人为他二人这幼稚举动各自望天。
再长道别终也有期，几人御剑何等速度，转瞬便已消失无踪。
余下众人各自惆怅，良久唐情忽地展颜一笑：“难得好友。”
唐韵之颔首赞同。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女儿意（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