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用点脑子!这样的主意也能出?你看看现在安妮的样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我怎么交代!”鉴于身在医院不能大声喧哗,乐嘉压着满腔的怒火对长子怒喝,虽然音量减了,可里面火星指数一直在飙高。
被训的陆伉据理力争,“我这不是为了贝俪嘛,这个计划可是经过你同意的!”
“我是同意了,可是你不能用点脑子好好想清楚吗?!”乐嘉大感头疼。
陆伉不服气地道:“我不用脑子也是你遗传的!年终报告都要老爸帮忙的某人没资格说话!”
“你——”
“好了,妈,哥,你们都别吵了,待会儿把人吵醒了怎么办。”陆贝俪一句话解决了他们,成功平定了这场战争,她率先凑到门边朝里看,“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不如先看看哥的成果再说。”
陆伉和自己母亲对视一眼,也紧跟着陆贝俪凑上去。
结果是,不一会儿……
“诶呀,妈!哥!你们不要压!”
“小伉你不要压到你妹妹!”
“明明是妈你先压的我!”
……
——匆匆闻讯赶到的叶朗最先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这种混乱的场面。
“乐嘉,”叶朗叫了一声,乐嘉回过头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来了。”
叶朗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问:“妮可她,怎么样了?”
乐嘉看了一里面,只看得到坐在病床边的君轶低着头的背影,“好像,还没醒。”
叶朗捏了捏拳,说道:“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轶找人送了把吉他过来,是那种木吉他,但好在做工不错,音色听起来是不错的。他试了下音,清了清嗓,轻轻低低地唱起来。
歌声缓缓透出,有几句词是这样唱的: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都是幸福飞模样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人来人往……”
君轶嗓音音色不是很明亮,却也不喑哑,微微的低哑中绵缓,娓娓道来的深情隐含在其间,纵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去唱,是用什么样的眼神注视陷入沉睡中的恋人。
叶朗贴着门听着,脑中心上一片白茫茫,他似乎听到什么人在他的耳边轻声慢语满满都是细心的叮咛,手心里似乎还握着春日里阳光般的温存,那些他一直以来都以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温存。
花开了,叶绽了,冰消雪融了,风平浪静了……二十多年前那场轰动全城的婚礼里,陆锡的朋友、他的朋友、乐嘉的朋友,还有陆锡的朋友的朋友、他的朋友的朋友、乐嘉的朋友的朋友都有来,那么多的人,唯独没有她。
唯独没有她。
叶朗愣愣地从人们面前走出来,靠墙坐下,双肘撑着双膝,低着头,双手颤得厉害。
“老公,你怎么了?老公?”君蓓蕾去圣安探班,没曾想没见到人,却听闻叶朗又跟那个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牵扯上的消息,火急火燎地跟过来,看到的竟然是近乎失魂落魄的叶朗。
叶朗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沉默的样子更让君蓓蕾心惊。和叶朗朝夕相处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自问没有比她更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了。她知道,叶朗真实的情绪往往隐藏在他玩世不恭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表情之下,如果他是笑着也许那个人在他心中只是一个过客,但如果他沉默了,那么,这才代表,那个人已经让叶朗记住还为之烦恼。
那么,那个人是谁?君蓓蕾惊疑不定,她看了看围观的三个人,眸光中闪过一抹彻骨的寒意。
“哇!啊啊!成功了!”围观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高呼。
叶朗也为之震动,他站起身往那边过去,理都没理睬一下妻子,似乎她根本不存在。走到门边,一面往里看一面问道:“这是怎么了?”
安妮在恋人深情的歌声中醒来,醒来看到君轶的面容,她张了张唇,话都未说出口,泪水率先奔腾而下。
君轶擦干她的泪,轻轻吻着她的发际,声音微弱却坚定。
他说:“妮可,我们结婚吧。”
他说:“我不管别人赞不赞成,我可以牺牲我自己去当一个家族的牺牲品却不能忍心看你受一点伤害……看到你受一点伤害,哪怕只是眉头皱一下,我都会觉得心要裂开——如果真的注定要做出选择,那么就我来选。妮可,我们结婚吧。”
安妮咬着唇拼命地点头,哽咽的喉咙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鼻涕眼泪抹了君轶一身,她才找到了自己话语,“可是,你妈妈那边呢?”单亲家庭的孩子其实更加容易依赖亲人,因为他们的成长之路是残缺的,如同溺水的人抓紧浮在水上的唯一的一根木头一样。母亲是他的木头,他们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君轶从来没有忤逆过母亲的任何要求。
君轶把她抱在怀里,她听到隔着薄薄衬衫那胸膛里的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一下一下,让她安心下来。
君轶抚摸着她的发,轻轻说:“如果我妈不同意,我依然不会变更我的决定。离开你我会怨恨她下半辈子,和你在一起让她怨恨我——我宁愿她恨我也不要我怨恨她,妮可,你和妈妈,都是我心中最最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们其中一个有一点受伤。”
安妮闭上眼睛,她已经分不清现在眼中流下的泪水是悲伤还是感动还是别的其他,她只觉得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她快要抑制不住胸腔里的心脏的急速跳动和身体里沸腾的血液,她觉得自己快得心脏病了。
君轶将戒指从口袋里拿出来套在她手指上的那一刻她简直就要再一次昏过去了,捂着嘴不停地擦眼泪都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君轶将她的手握着,笑着说:“戴上我的戒指,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点头点头再点头,她除了能点头之外再也想不出还能用什么来表达她内心的情感。
“不过,过几天我要先回纽约去,杂志社给了我一个到非洲草原拍摄纪录片的任务,也许婚礼要晚一点。”君轶摩挲着她的脸颊,带着几分歉意说,“可以等我吗?大概半年,可以等我回来我们再举行婚礼吗?”
“妮可……”
安妮猛地抱住他,紧得几乎要将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她说:“劳伦斯,我要吃掉你!”
君轶脸一红,却没有拒绝,而是说:“等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随便你要做什么。”
安妮几乎是冲出医院的——相识十几年,做了十年的情侣,扒衣服扒了无数次,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
三天后安妮偕同未婚夫回国,虽然她这一次没能完成任务,但是收获颇丰。
陈旸被拘禁在家,因为他的秘书欧阳启明向他父亲告密说他不务正业,所有被关在家里闭门思过。
叶朗来倒是来了却始终不敢上前去,只得躲在角落里看着。对于他现在的行为,coco表示十分的高兴,一路上都在愉快的在心里念叨:“看吧,这就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简直就是现世报!”
安妮看到coco异常兴奋的脸,不由奇怪:“可心阿姨,你中彩票了?”
Coco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地说:“看到你现在这样,我比中彩票还高兴,哦,对了,这个东西是上次拍卖会的时候拍到的,我感觉挺合适你的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订婚礼物。”coco从手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礼品盒,递给安妮,“你戴戴看,看好不好看。”
安妮接过,打开,眼睛差点被阳光折射着手上的宝石光芒闪到眼睛。饶是她在诺斯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些年一直混迹纽约的上流社会也不由为之惊叹——天!那么大的一颗摩谷鹰血红宝石!
安妮张了张口,推拒道:“不行,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千万不要客气。”coco笑道,“当年如果不是安总提携我,我哪里会有今天,如今她不在了,我也再没有其他的途径再去报答她,不过是一颗宝石,哪里抵得过人情?”
Coco都这么说了安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收下。君轶走过来,对安妮说:“时间到了,快登机。”
Coco转而变成敲打嘱咐君轶,恐吓他要是对安妮不好她就怎么怎么云云。君轶一直在赔笑点头,安妮在一旁听着,眼眶都红了。
直到看着他们乘坐的飞机飞向蓝天,叶朗才从阴影里出来,coco看了他一眼,“怎么刚才不出来,很可能以后就没机会再见到她了呢。”
叶朗注视着飞机上升的身影,“他们至少要一年之后才会举行婚礼。”
Coco问:“怎么,你想去看吗?”
叶朗道:“我在想一个问题。”
“婚礼细节的?”coco想了想,随即很无情地说,“你想都别想,你以为安妮是叶雅吗?你这辈子都没有资格把她的手交给她共度一生的男人。”
叶朗为之一震,“我是……”她的父亲!
“在安妮的心里,你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coco摇了摇头,转身走了。“早知现在如此,何必当初做得那么绝?”
叶朗还愣着原地,他想:什么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是可以未卜先知,安雪未必愿意认识我……
那你呢?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再问:你愿意认识她吗?你真的恨她恨到不愿意认识她吗?
这种无解的问题想无限循环小数,一直在他脑海中循环着,一直不停回转。
他想起一首歌,一首安雪常常听的歌。
——你是否愿意重新邂逅我
想要再次握紧你的手
直到末日黄昏 时间尽头 都不够
难忘 你的每一句问候
关于曾经 你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
我将等待谱写成诗篇 只愿为你吟诵
让我守候在你的左右 送给你欢乐……
——如今,欢乐散去,浮云往事飘散,他的身边,早已空空荡荡,但仿佛还残留着什么在空气里,留下的,全都是她的悲伤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