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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牡丹之泪(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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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他们两个的衣服给我通通剥光!”李元吉厉声狞笑。
“什么?!”子衣大脑一片空白。
婉清霎时秀容红透,怒目而视。
两名侍卫怔了怔,犹豫道:“殿下,这……”
“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齐王殿下这是为何?”子衣怒道。
“为何?”李元吉冷笑道,“本王这就回去,向父皇参上一本:家门不幸,二哥李世民纵容属下胡作非为,洛阳副使潇子衣依仗二哥的势力,竟然强行奸辱牡丹仙子,致使尚小姐含冤自尽!”
“你?!”子衣气得目瞪口呆。
“为确保我大唐与突厥的和谈成功,理应促请李世民亲自押送罪臣潇子衣,前赴突厥和谈!哈哈哈!”李元吉放声大笑。
两名侍卫闻言,早如狼似虎般扑过来,准备撕扯子衣的衣物,婉清又羞又气,只急得泪水在眼中打转。
骤然之间,子衣放声狂笑。
“你,你笑什么?”李元吉惊疑不定。
“我笑殿下忘了,这花满楼是在洛阳,不是在长安!”
“那又如何?”李元吉不解道。
“若果真如殿下所言,子衣对尚小姐做出禽兽行径,以致尚小姐受辱自尽,此等大事,秦王还能让殿下轻轻松松走出花满楼,去向长安上奏吗?”
“这……”李元吉一时语噎,却又不服气道,“等二哥知道,本王早就已经脱身了。”
“秦王刚刚出城巡防,殿下便前往寒舍与微臣切磋武技,险些要了微臣的小命,只怕那时就已经有人去通报秦王了。之后,殿下转道花满楼,而微臣那时亦接到秦王的快马羽书,要微臣立刻召集军务人员,并请齐王殿下前去帅府商议紧急军情,那时秦王便已在返城路上。想微臣在这里同齐王殿下盘桓了许久,说不定,秦王殿下已直接赶来花满楼与您相见了。
如今,殿下还在这里谋划,要将子衣与尚小姐置于死地,只怕这牡丹阁外,已被人团团围住!”
“什么?!”李元吉慌了。
子衣一字一字道:“若今日子衣与尚小姐命丧牡丹阁,那么秦王殿下的奏章,必是如此陈述:齐王骄横跋扈,欲强行对尚小姐行不轨之事,以致尚小姐为保清白,自尽而亡。洛阳副使潇子衣,力劝齐王,反被齐王所杀!齐王李元吉一日之间,害死名满天下的尚婉清与洛阳救灾功臣潇子衣,罪大恶极,洛阳臣民无不恨之入骨,纷纷涌入花满楼,于混乱中将齐王乱刀砍死!”
“住口!”李元吉又惊又怒,指向子衣的手也颤抖起来,“潇子衣!你、你满口胡言!”
子衣冷哼一声,道:“子衣所言,只是据实而论,敢问齐王殿下,可有哪句是荒诞不经不合情理的?子衣不过一介副使,死则死已,身死之后,能有齐王殿下在黄泉路上作陪,子衣岂不是大赚?哈哈哈!”
“你!你!”李元吉已是气急败坏。
“秦王驾到!秦王驾到!”牡丹阁外面忽然传来又高又急的声音。
两名侍卫慌了,“殿下,殿下!还是赶紧撤出这是非之地!”
“嘭!”楼下传来一声巨响,似是门被撞开的声音。远远地,一声又一声“秦王驾到——!”的通报之声叠覆传来。
子衣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花满楼附近的街道上。
“方华,打探得如何了?” 一个身形十分儒雅的男子询问道。
“禀卓少爷,已探听清楚,齐王李元吉确实去了花满楼,可能已闯入牡丹阁找尚小姐。”小胡子低声报道。
“子衣呢?” 被唤做卓少爷的人,面色黝黑,留着一绺山羊胡,满脸麻子,却十分的儒雅,只是有些焦虑。
“有传言说,不久前,潇大人只身一人闯入。”小胡子停了停,犹豫道,“但潇大人明知李元吉来者不善,怎么可能再自己送上门去?”
卓少爷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若与旁人一般懂得遇险而退,他又怎么会被称为呆子?走罢,我们去花满楼。”
王猛紧握佩刀,焦急地在牡丹阁楼下来回徘徊,只那一双虎眼恨不能把这大门瞪出一个大洞来。
潇大人已进去好一会儿了,为何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莫非,大人真的出事了?
王猛终按捺不住,欲硬闯牡丹阁大门,早被齐王侍从们挡住:“小子,你不想活了!”
“老子还真不活了!”王猛立时拔刀出鞘,纵是拼了性命,也要闯进去。
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王猛回身一望,只见从三重门楼外冲进来几个男子。
王猛大喜,急中生智,乃高呼道:“秦王驾到!秦王驾到!”
君然带着方华和几名家丁,刚进了这花满楼的三重门,便见一人在牡丹阁楼下挺刀欲闯,正是王猛。众人来不及欢喜,便听得王猛高声叫道:“秦王驾到!秦王驾到!”
众人闻得王猛如此高呼,俱皆怔了一怔,连挡在门口的齐王侍从,也愣住了。
君然见此情形,转身道:“方华,依计而行。”
“是,属下明白!”方华随即朝身后的家丁使了个眼色。
立时便有一名家丁,昂首挺胸,稳稳立住,高声宣道:“秦王驾到——!”
另有一名家丁,则快步向花满楼外跑去,每跑几步便高声呼道:“秦王驾到——!”
而在牡丹阁的众人听来,外面已是多人宣报秦王到来的消息。
挡在门口的齐王侍从们,忽听到王猛高呼“秦王驾到”,不免心生惊疑,接着又见那几个冲进来的男子中,有一人不慌不忙立定,也在那里高声通报秦王驾到,便以为可能真的是秦王来了,终于慌乱起来。
王猛趁机吼道:“秦王驾到,还不跪下迎驾?!”
几名侍从面面相觑,犹豫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王猛趁机一头撞进门去,高举手中大刀,拼命叫着“秦王驾到!”向楼上冲去。
秀芳带着蜜姬、张霞快马加鞭刚刚赶至花满楼,迎面见大批人马匆匆赶来,马蹄声如雨点一般又快又急。前面三骑乃是程咬金、李世民、秦琼,后面依次是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敬德、张公瑾、长孙瑜、长孙郦、宇文士及等帅府同僚。
原来,程咬金与秦琼在城防处接获报告,言说齐王李元吉忽然闯进牡丹阁,意欲对尚小姐不利。二人商议,怕是等不及秦王,便立刻安排其他将领替换夜值,自己则兼程驰援赶往花满楼。途中,听闻潇兄弟独闯牡丹阁,生怕子衣又遭到毒手,越发快马加鞭赶来。两人在城中恰巧遇到急急归来的李世民并帅府一众同僚,众人便一起同行。
“秀芳妹妹!”
“二哥!你回来了!”秀芳急道。
“我们速去牡丹阁!”李世民点头应道,打马便要前行。
“殿下且慢!”洛阳令从后面匆匆赶来,翻身下马:“微臣参见秦王殿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还要拦着我们去救子衣么!”蜜姬怒了。
“几位殿下身份尊贵,若是轻入烟花之地,传扬出去,于声名有损。微臣愿去牡丹阁,劝说齐王殿下出来……”
“救人事急,何来尊卑贵贱!”李世民厉斥一声,立即打马绝尘而去。大队人马随之而入,疾风骤雨般朝牡丹阁而去,无人再理会这洛阳令。
众人刚进了一重门楼,便见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从里面奔出来,一面跑,一面高呼:“秦王驾到——!”
秀芳见此情形,心念电转间,已然明白牡丹阁内十分危急,赶忙喝道:“传令官,速速传报,秦王驾到!”
话音未落,已有一人,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浑厚的声音直上云霄:“秦王驾到!宵小之辈,速拿命来!敢伤我兄弟者,斩!”正是急得怒发冲冠的程咬金。
几名传令官赶忙紧紧跟上,一声声向牡丹阁传报:“秦王驾到——!”
于是,在牡丹阁楼下的人和牡丹阁内的人,便听到了一声又一声,远近不同,叠覆传来的宣报声。
“秦王驾到!潇大人,秦王驾到!”王猛冲上木梯,拼命叫喊道。
是王猛!这么说,李世民果然来了吗?子衣心下大喜。
“什么人闯进来了?快拦住他!”李元吉吼道。
一名侍卫应声而出,在木梯上挡住王猛,与他打斗起来。
“潇子衣!”李元吉一把揪起子衣衣襟,咬牙切齿地道,“你今日是不是一直在欺骗本王?!”
子衣心道,只怕自己的拖延大计要被识破了:“微臣只是来请殿下回帅府!殿下此刻只要与微臣一起走出这牡丹阁,便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李元吉瞪圆了眼睛:“你故意在这里拖延时间,出本王的丑,是不是?!”
“微臣只知,齐王殿下今日拜访尚小姐,现已拜访完毕,微臣来请齐王回帅府。如今,秦王已到牡丹阁,还请殿下移驾,与秦王相见!”子衣面不改色,只静静回道。
“气煞我也!”李元吉怒吼一声,双手猛然一掷,将子衣抛了出去,子衣身体撞到墙上,重重摔下,立时吐出一口鲜血。
婉清立在那里,尚来不及欢喜救兵赶到,便眼睁睁看着子衣被李元吉摔得吐出血来,心下又急又疼,却又言语不得,只急得五脏俱焚。
李元吉早气红了眼,直奔过去,便要对子衣施展拳脚,却被另一侍卫紧紧拉住:“殿下,殿下!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罢!”
李元吉已然怒极,一把甩开那侍卫,朝子衣狠踢一脚,直将子衣踹飞出去,落在婉清脚下,子衣只觉五脏六腑犹如翻江倒海一般翻滚,体内气血汹涌澎湃,便“哇”地又吐了一口鲜血,周身火辣辣地十分疼痛。
恍惚中,子衣抬眼看到婉清的神色,一双柔媚百转的秋波,早已是泪落如珠,充满了疼惜。子衣勉力笑了笑,想安慰一下婉清,却只是又吐出一口鲜血。
李元吉仍是怒不可遏,乃掣出匕首,大步向子衣走去。
婉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悄悄淌下:子衣,子衣!
子衣晃了晃脑袋,只觉昏沉沉地,想试着爬起来,但手脚都已痛得没了力气。我今日,还是要命丧在此么?君然,对不起。
“秦王已在牡丹阁外,请齐王出来相见!”
李元吉怔了怔,老二真的来了?
身边的侍卫吓坏了,急急扯住他恳求道:“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殿下身在洛阳,万一有个闪失,只恐难以全身而退!殿下,殿下!”
李元吉心有不甘地望了望婉清与地上的子衣,终是恨恨地跺了跺脚,那侍卫已拉着他急急向房门外走去。
不料,李元吉却忽然停下,转身狞笑道:“本王纵是得不到你的人,也要毁了你的清白,让你身败名裂!”言毕,一手扯碎婉清身上余下的衣衫,露出如玉如雪的肌肤,和一抹红红的抹胸。
守在牡丹阁外的齐王侍从们,见王猛这个没品没级的小小侍卫居然敢硬闯,立时发了皇家护卫的神威,便有几名侍从追赶进去捉拿王猛。
王猛刚冲上木梯,迎面碰上从二楼下来的齐王侍卫,两人一个照面举刀便砍。未打几个回合,身后追赶进来的几名侍从已一拥而上,将王猛团团围在木梯之上。
门外的齐王侍从们正一片忙乱中,却见那几个冲进三重门楼的男子已然来到面前。
“秦王已到花满楼,请齐王移驾相见!”为首的小胡子高声喝道。
牡丹阁内,王猛已被齐王侍从们擒获,此时听得门外小胡子的声音,忙拼命挣高呼道:“秦王已在牡丹阁外,请齐王出来相见!秦王…”
众侍从哪里容得王猛再呼喊?早拿布塞住了王猛的嘴。
方华见王猛在里面被人擒住,心下不由更急,却也只得忍住。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牡丹阁外的齐王侍从们心虚地问道。
“秦王马上就到,烦请通报,立刻让我们见齐王!”小胡子道。
“这…你们有帅府的令牌吗?”为首的侍从满脸陪笑着转了转眼珠。
“大胆!”小胡子厉声喝道,“你没听到秦王驾到的传报声吗?”
众侍从们哆嗦了一下,外面的通传之声非常清晰,不仅如此,伴随着的,还有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只是,齐王如此好色,今日在这牡丹阁内,不会有什么好事,若是被秦王看到……
小胡子见这些侍从还在犹豫,便望了望身边那个面色黝黑的山羊胡男子,那男子微微摇了摇头。
“啪!”小胡子转身狠狠地扇了为首的齐王侍从一耳光,怒喝道:“还不通报?!”
齐王侍从们愣了愣,尚来不及反应,就已听到一个更加令他们魂飞魄散的声音:“秦王驾到!宵小之辈,速拿命来!敢伤我兄弟者,斩!”
小胡子大喜,一把推开挡在门前的侍从,抢进牡丹阁内。
君然与方华刚进牡丹阁,便听 “吱呀”一声,一个明黄服色的男子从二楼的房间出来,正是李元吉。
“什么人在此喧哗?”李元吉背了手,向下望去,只见楼下有几个男子正与自己的侍从打斗,另有一人面色黝黑,满脸麻子,颌下一绺山羊胡,身形倒是十分地儒雅。那人一脚已踏上木梯台阶,另一脚却仍在一楼地面,只十指紧紧攥住木梯,直攥得指尖发白,仿似在努力压抑着什么。那人直盯着二楼的房门许久,方移开目光望向自己。
那是一双清亮的眼眸,带着愤怒,含着焦虑,却无一丝惧色。
李元吉不由怔了怔,刚刚尚婉清的眸子,也是如此清冷,如此地对自己不屑。那人是谁,怎么会有与尚婉清一般的眼神?
眼前这个明黄服色之人,便是李元吉吗?君然攥紧了纤指。
这人,虽贵为皇室贵胄,却是相貌猥琐,鹰目豺声,狠毒的眼神之中带着游离与狡诈——就是这个人,想杀害呆子吗?
呆子,你还好么?君然在这里,你一定要等着君然。
“你是什么人?”李元吉狐疑地问道。
“你若伤害了我的朋友,我便会成为你的敌人。”山羊胡昂然应道。
“你?!”李元吉立时色变,大喝道,“来人!”
李元吉话音未落,“嗵!嗵!嗵!”牡丹阁门外的几个侍从已被人狠狠踹飞,一个又黑又胖的大汉,手持利斧一脚跨进门来,高声喝道:“秦王在此,宵小之辈统统滚开!”
牡丹阁内的众人俱都唬了一跳,小胡子趁机劫走了王猛。
在程咬金身后,依次跨进房门的是:李世民、李秀芳、蜜姬、秦琼、尉迟敬德、长孙瑜、长孙郦、房玄龄、杜如晦、张公瑾、宇文士及等人。
张霞随着秀芳进入牡丹阁,便一眼瞟到楼内那个小胡子,那小胡子看见她,急忙低了头,带着王猛退到了房间一角。
所有进来的人都无声地望了望二楼房间的门。房门是掩着的,却也是寂静的,寂静的可怕,可怕到使得每个人的心头都如千斤压顶般沉重。
李世民的脸色,阴沉得彷如漫天的乌云直压下来,顷刻间便要把大地吞没似的,直压得李元吉喘不过气来。李元吉悄悄瞄了一遍其他军将,只见个个怒目圆睁,磨刀霍霍,显是人人含恨,各个盛怒,仿佛一声令下就会将他吃了一般。就连皇妹秀芳,也是面如寒霜。
李元吉禁不住心底打了个哆嗦,不期然地,子衣那句“洛阳臣民无不恨之入骨,纷纷涌入花满楼,于混乱中将齐王乱刀砍死!”的话浮上脑海。
李元吉立时一阵眩晕,只强定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快步下了木梯,陪笑道:“二哥,秀芳妹妹!怎么你们也来了?”
李世民咬紧了牙,只狠狠盯着李元吉,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方收起眼中的怒色,冷声道:“那三弟在这里做什么?”
蜜姬甫一进门,便直奔向二楼冲去,却被秀芳紧紧拉住。
蜜姬拼命挣扎着:“放开我!我要去……”
“莫多言!”秀芳小声道,“且听他如何说”。
李元吉心虚地嘿笑道:“二哥,小弟我也是刚来到这里。”
“哦?”李世民挑了挑眉,“如何?”
“小弟本想亲自邀请尚小姐到我府中赴宴,不料,”李元吉故意停了停,果然见众人都狐疑地望着他,只眼睛里全是怒火,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方继续道,“不料我到了这牡丹阁,发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看守着牡丹阁的大门,不让小弟进来。
小弟便派侍从前去询问,不料,那些人经不住几声问,便惊慌之下四散而逃,幸而捉住一人,就是他!”李元吉猛然转身,指向已被移至角落,与小胡子等人呆在一起的王猛。
“你胡说!”王猛听李元吉颠倒黑白,一时之间急得气血翻滚,张口结舌。方华赶忙拉了拉他的衣角。
“殿下方才所言的形迹可疑之人,正是微臣派来保护尚小姐的侍卫!”长孙郦亢声道,“据侍卫所言,是齐王殿下命令您的侍从,强行将他们赶走,而硬闯牡丹阁的!”
“住口!你敢怀疑本王?!” 李元吉傲慢地昂起了头。
“事关尚小姐的清誉,纵是齐王殿下,也该知礼守法!还尚小姐一个清白!”秦琼向前一步,逼近李元吉,冷然回道。
李元吉心下发虚,咳了一声:“那本王就如实说了!我想诸位爱卿都知道,这个侍从乃是何人府上的。”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了王猛。帅府的每一个人,都认得,他是子衣的侍从。
王猛早已涨紫了脸,一旁的山羊胡男子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李元吉见众人默不作声,遂又作势道:“本王担心尚小姐的安危,就急忙去寻尚小姐,不料,却发现尚小姐昏倒在床上,有一男子正欲对尚小姐非礼。”
“你瞎说!”程咬金终于忍不住了。
李元吉嘿笑道:“本王亲眼所见,尚小姐双臂裸露,而床上之人身着男子服饰……”
“且慢!”杜如晦突然拱手道,“依殿下所言,您是刚刚来到这里。而我等众人进牡丹阁之时,您又刚刚从尚小姐的房间出来,敢问殿下,您在尚小姐的房间里没有久留罢?”
“那是,那是自然。”李元吉有些慌乱。
“如殿下所言,尚小姐衣着较少,这二楼又是尚小姐的闺房,若殿下在此逗留,恐难脱欲对尚小姐不利的嫌疑,传扬出去,亦会引起天下物议汹汹。”
“这……”李元吉犹豫地看了看四周,但身边的侍从无一人能为他开脱。
杜如晦趁机紧逼道:“依殿下之意,殿下自进牡丹阁,不过是滞留了半刻不到的时光,不知除了捉住这名侍卫之外,在尚小姐的闺房,殿下还做了些什么?”
“这……”李元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瞟了瞟身边的侍卫,只身边的侍卫也是个个惊惶。
“殿下想退到哪儿去?!”程咬金猛地欺上前来,怒声吼道,“请齐王殿下说个清楚,莫要损了他人的清白,令天下人不齿!”
李元吉立下打了个冷颤,只觉掉入冰窟一般,先前的算盘如今看来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本王,本王只是看到有男子在尚小姐房中,所以,所以本王出手点了那个男子的穴道,然后……”
“然后,我家殿下就听到秦王殿下驾到,急忙出来迎接了!”旁边的齐王侍卫见势头不对,终于急中生智接住了话茬。
“哦,不知殿下可曾看到那个男子的模样?”杜如晦不依不挠问道。
“这,这还用问吗?”李元吉有些懵了,“这个侍卫在这里,不就说明一切了吗?”李元吉指了指王猛。
王猛气得青筋暴突,几欲喷血,被小胡子死死拉住。
杜如晦看也不看王猛,只肃然拱手道:“请殿下回答微臣的疑问,殿下是否看清那身着男子服装的人是何模样?究竟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男子?”
李元吉一咬牙,道:“是男子!”
“殿下可认识这男子是谁?”
“潇子衣!”李元吉稍一犹豫,终狠狠道。
“你骗人!”蜜姬怒了,“子……”话未出口,已被秀芳牢牢捂住。
“哦?这就奇了。”杜如晦抚了抚胡须,道,“齐王殿下今日,乃是先去的潇府,欲与潇大人比试武力,之后,殿下便直奔花满楼。据牡丹阁的守卫所报……”
“据守卫所报,在殿下之前,可是没有任何其他人进出过牡丹阁!”房玄龄突然插了进来。
杜如晦与房玄龄目光一触,立时心下了然。杜如晦一笑,退到了众人身旁。
李元吉楞住了,指了指王猛:“那,那这个侍卫是怎么回事?”
“王猛!”房玄龄洒然转身,笑道,“你今日可是有什么要事要通禀尚小姐吗?”
山羊胡男子面对众人而立,只从衣袖里露出尚婉清写给子衣的请柬,在背后朝王猛摇了摇手。王猛立时高声回道:“回房大人,属下奉命回复尚小姐,我家大人有事,不能前来赴约!”
“什么?!”李元吉失声道,“本王明明看到……”
“这样说来,齐王殿下在尚小姐房中看到的,说不定是一个着了男装的婢女。”房玄龄断然抢了李元吉的话头,“臣听闻,齐王殿下今日去潇府之前,已在府中饮酒甚多,莫非殿下酒醉眼花之际,将莲儿姑娘错认作了潇大人?”
“正是!”长孙瑜笑嘻嘻道,“目下,洛阳城里各府豪门的女子,有着男子服饰之风。花满楼的侍女们,也时有着男子服饰出入的。齐王殿下刚刚看到的,必定是莲儿姑娘!”
“你?!”李元吉瞠目结舌,片刻,忽而大笑道:“是是非非,我等在此多说何益?不若一齐进去,一见便知!”言罢,李元吉便欲回身上楼。
“唰!”一把利斧劈空砍下,硬生生横在李元吉脖颈之前,程咬金寒霜满面,杀气腾腾,只哼了一声,“齐王真是好性急!那上面是女人的闺房,就连俺老程这个色鬼,都知道要避让守礼,怎的殿下就如此爱闯女人的卧房?莫非殿下平素就闯惯了?”
“你!?你敢辱骂本王好色?”李元吉又怕又气。
“住口!”李世民厉声叱道,“李元吉!尚小姐的闺房是你能乱闯的吗?”
“没,没有。二哥,我只是……”李元吉有些慌乱。
“只是什么?!”李世民狰狞的目光恶狠狠地瞪过来。
李元吉倒吸一口冷气,忽然有些后悔起来,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只怕今日毁坏尚婉清与潇子衣的声誉不成,反倒先送了自己的性命。一念及此,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直退到了侍从的身后,“小弟只是关心尚小姐心切……”
“我等都关心尚小姐!”房玄龄不紧不慢地又抢了话头,“只是,既然是尚小姐的闺房,我等男子都不便入内。此事,只恐有劳安阳公主殿下了!”房玄龄向秀芳深深一揖,垂眼笑道。
“房爱卿不必拘礼,秀芳也正有此意。”秀芳伸手示意,淡淡回道。
“我也要去!”蜜姬拽了秀芳的衣袖,“我也是女子!”
“蜜姬公主是大唐的贵客。此等小事,就由本宫代劳罢!”话音未落,一个雍容端庄,容颜绝美的女子,领着一众女婢,飘然而入。
“微臣参见秦王妃!殿下千岁千千岁!”牡丹阁中众人一起倡诺行礼。
“诸位爱卿平身!”那女子丽容含笑,若春风拂面,虽衣着简朴,却是贵气天生,典雅无双,举手投足间,有母仪天下,万凤之尊的神姿,令人心生敬意,不敢有丝毫冒犯——这样的气度,这样的女子,天下只有一人,绝不会有第二个,只因,那便是当世名闻天下,后世昭著史册丹青的秦王妃长孙蓉!
“臣妾给秦王殿下请安!”长孙蓉欢喜地施了一礼。
“蓉儿!你怎么来了洛阳?”李世民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轻轻扶起爱妻。
“是父皇恩赐,容臣妾来洛阳探视夫君呢。”长孙蓉仪容一笑,盈盈起身,与李世民四目相对,李世民微微颔首。
“三弟一向可好?”长孙蓉又朝李元吉施了一礼。
李元吉讪讪回道:“还好,还好。”
长孙蓉又转身与蜜姬、秀芳互相见了礼,笑道:“婉清与本宫是闺中密友,今日,本宫原本就是要专程探望尚小姐的。就由本宫与秀芳妹妹一起,与尚小姐叙叙旧,如何?”
“如此甚好,有皇嫂在,也免得秀芳失礼于尚大家。”秀芳含笑回礼。
“不知三弟意下如何?”长孙蓉笑吟吟道。
李元吉怔了怔,茫然望了一眼牡丹阁内,只觉方才那种山雨欲来,顷刻间便要刀兵相见,斗个你死我活的紧张气氛,刹那间化于无形。不知何时起,牡丹阁内已是煦风化雨,如沐春光。就连他自己,都仿佛忘了刚才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惊慌失措。这个女人的出现,忽然打破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只是,为什么,他就没有这样的妻子呢?
“有皇嫂前去探望,自然是极好的。”他也实在想不出反对的理由。
秀芳正欲上楼,却被蜜姬扯住衣袖。
“不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生子衣的气!”蜜姬低声道。
秀芳横了蜜姬一眼,冷声道:“不关你的事!”
蜜姬一怔,秀芳已然离去,随长孙王妃上了楼。
方才秀芳捂住自己时,蜜姬能清楚地感觉到秀芳的身躯在微微颤抖,想必,齐王的话,已刺到了秀芳的心。若尚小姐房内情形果真如李元吉所言,秀芳一怒之下,会不会对子衣痛下杀手呢?
可怜子衣一个女子,又能对婉清怎么样呢?只希望,那位名闻天下的长孙王妃,能够制止住秀芳的怒气。
不过,子衣说,她是欢喜女子的,那么,她会对婉清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么?
蜜姬立时秀容红透。
李世民见秀芳与爱妻共同上了楼,心下终于舒了口气,目光转向房间角落里的那几个人。
那个身形儒雅的山羊胡男子,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此刻,山羊胡的目光,正紧紧盯着二楼的房门,一手抚在胸前,一手死死攥住身边的木柱,好似恨不能肋生双翼,直飞上去一般。这人是谁?
忽然间,一个身影晃过来,挡住了李世民的视线。
“殿下,请勿多看,以防齐王生疑!”房玄龄低声道。
李世民漫不经心地转开了眼睛,笑吟吟望向楼上的爱妻。
婉清卧房内。
莲儿悠悠醒来,只觉头晕脑胀,有些意识不清,勉强着从地上爬起,仍是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恍惚间,仿佛房间的门打开了。那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忽地,有人扶住她,一股真气灌入体内,莲儿骤然清醒了许多,想起昏迷之前的情形,顿时大骇,却被那人捂住,低声道:“莲儿姑娘莫怕,我是安阳公主李秀芳!”
长孙蓉进得房内,见秀芳扶住了莲儿,便赶忙至榻前查看婉清。
却见卧榻之上,果然有一男子,俯卧于婉清床侧,不由心下发紧,再看婉清,似是昏迷不醒,双臂裸露,莫非……
长孙蓉来不及查看那男子,只将婉清扶入怀中,低声唤道:“婉清,婉清!”
秀芳赶至塌前,骤见那男子的衣冠背影,仿似心头被人猛然剜去一刀,痛得整个人都要麻木了,秀芳一咬牙,伸手翻开了床上的男子。
那男子虽然衣冠不整,但那丰神俊秀的面容,柔和的气息,却是丝毫未改。秀芳抿紧了唇。
莲儿见到婉清模样,早已是泪如雨下,只拼命压住自己的抽噎声,使劲摇着婉清,盼望婉清醒来。
“秀芳!”长孙蓉低声唤道。
秀芳略一点头,近前察看,知是被人点了昏睡穴,乃运功使出解穴手法,果然,不消片刻,婉清便悠悠醒来。
长孙王妃大喜,秀芳却是面无表情,只又扶起子衣,双掌用力,将真气源源不断输入子衣体内。
婉清在昏睡之中,只觉身体轻飘飘的,周围雾茫茫一片,没有尽头。
她独自一人,在这雾海之中,如此孤独,如此寂寥,如此悲伤。好像自己在寻找着什么,却又不知究竟在找些什么。
忽然之间,她仿佛看到了人影,那是子衣的身影!婉清终于想起来了,自己苦苦寻找的,不就是子衣吗?
“子衣,子衣!”婉清满心欢喜奔过去。
“婉清!”子衣听到呼唤,惊喜地转过身来。
婉清正欲扑进子衣怀里,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震彻寰宇的宣号:“无量天尊!”
所有的雾霾刹那间散灭一空,只见艳阳高照,秋光晴好,眼前一桌一几,一个白胡老道端坐石几之上,仙风道骨,慈眉善目,手中拂尘一甩,朗声道:“久违了,二位施主!”
“晚生见过道长!”子衣与婉清齐齐见礼。
“哈哈哈!二位施主果然与老道是有缘之人!”王远知道长抚须大笑,“只今日小叙罢了,不可久留。”
“道长……”婉清羞赧地望了望子衣。
“婉清施主可是问命中姻缘之事?”
“是…”婉清已是满面通红。
“哈哈哈!”王远知点头道,“尚施主早已知晓,何必再来问老道呢?”
婉清立时欢喜无限,灼灼的目光直望向子衣,似在等待子衣的回应。
子衣暗道不妙,王道长只怕是算得不准,空误了尚小姐的终生。自己身为女子,如何是婉清的命中姻缘?
“潇施主不必生疑。”王远知似已知晓子衣心中之意,“前世救命之恩,以致今生相思以偿!潇施主若不愿受情爱所累,不如随老道遁去,潜心修道,不理红尘之事,若何?”
“这……”子衣一怔,不明其意,只回道,“子衣俗事未了,恐难以静心修道。”
“哈哈哈!痴人也!万般放下,方能自在。潇施主往世与人缘分至深,怕是你今生也不能了结。只不过,施主切莫忘了,人世间,不过大梦浮华,到头来,终究万事成空!”
子衣一震,似有所悟,却又未能明了。
“尚施主,你前世之恩尚未报完,今日又添新债。所谓万法皆空,惟因果不空!尚施主,好自为之,老道也无能为力!”
言罢,王远知拂尘一洒,朗然诵道:“转世轮回几沧桑,常沉苦海不得脱。但使守得人身在,‘品行’二字切莫忘!二位施主,时辰已到,请回罢!无量——天尊!”
拂尘挥过,犹如被人大力一推,子衣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婉清亦站立不稳,倒在子衣身上,二人立时沉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