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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牡丹之泪(中) ...

  •   潇府后园。
      寂静的房内,一个柔弱的身影在轻轻地啜泣,纤细的双肩无助地颤抖着,仿佛许久以来的心事与委屈再也抑制不住,即将喷涌而出;情难自禁的秀容,早已是梨花带雨:呆子,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你的眼睛里就布满了忧伤与痛楚,在一起的时间越久,那份忧伤与痛楚就越浓烈。呆子,这是为什么?
      在卓家小院,你第一次从君然面前逃走,而后你一次又一次地逃避着什么,刻意压抑着你对君然的情怀,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君然的心意不够明朗吗?难道君然不值得子衣信赖吗?
      当君然不顾名节,不计后果,决然追随你离开襄阳,即使在那个时候,君然的心意也仍然不够明白吗?
      在去洛阳的路上,呆子可以不惜性命地护着君然,可君然对子衣的心,一如呆子一般,情愿与呆子生死相依,永不相离。即使到了这般地步,呆子还是对君然不放心吗?那秘密,就这样可怕吗?
      呆子,君然知道洛阳城里传遍了“潇府金屋藏娇”的流言,更明白母亲为此心急如焚日夜担忧,却宁愿与君然一起等,等到子衣敞开心扉的那一日。
      只如今,君然等来的,却是呆子数之不尽的桃花情劫。任是倾国倾城貌,闭月羞花容,可怜风华千生,柔媚百转,却只因芳心独许一人么?
      母亲一直告诫自己说,像子衣这样品貌双全的男子,必然会引来众多女子的渴慕。果然,到了七月初一那日,当马车内挤了六名女子的时候,自己也终于意识到,呆子的桃花竟有如此之旺,这些女子,个个才德兼备,情深如海,灿若星河,皎如月华,坐在一起,恍如天上仙子,瑶池相会。
      只是,呆子,你究竟要做什么?难道你也期望着妻妾成堆,得享齐人之福?那么,君然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呢?只是众多桃花中的一朵么?
      可纵然如此,君然也一直以为,子衣对君然,会一如君然对子衣。呆子那样的人,又岂会做出有负于君然的事情来呢?
      不料今日,自己应秀芳之约赴会,却在新中桥上,一眼望见两个相拥相依的恋人,而那对恋人的身影,分明是子衣与蜜姬的。远远望去,他二人耳鬓轻语,亲昵而拥,呆子甚至一边对蜜姬说着什么,一边轻抚蜜姬的玉背。
      霎那间,自己的心,骤然停顿。那是子衣么?这是真的么?
      前两日,蜜姬约了自己见面,却只告知说,张行泽那封家信中没有什么与子衣相关的内容。蜜姬显然是为了安慰自己,却反而更证明了,那封信上的的确确有什么要紧的秘密。
      不想才过两日,子衣便与蜜姬这般情形。难道,是因为那个秘密吗?还是说,所有知道秘密的人,呆子都会这般相待吗?那么,对子衣来说,君然,又算什么呢?
      子衣,子衣!君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子衣的怀抱里,会有别的女子!
      曾经的卿卿我我,海誓山盟,相拥相依,两不相负,莫非过往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眼前这个与别的女子亲昵爱抚的人,才是子衣真正的那一面吗?!
      那么,子衣,你的怀抱里,究竟会有多少个女子?

      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伊人咬着唇,禁不住摇了摇臻首。
      君然一日不弃子衣,子衣一日不弃君然。相盟相誓,犹如昨日,只昨日之语言犹在耳,今日之人,却已怀抱她人。
      呆子,蒲苇纫如丝,亦可当千年,磐石方且厚,却作旦夕间么?
      正自伤神间,忽听门外响起疾风骤雨般的敲打声:“小姐!小姐!”夏婶儿拼命敲打着房门。
      君然侧头拭了拭泪水,勉强回道:“夏婶儿,何事?”
      “小姐!”夏婶儿急道,“刚刚前厅的家丁来报,一个叫什么混账齐王的想害子衣呢!”

      君然急急赶至前厅,却不见子衣踪影。
      “卓小姐。”方华行礼道。
      “方华,子衣呢?”君然焦虑地问道。
      “君儿!”随后赶来的卓夫人叹了口气,拿帕子擦了擦女儿脸上的泪痕,方转身道,“方华,到书房来。”

      书房内。
      卓夫人端然坐定,望了一眼君然,乃缓缓道:“方华,你慢些说。”
      “是。”方华应了一声,遂将子衣甫一回府,李元吉便挺枪而刺,幸被秦琼程咬金及时相救的整个过程讲述了一遍。
      君然面色早已苍白如纸,自己只一时没有在呆子身边,便险些天人两隔吗?呆子,呆子,你在哪里?
      夏婶儿只吓得连连念道:“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子衣福大命大!可千万让他与小姐都平平安安的才好!”
      方华看了一眼卓小姐,接着小心地道:“之后,花满楼派人送来请帖,大人已带着王猛前去赴约。临走前,大人嘱咐属下,勿要惊动夫人与小姐。”
      “如何?又岀府了?”夏婶儿急道,“若再撞见那混账齐王,可如何是好?”
      方华回道:“大人说,他自有应对之策。”
      卓夫人想了想,道:“秦王那里通知了么?”
      “李元吉一到咱府上,属下便立刻暗中着人去通知秦王府,想必此刻,秦王已得了消息。”
      卓夫人点了点头,道:“虽说如此,子衣这孩子也太大胆了些。只王猛一个在身边,总是单薄。”
      君然闻言,心下不由担忧更甚:“方华,可是花满楼的信函里说了些什么?”
      方华回道:“属下不知。”

      君然看了看子衣的书案,果然有一张开封的请帖放在案几之上,遂打开来看,夏婶儿亦凑过来念道:“东门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远。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夏婶儿奇道:“这是何意?”转眼却见君然满眼泪水,当即吓了一跳,“小姐,这是怎么了?”
      君然咬紧了唇,只颤抖着放下请帖,子衣,子衣!你果真又要与这个女子有情么?
      卓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君儿,莫要轻下结论。”
      君然一怔,卓夫人已起身带着夏婶儿出了书房。
      母亲提醒的是,呆子一向胸怀坦荡,几乎每封请帖,都是呆子与自己一起察看的,怎么可能就突然暗生情愫呢?
      尚小姐多次邀约,均被呆子婉拒,而此次才在家中遇险,却不仅未回绝尚小姐的邀约,反而欣然前往,这是为什么呢?
      今日,尚小姐的请帖忽然直抒胸臆,又是什么原因呢?而且,今日笔迹较平日大为不同,似是酒醉无力,莫非……
      “方华!”君然呼道。

      “掌柜的,给我们找个清静的雅间!”张霞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好说,好说!”掌柜的笑容满面,“二位姑娘,这边请!本店可先食后付,这锭银子姑娘可先行收起来。”
      张霞一笑,道:“掌柜的,我们约了人在这里见面,此时尚早,这锭银子权作押金。就请掌柜的先送茶水上来,迟些等人到了,再行上菜。”

      秀芳临窗而坐,张霞侍立一旁。
      秀芳望着窗外的行人,怔怔地,发起了呆。
      自七月初一之后,她派人日夜紧盯蜜姬的府邸,以防有什么意外。却不料,这野丫头相当地安分守己,居然一连数日都安安静静地呆在府里,除了她卧房里的灯火连续几日彻夜不熄外,没有任何异常。莫非,自己在七月初一那天的感觉是错误的?还是,张行泽的书信上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不,不可能。那样柔和的感觉,怎么可能是一个男人的怀抱?
      只是,身为一个女子,子衣又怎么会有如此丰神俊秀的仪容,如兰如玉的君子之风呢?那天然生成的衣袖风流,那举手投足之间的倜傥儒雅,又怎能教人与女子联想起来呢?
      她焦虑地等待着蜜姬的举动,甚至期待着什么。也许,真相大白之日,子衣身边所有的桃花都会离子衣而去,到那时,子衣便会一心一意地对自己了罢?

      前两日,蜜姬终于约秀芳见面。
      蜜姬看上去神色憔悴,全无往日欢喜雀跃的容颜,她故作轻松地告诉自己,张行泽的家信中并未涉及子衣,甚而,将张行泽的家信递给自己察看。
      那封家书明显是伪造的。只因张行泽家中遍布草药,久而久之,他屋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必定附有草药之气,而蜜姬给自己看的那封信,却只有女人的粉妆之气。可想而知,这丫头是想帮子衣瞒天过海。只是,一封假信,反倒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令人更加疑惑!
      于是,自己故意当面拆穿假信的事实,并声称自己握有子衣确凿的证据,以此来观察蜜姬的反应。蜜姬果然沉不住气,当即面色大变,也再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只是,当真相摆在眼前时,秀芳也开始了慌乱。
      即使自己早前就见过那些暗里在一处的两个女兵或男兵,可蓦然确定子衣的女子身份时,她仍然吓了一跳。而她的心却依旧会因为那人而隐隐作痛,她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疼痛:到底是因为思念而生的痛楚,还是因为那人的女子身份而生的痛楚,亦或是,那是因爱而生出的痛楚?这是为什么?
      秀芳有些迷茫,有些疑惑,她究竟喜欢的,是哪一个子衣?君然小姐是否也是这般情形呢?她会知道答案吗?
      秀芳也曾经想过,当自己确认子衣的女子身份后,或许,她的心就会停止对那人的爱慕。而现在,那颗心仍然像被刺伤了一样的疼痛着,灼烧着,以至于秀芳想找到那个人,想依偎进那人的怀抱里,那么,自己的心,就不会痛了么?

      张霞立在一旁,见秀芳虽望着窗外,脸上却是阵红阵白,似是忽而羞涩,忽而迷茫,忽而欢喜,忽而忧愁,忽而伤痛,忽而疑惑,心知必是与子衣有关,不禁暗暗担忧。
      那个洛阳副使潇子衣,生得头是头,脚是脚,天然一副好相貌,只把这洛阳城里的众女子迷得神魂颠倒,忘乎所以。只是,那人府里还有一个天上仙子般的姑娘,公主殿下这般痴情,又能如何呢?
      “咳咳!”张霞故意咳了两声。
      秀芳回过神来,红了脸,端起茶盏道:“卓小姐来了吗?”
      “回殿下,尚未来到。”张霞回道。
      “掌柜的!为什么不给本姑娘上酒!”柜台那里传来一个姑娘的吵闹声,那声音,是蜜姬的。
      难怪派去盯着蜜姬的人一直没有回报,却原来,她也在这店里。

      “这位姑娘,您在小店已经喝了小半个时辰了,您是不是该回府了?”掌柜的满面笑容。
      “谁说要回府?本姑娘高兴,就要喝个够!莫非,你怕我给不起酒钱?!”蜜姬拍着柜台吵道。
      “自然不是。小店虽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店,却也在咱洛阳城开了几十年,都是老客。别说客官们钱不够,就算是没带钱,小店也照样供给吃喝,日后客官们自会还钱来。姑娘您虽说面生些,小店也不敢欺您。只是,您是个姑娘家,再喝便要醉了。不若小老儿派伙计去一趟您的府邸,请贵府亲眷来接您,如何?”
      “少罗嗦!本姑娘……”蜜姬正欲继续讨要酒水,却忽然被人抓住手臂。
      “秀芳还以为,蜜姬的心情,会真如嘴上说的那般好呢。”秀芳漫不经心地道。
      “你?!”蜜姬使劲挣扎了一下,却是挣也挣不开。
      秀芳握紧她的手腕,直拉进自己的雅间去,方才松了手。
      张霞见此情形,知趣地退出雅间外守候。

      “李秀芳,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蜜姬气恼地瞪了秀芳一眼,抓起秀芳对面的茶盏,一饮而尽。
      秀芳微微一笑:“怎么?看了那封信后,到现在也无法接受么?”
      “你!”蜜姬怔了怔,垂下红红的眼帘,怄气道:“关你什么事!本公主想怎样就怎样!”
      秀芳亦饮了一口,讥讽道:“自然不关本公主的事。只是,有人不听本公主良言相劝,非要偷看别人的家信,以致连着几夜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今日,居然偷偷在这酒家里一厢醉酒一厢哭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大唐慢待了你呢。”
      蜜姬怒道:“你胡说!我哪里一厢醉酒一厢哭泣了?”
      秀芳眉角一扬,挪揄道:“哦?那么,蜜姬公主黑黑的眼圈尚未消尽,怎的又来红红的眼圈呢?既是未醉酒,如何这面容比那外面的夕阳还要绚红呢?”
      蜜姬气得瞪圆了眼睛,忽地,甩了甩如波浪般的长发,咬牙笑道:“我就是哭了,怎么样?我还是在子衣的怀里哭的呢!不像有些人,日想夜想也不得呢!”
      “你说什么?!”秀芳抿紧了唇,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她怎么可以在那人的怀抱里?而那人的怀抱,那个柔和的怀抱,怎么可以有别的女子?
      蜜姬得意地笑了:“我整个下午都在子衣的怀抱里度过,如何?”
      秀芳强压下心头的酸涩,定定地望着蜜姬,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这里醉酒?”
      蜜姬神情一黯,侧过脸去:“要你管!”
      秀芳哼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蜜姬回过头来,不服气道:“今日如何?当初又如何?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贵为安阳公主的你,又能比我好受到哪里去?难道你心里会不痛,会不煎熬么?蜜姬听说,秀芳公主一连数日都未去帅府。莫不是,秀芳公主也日日在府中愁醉?依公主所言,你一早就知道了子衣的秘密,那么,公主如今,一双情眼幽怨缠绵,黛眉之上惆怅满结,却又是为何?”
      秀芳蓦地直视蜜姬,蜜姬分毫不让,两人瞪了许久,秀芳终是移开了眼睛。
      蜜姬叹了口气,无奈地坐下,道:“早早晚晚,婉清小姐、雨琴小姐、君然小姐,说不定还有红玉小姐,都会如我们一般!”
      秀芳亦叹息道:“你还是早早离开大唐,随你父亲回波斯去吧。”
      蜜姬正欲答话,忽听街上吵吵嚷嚷,乱成一团,远远地有人高声喝道:“净街!净街了!洛阳令有命: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张霞!”秀芳唤道,“外面出了何事?”

      不一刻,张霞带了人回来:“回禀殿下,洛阳令求见!”
      “微臣参见两位公主殿下!”洛阳令急忙上前行礼。
      “洛阳令,外面出了何事?”秀芳抬手示意洛阳令平身。
      洛阳令擦了擦汗,仍有些气喘吁吁:“启禀殿下,微臣接到花满楼的护卫来报,不久前齐王殿下带了随从,大闹花满楼,将所有宾客赶走。微臣急忙赶来,却在路上接到报告,说齐王直闯尚小姐的寝房牡丹楼!”
      秀芳眉头皱了皱:“因了何事?”
      洛阳令喘了口气,道:“殿下,只怕齐王欲对尚小姐不利!”
      秀芳霍然起身,目光炯炯直逼洛阳令:“果真?”
      “殿下,臣听说,今日早间,齐王曾派人召尚小姐入府陪侍,被尚小姐婉拒。尔后午时监斩陈鹿后,齐王殿下心中怒恨,于午后再次派人强约尚小姐入府陪酒,仍被拒绝,齐王大怒。之后,臣得到潇府家丁报告,说一个时辰前齐王殿下带人闯入潇府,欲刺死潇副使,幸被秦将军与程将军所救。随后,齐王怒不可遏,乃直奔花满楼泄恨!”
      “你说什么?他想杀害子衣?”蜜姬惊得花容失色,一把揪住洛阳令的衣襟。
      “殿下,臣刚刚又接到报告,说潇副使方才单身一人闯进牡丹楼,欲救尚小姐,这会子,只怕性命不保!”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蜜姬怒道。
      “微臣已命人将这两条与花满楼相邻的街道全部净街,以防此事外泄,并派了兵士守住花满楼,只等秦王殿下回来!”
      秀芳拿起佩剑,冷冷问了一句:“秦王殿下何在?”
      “禀殿下,秦王殿下巡视邙山大营未归。微臣听说,秦程二位将军早已着人骑快马去通报秦王殿下,微臣也已再派人手请秦王速速回城。目下,想必秦王已在回城路上。”
      秀芳再不言语,转身匆匆出了雅间。

      “你为什么不派人杀进去?”蜜姬吼道。
      “殿下,微臣官低职微,岂能奈齐王何?今日,帅府诸人,或随秦王巡视,或视察民情,或督运粮草,俱不在洛阳城内,就连秦、程二位将军,也已去了城防预备夜值。只剩下微臣一人,独木难支,微臣只能等秦王殿下回来主持公道!”洛阳令亦急得快要哭了。
      蜜姬一把甩开洛阳令,直追秀芳而去。

      “潇子衣!”李元吉已是气急败坏,忽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骤然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你如此在意尚美人儿,莫非,你与她有情?又或者,你也垂涎尚美人的美色?”
      婉清一怔,望了望子衣,他果然,也是对自己有意么?心念及此,两朵红晕立时飞上脸庞,牡丹仙子已是羞容红透。
      子衣当下亦是怔了怔,暗中心念电转,该如何回复?
      李元吉一向霸道成性,惯能夺人所爱,毁人所成,强人所难,若顺其意言之,只怕尚小姐不保……
      “殿下戏言了。尚小姐冰清玉洁,声名远播塞外与四海,子衣纵是有心,又岂能攀得上呢?”子衣苦笑道。
      元吉溜了一眼身边的美人儿,果见婉清神色黯然,垂下了眼睑,显见对子衣十分失望,不由暗自得意,乃嘿笑道:“戏言吗?为何本王一到洛阳,便听闻满城皆是风言风语?甚而在长安时,连父皇也曾向人问起‘洛阳牡丹甲天下,潇郎有幸配天仙’之事,如今,你还想欺瞒本王不成?”
      见李元吉一脸得色,子衣蓦然间计从心生,乃黯然道:“外间传闻,不过百姓戏言,何足道耳。多少王公贵族都对尚小姐求之不得,更何况子衣一介小小副使,何曾入得尚小姐的丽眼?”
      “哦?”李元吉愈发得意起来,“原来声名遐迩的潇副使,也是男盗女娼的风流书生一个!哈哈哈!”
      子衣局促地搓着双手,满面皆是被人戳破的羞愧之色。

      李元吉甚是自得,乃转身对婉清道:“尚小姐,元吉虽然粗莽,可至少对小姐是真性情,哪像有些人,长得是人模人样,端的是男盗女娼的心,说的满嘴道德君子,明明是阴有所求,却偏做一副大仁大义的样子来!装腔作势了那么久,却原来还是一肚子的男欢女爱。哈哈哈!不知尚小姐,如何看待此等样人?”
      婉清只木然闭了眼,再不理会眼前的两人。
      李元吉只得悻悻地回过头来:“潇子衣,既然你自己也清楚你的身份,还不快滚?!哼哼,老二找你这样的人做幕僚,可见洛阳的那群官员,也不过如此!”
      子衣涎了脸,喏喏道:“这个,殿下,微臣确实是阴有所求。”
      李元吉不耐烦道:“莫非你还想本王分你一杯羹不成?”
      子衣满面惭色:“殿下,非是微臣在此强行阻挠殿下。实在是,现如今微臣与殿下的性命都指望在尚小姐身上了,岂敢再作非分之想?”
      “如何?!”李元吉以为自己听错了。
      “殿下,难道您没有幕僚跟来洛阳,没听到什么风声吗?”子衣压低了声音道。
      李元吉紧张起来,狐疑道:“此话怎讲?”他虽身在洛阳,但四周皆是老二李世民的眼线,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
      “殿下可知,为何秦王明知殿下在洛阳,却如此放心地远去城外巡视呢?”
      李元吉皱了眉,想了想,干咳几声,喝道:“大胆!本王的消息自然是灵通的!你如何胡言乱语,说本王与你的性命都在尚小姐身上?”
      子衣故意四处张望一下,方才凑近了,小声道:“殿下可知,本次突厥派来迎回毕玄的使者是谁?”
      李元吉张了张嘴,嗫喏道:“本王刚来洛阳,尚未得到长安的消息。”
      子衣故作矜持道:“子衣听闻尚小姐的盛名,连突厥人都慕名向往。本次突厥与大唐的和谈主官,便歆慕尚小姐久矣。而且此人,是突厥部落里年青一代的英雄武士,实力直追武尊毕玄,在塞外闻名遐迩,又智勇双全,深得突厥颉利可汗器重。”
      “可达志?”
      “正是。”
      李元吉默然不语了。他早就听说,可达志倾慕中原文明礼乐,更曾多次向唐国使者打听尚婉清的轶事,朝中上下皆知此人欲结识尚小姐久矣。此次和谈,若得可达志美言,自己或可幸免于突厥可汗的雷霆之怒。
      子衣见李元吉气焰已消,只不言语,便趁机进言道:“殿下,此次和谈盛会,可达志已向我朝提出,望能力邀请尚小姐献舞,以慰平生之愿。若能奉上尚小姐,令可达志对殿下另眼相待,不仅殿下此行吉祥无恙,就是微臣,也能连带着求得苟活。
      若殿下今日定要逼迫尚小姐,只怕尚小姐冰清玉洁,不肯受辱事小,若因此自尽而死,则殿下和微臣,上必受突厥可汗天威之怒,下定受可达志抱憾终生之怒恨,如此,我等实难全身而退。
      如今秦王远去巡视,任殿下在城中恣意行事,便是殿下自毁生路,也与秦王无干。只微臣不愿见殿下枉送性命……”
      “是怕你自己也枉送性命罢?!”李元吉哼了一声。
      子衣心下暗笑,忙应道:“是、是,殿下说的是。蝼蚁尚且偷生,子衣又岂会不想苟活呢!”
      李元吉急躁起来,背了手在房中踱步,难怪李二会这么放心,任自己在洛阳城里横行无忌,却原来存了这么个心!若是自己之前盛怒之下宰了那潇子衣,在父皇那里,岂不是罪上加罪,铁定要被送去突厥和谈?若再逼死了尚婉清,便是自己引颈待戮,等着做突厥人的刀下鬼么?
      自己身在洛阳,周围都是李世民的人,探听不到如此重要的军情,以致步步落入李二的圈套,只怕一不小心便身首异处了。看来,这洛阳城决不可久待,还是早日回去的好。
      只是,如此便离去,难免让潇子衣小看了自己,要如何做,才能让李二也受一回辱呢?

      子衣见李元吉已然被自己说动,不禁心中安慰少许,方悄悄望了望婉清,却见牡丹仙子的面容早已褪去悲愤与决绝,只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似是要将自己整个人都看透。
      子衣却是顾不上许多,望了一眼门外的两个侍卫,心道,只怕夜长梦多,万一这李元吉变了主意,或是自己的谎言被他戳破,便是万难挽回了。
      前几日军报,只说将要和谈,这两日也该有新的军报来了。目下朝廷派何人去谈,以及突厥一方代表,尚无消息,均是自己瞎扯而已,如今拖得一时是一时,若李世民能尽快赶来,方得保全尚小姐的清白和自己这条小命,否则,一旦谎言戳穿,就只能陪尚小姐死在此间了。
      一念及此,子衣不免有些焦虑,心道必得催李元吉快快离开这里才好。
      “哈哈哈!”李元吉骤然大笑。
      子衣大惊,只见李元吉满面奸诈得色,心下暗道不妙,莫非,他已看破了自己的计策?
      李元吉目光闪烁地看了看子衣,又望了望婉清,婉清干脆闭目不理。李元吉却越发得意,乃大喝一声:“来人!”
      “属下在!”两名侍卫应声而入。
      “将他们两个的衣服给我通通剥光!”
      “什么?!”子衣立时吓得魂飞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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