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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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方休将出院的消息告知了小林。“今天可以出去走走了吗？”他笑着问道。
小林极诧异地看着他：“原来你都知道啊……”
“恩，都知道。”方休笑了笑。也许起初不知道，但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方休察觉到了一件事——小林并不是这家医院的护士，而是唐牧凡私人聘请过来的。
“难怪你从来没有要求过要出去。”小林恍然大悟。
“因为不想你难做。”方休又笑了一下说。
唐牧凡似乎有着很强的控制欲，在他不在方休身边的时间里，无论方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会被小林详细记下来后上交给唐牧凡。而唐牧凡习惯在下班后看这些，就在方休面前，毫不避讳。方休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问。他习惯沉默和顺从，只要不是逼得太过，他通常都会调节自己的情绪去迁就和适应。
小林正在整理床褥的手停了下来，第一次她在方休面前没有笑，她无声地盯着方休看了一会儿，说：“你知道吗？你就像一片才刚成熟就死去的叶子。”
“哦？”方休对这个说法很感兴趣。
“叶子长大是没有声息的，就像你一样……你总是自己在默默地发芽和生长，在众多树叶中没有一点存在感。”小林看着方休认真地说，“你明明那么鲜活地站在我面前，我却觉得你好像就快要死了一样。”
“唔，能在最鲜活的时候死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小林摇了摇头：“你没有快乐过，就这样死去不是太可惜了吗？”
“快乐……”方休举起手掌放在自己面前，五指聚拢、张开，重复了几次后，他忽然笑了，“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只要你想要，你就可以有。”小林看着方休的眼睛认真地说。
……
“回到正题上来。”方休帮着整理好了床，又问了一次，“今天可以出去走走吗？”他问得很随意，就像被拒绝了也没什么一样。可莫名的，小林不想让他失望。
“好的。”小林愉快地说。
“我一个人可以吗？”
小林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对上方休的眼睛，仿佛传达某种信念般，一字一句地说：“你是自由的。”
方休闻言楞了一下，然后摸了摸小林的头：“谢谢。”
“不过午饭前要回来。”小林又恢复到原来活泼的样子，“我可不想被某人的冷射线杀死。”
“知道了。”方休哭笑不得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病房。
病房所在的楼层很安静，方休顺着走廊往前走，他并没有目标，事实上如果刚才小林拒绝了他，他也确实不会感到太失望。他只是想在出院前看看呆了这么久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然而走出病房后，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方休停了下来。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到底要去哪里——特别想去的地方，特别想吃的东西，特别想见的人……这些东西在他脑子里来回转了好几圈，最后他无奈地发现他并没有这些“特别”。
他有些苦恼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正思索间，一旁的病房里发出了些许响动。那声音在空寂的楼层里听起来格外明显，方休犹豫了一下，轻轻走到了那间病房门口。
房门没有关紧，从方休这个角度看不见病床上的人，只隐约可以见到白色的床单下一双略显干瘦的手。那双手被一双更大的手握着，动作小心翼翼的，仿佛握着的是整个世界。
方休忍不住想看看被人这样珍视的人长得什么样，他整个人向前倾去，咯咚一声，撞在了门板上。
“啊！”方休捂着脑袋，同时也惊动了病房里的人。
一道清亮却带着疲惫的声音响起：“是谁？”
唐牧凡浑身散发着寒气，起身走到门边挡住方休的视线，一副极其不愿意让里面的人看见方休的样子。
“啊……”方休有些尴尬地站直身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唐牧凡开口，口气极不悦：“你怎么出来了。“
即使是初见时，方休也未曾见过唐牧凡这样冰冷的样子，他有有些发愣，呆呆地重复道：“对不起，我……”
唐牧凡打断他：“回到你的房间去。”
方休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唐牧凡骇人的目光逼了回去。他机械似地转身，一步一顿地慢慢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过了一会儿，唐牧凡也跟了过来，他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努力平息怒气。末了，他走进来，一如之前那样摸了摸还傻傻坐在床边发愣的方休的脸，放柔了语气问：“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方休下意识道歉：“抱歉……”
“我不是怪你。”唐牧凡有些无奈地抱住方休，将下巴搁在方休头顶，说，“只是那间病房里是被隔离出来的病人，我不希望你有事。”
但是你握着他的手，没有带手套也没有带口罩，方休在心里说——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嘴上却习惯性地沉默。
唐牧凡低头亲方休的头发：“我不想让你有一点生病的几率。”
“恩。”方休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唐牧凡深情起来可以溺死人，但是方休却隐隐地有些排斥。
过了一会儿唐牧凡拉着方休站起来说：“走吧。”
方休不明所以：“去哪儿？”
“回家。”
“哦。”
唐牧凡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先去你最喜欢的那家吃午饭。”
最喜欢的那一家？方休不由地认真想了想，在他现有的记忆里，找不出任何与“最喜欢”这个词有关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喜欢或者厌恶过某一样东西。
想到这里方休忍不住开口，第一次叫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唐牧凡……”
“恩？”
“我们真的相爱吗？”
“……是。”唐牧凡异常肯定地说。
……
唐牧凡口中方休“最喜欢”的餐厅叫做风情，地方不是很大，但四面都是落地窗。两人落座的时候正是正午，阳光透过玻璃散落在做工精细的欧式茶具上，反射出一道漂亮的光线，满满得都是慵懒的味道。方休想，喜欢这样地方的人，内心一定是自由且富有情调的。
唐牧凡径自点了两人份的食物，似乎对方休的喜好了如指掌。方休不在意，放松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视线透过玻璃窗落在了对面的大“M”标志上——比起别致的风情，他其实更愿意坐在那里啃汉堡。
唐牧凡打发了服务生，动手往方休的杯子里注入大半杯纯牛奶，又拿起茶壶添入红茶。最后他将将香气四溢的奶茶推到方休面前，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早就做过千次万次一样。
“虽然不是下午，但你一直都很喜欢这里的英式奶茶。”唐牧凡神情怀恋，“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把整杯茶都泼在了我身上。”
“呃……”方休有些尴尬地坐直身体，很老实地说，“事实上，我对这个地方一点印象也没有……”
唐牧凡的笑容僵了僵，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尝尝吧。”他又将茶杯往方休面前推了推。
“恩。”方休拿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香滑的奶茶立即充斥满口腔，味道实在不错。但方休知道自己并不是太喜欢。而然当他对上唐牧凡隐含期待的目光的时候，违心的话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恩，的确好喝，难怪我以前会喜欢。”
唐牧凡的脸上喜色立见，方休心虚地扯开话题：“恩……你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里？”
“是啊……”
“我把奶茶泼在你身上？”
“呵。”
“我跟你有仇？”
唐牧凡禁不住笑了：“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在那之前我们互不相识。”
“那我为什么要泼你？”方休奇怪地问。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不会做出那么激烈的事情。
“那时你正在发脾气。”唐牧凡宠溺地笑了笑，“张牙舞爪的样子，漂亮极了。”
听到这样答案的方休一时间恍惚起来——他无法想象自己“张牙舞爪”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认识不过两个多星期的小林能够迅速判断出他是一个安静到甚至带着点“死寂”味道的人，唐牧凡却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正在大发脾气。
难道这场车祸不仅抹去了他的记忆，还改变了他的性格？
正在方休琢磨之际，唐牧凡点的菜陆续上齐了。方休看着唐牧凡将一盘散发地浓郁奶香的菜放在自己面前，措愣地问：“这是什么？”
“芝士焗西兰花，你最喜欢吃的。”
香甜醇厚的芝士香顺着空气飘入方休的鼻子，他难受地退了退，尽量委婉地说：“我好像……恩……不大喜欢奶味。”
“你喜欢的。”唐牧凡盯着方休的眼睛，强行灌输般地说。
“可我……”
“你喜欢的，记得吗，你曾说过芝士和西兰花是绝配。”
可是我比较容易接受芝士蛋糕或者西兰花炒虾仁……方休在心里默默地说。但当唐牧凡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时候，一如之前那样，方休妥协了。“好吧。”他夹了一颗西兰花放入口中。挥之不去的芝士味道令方休几欲作呕，他不得不放慢用餐的速度，就着一小碗米饭一口一口地解决眼前的这盘宛如毒药的菜肴。
而唐牧凡似乎有意要“惩罚”方休点什么似的，对方休明显带着痛苦的神情视而不见，既没有帮着消灭一些，也没有招呼方休尝试其他的东西。
餐毕，唐牧凡驾车带方休回家。
“咦？这不是去我家的路啊。”方休疑惑道。
唐牧凡的眼皮跳了跳：“你想起来了？”
“也不是。”方休说，“只是零零散散地有些印象。”
真奇怪，为什么他明明知道家的方向，却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呢？
方休想了想问：“我是不是不经常在家？”
唐牧凡笑了一下说：“你以前经常闹脾气，一年里倒是有大半年都在我家……我们的家。”
“哦。”方休刻意忽略唐牧凡说的最后四个字，“可是我总觉得我好像好几年没回家了一样。”
唐牧凡腾出手摸了摸方休的头发：“现在就带你回家。”
这下方休明白了，唐牧凡要带他回去的“家”是他们两个人的家，而不是他和父母的家。
房子位于市中心一个评价不错的小区里，设施完备，最难得的是在闹市中还能体会到一两分清幽。三室一厅看着非常空旷，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重新修正过的。联想到之前唐牧凡说过的话，方休问道：“为了我重整的？”
唐牧凡点点头说：“迟些你需要什么再添。”
“不用了。”方休笑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东西。”说到这里他猛地收住口——唐牧凡刻意整理出这么大的空间给他，那是不是表明……他原本应该有很多东西？刚醒来时的脑海中的片段再度显现，他记得他的确看见过大堆的行李，但他却只对角落里一只行李袋感到熟悉。
想着想着，头立刻疼得像裂开了一样，方休痛苦地揪住自己的头发，正在这时，一双稍嫌冰凉的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恍惚中有人塞了几片东西在他嘴里，他顺从地咽下那几片东西，不多久，剧烈的疼痛终于退了下去。
方休睁开眼，对上唐牧凡关切的眼神：“怎么样？”
“唔……”方休揉了揉眉心，“没事，想到了点东西。”
“想到了什么？”
“恩……一大堆行李。”方休说，想了想又问，“我是不是有很多行李？”
“恩。”唐牧凡松了口气，说，“车祸时坏掉了，明天我再陪你去买。”
“不用了。”方休连忙拒绝，他现在吃的住的都是唐牧凡的，怎么好意思再花他的钱。更何况，他的确没有什么要买的。有时候他觉得自己随便得离谱，好像随时要离开去别的地方一样。
可是，离开去哪里呢？方休不知道，现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唐牧凡。连父母都不再出现了，更别说朋友、同学之类的了。方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丢弃了的小孩，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只能紧紧抓住第一个见到的人的衣角——想到这里，他莫名地一阵心慌。
“那好。”唐牧凡并没用勉强，只说，“反正之前你也留了一些在这里。卧室衣柜右边都是你的衣服，你洗个澡睡一觉，下班后我会立刻回来。”
“恩。”方休低声应着，想了想，又强打起精神问，“要不要准备晚饭？”
唐牧凡惊讶地看了方休一眼：“不用，我会带回来。”说着他又低头亲了亲方休的额头，“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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