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盛小妹

25、庆功

　　到了晚上，天色才刚暗下来，篝火就早已经架起来了，肉香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外头到处都是将士们大笑的声音，他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还有喜欢耍宝的大男孩嚷嚷着美酒要配美女，招惹来一众哄笑，气氛好得不得了。
　　我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心情跌宕起伏，前些日子我还身处勾心斗角的宫中，没想到现在却能待在我最喜欢的地方，就像小时候我在军营里被爹爹的部下捉弄，不自量力和师兄们摔跤，被撂倒后又无耻地哇哇大哭，为此还被他们笑话好长时间，人生真的很奇怪，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你会身处何地。
　　我迫不及待地从帐子里奔了出来，兴奋地涨红着小脸，谁知一出来就见到那个总是不待见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
　　我一愣，顿时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十分扫兴：“你没一起去庆功吗？”
　　“你也勉强算献了点力，走，吃肉去。”少年别扭地别开脸，英俊年轻的脸庞上却扫过诡异的红晕。
　　我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今天穆瑞难得没有在面对我的时候摆着一张臭脸啊，我像一个男人一样故作豪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吃肉去！”
　　谁知我才刚一碰穆瑞，他就立即僵硬着脸又变得比原来还别扭了，几个大步走在我前面，语气不善：“你走快点！婆婆妈妈。”
　　少年变声期的公鸭嗓故意压低声音说话时，特别有意思，我没心没肺地哈哈笑了起来，却惹来穆瑞恶目相向，不再理我。
　　好在我们才刚一靠近篝火，就有众多将士围了上来，把我和穆瑞隔了开来，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残局，熄灭少年又被我惹起的怒火。
　　“你不就是我们大将军带来的小军师吗？来，喝酒！”
　　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将士大笑着朝我手里塞了一坛酒，许是喝多了，这名将士一时忘了改口，称呼明祁旬为他们的大将军，可见当年明祁旬在军中的威信是多么的高，和将士们的关系是多么的好。
　　“哎呀，喝那么小口，跟个娘们似的。”
　　“个子这么小，你比咱们穆瑞小哥儿还要小吧，十二岁没。”
　　“兄弟，以后跟着你大虎哥，保你有肉吃，赶紧长个，光有大脑没用，手无缚鸡之力容易被欺负，哥明天教你几招。”
　　他们把我当男儿，出手没有轻重，说话也不避讳，不知是谁一个大掌重重地拍在我的背上，呛得我一口火辣辣的酒没咽下去，胸腔一紧，一口酒喷了出来，还被呛得直咳嗽，惹得这些军中男儿们一阵嘲笑：“跟小丫头片子似的。”
　　“去去去，都喝你们的去，别带坏小孩子。”明祁旬一声笑骂，围着我的将士们哄笑着散了去，我才总算被解救了出来。
　　“小孩子喝什么酒。”明祁旬毫不客气地一把夺去我手里的酒坛子，然后很潇洒地往不远处穆瑞的怀里丢了过去：“你也不准多喝，回头小心棍子伺候。”
　　少年难得挠了挠脑袋，憨笑着就被另一拨将士们拉进去灌酒了。
　　我还没从刚才那一口烈酒中缓过劲来，辣得我眼泪直流，明祁旬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男人喝的酒，你一小毛孩瞎凑什么热闹。”
　　我被他这么一说，自然不服气：“哼，谁说我不能和你们男人一样大口喝酒，骑马打架的！”
　　明祁旬高高翘起唇角，笑得高深莫测，我被他的笑容吓得心里直打鼓，底气也变得不足起来，诺诺地嘀咕着：“本来就是......”
　　“这才是你的本性吧。”明祁旬忽然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然后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一整排洁白的牙齿：“这样比较可爱。”
　　我脸上一烫，结巴起来：“你你你...我我我......”
　　“行军打仗那几年，虽然苦，但却是我最视若珍宝的日子，军营是个最纯粹的地方，不需要束缚人的个性。”明祁旬饮了口酒，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幽远深邃，声音低沉暗哑。
　　这是在吐露心声吗？
　　我一愣，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还不等我回过神来，明祁旬已经又恢复了平时的意气风发，他问我：“如果你可以过你所向往的生活，那是什么样的。”
　　“我？”我凝眉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我想永远跟我心目中的英雄生活在一起。”
　　“英雄？”
　　“嗯。”我点了点头：“他做任何事都那么的意气风发，铮铮铁骨，仿佛可以气吞山河。我一直觉得，从来没有能够难倒他的事。在我的记忆中，他很高大，高大到可以撑起整片天空，他很英勇，英勇到让所有人都尊敬他，他健壮，健壮到可以轻而易举把我举过头顶，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在我心目中，我的爹爹，他是一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他是人人敬畏的大英雄，他经常将我扛到他的肩头，他是那样的高大，我好几次都高高坐在爹爹的肩上，嘴里不服气地说：“爹爹，承欢长大了，要比你还高大！”
　　爹爹一听我这么说就笑了，他说：“我们承欢要是长得比爹爹还高，那可就坏了，以后看谁还敢要你这丫头。”
　　我发觉，当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眶竟然不自觉地湿润了，好久了，好几年我都不曾红过眼睛了，我一直以为承欢已经强大到百毒不侵了，原来还是那么爱哭。
　　“承欢，你看看我。”明祁旬忽然来了兴致，两只眼睛都在往外泛着光，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做什么。”
　　“你看我够高大吧？够英勇吧？够健硕吧？”
　　“......”
　　“那我算不算你心目中的英雄？”
　　“......”
　　“哈哈哈，夏承欢，我理解你的心情！”
　　明祁旬放肆地笑了起来，我一愣，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厚颜无耻的一面，但不知为何，就是恼怒不起来，噗哧一声，我竟然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