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堂(生子)》末翼

2、第一卷 1

　　慕安筝抬手擦去额间的细汗。放下手里的杂物。抬头看着眼前的房子，微微皱起眉头。眼前的屋子是自己花了半个月功夫搭的。今日也终于置办好了家具床褥。但是，看着外墙上掩着不住的缝隙，屋顶上随风起舞的草穗，还有歪歪斜斜的门扇。他决定今晚还是像前半个月一样住山脚的客栈。没有退掉房间真是一个明智的举动。他转身向山下掠去。
　　可是，住客栈总归不是长久之机。慕安筝忍不住把右手按上自己明显隆起的腹部。已经四个多月了。纵然衣着宽松厚实，可再过十天半月，这个身子就要掩盖不住了吧。那个时候，再留在山脚小镇，恐怕是要被别人当作怪物的。想当初，费尽心思找了个环境奇骏的山腰，不也就是为了躲开世人么。可是还是失算了。
　　到了山脚的小镇，先寻了个地方，订购了饭食，才悠悠回到落脚的客栈。一进屋，就瘫倒在不甚舒服的床上。毕竟是小地方，就算是上房也就是富庶城市里一般中房的标准。可是他一动都不想动。只是下次山，比以往多花了两倍的时间不说，全身更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没想到会累成这样。失算就失算在这里。到时候住到山上，食品日用还是要去山下买。即使托人买了放在山脚自己去拿，一上一下一个来回还是要花不少力气。之后的几个月，身体会更加虚弱。
　　慕安筝伸手该在腹部，描绘着圆润起来的曲线，嘴角浮现一丝苦笑。不想要，也拿不掉。
　　第二天，买了些食物蔬菜，慕安筝再次上山。此山地形险峻，马匹车辆根本不能入内，只能靠轻功攀爬。慕安筝把东西绑在背上，运起轻功。内力已经虚浮，慕安筝小心地控制着内力，顺着熟悉的路线上山。走了一半的路线，已经气喘吁吁。日头已经走到了中午，汗水流进眼睛里，混合着刺眼的日光，让他一阵晕眩。眼前一黑，脚步一滑，身子直向下坠去。糟了！慕安筝瞬间清醒过来，手一抖，一条软绫如蛇般窜出，勾向突出的山岩。稳稳缠住，却没有力气再攀上去。堂堂慕安筝就像一个咬了钩的鱼一样，晃晃悠悠的挂在山崖上。更要命的是，肚腹之中的小东西也好像意识到了危险般，不安的躁动起来。感觉到小腹之中传来的抽痛，慕安筝的面色又白了三分。
　　石山上万籁寂静，只有日头在不知疲倦的照耀着。脸上身上手上都布满了汗水。抓着软绫的手已经麻木僵硬。慕安筝调整内息，积攒力气，却一次又一次被腹痛打断。快要支撑不住了。他完全没有想过要喊一声救命。不是就算喊了也不会有人听见，而是他的性格不允许他在旁人面前低头。他甚至还庆幸着这个荒山野岭没有人烟，不必有人看到他如此丢脸的样子。也许自己就将这样死去。那就变成鬼再去找那个人复仇吧。
　　那个在自己体内留下孩子的荒唐的家伙。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原木搭成的屋顶？慕安筝翻身坐起，环视了一下四周。手指微微拢起，捏住指尖的暗器。之前的记忆停留在自己尴尬地挂在山崖上。看来还是被人所救了。现在身处的是个木屋，内室模样的房间。房里东西简单整洁。暮色透过窗户照进来，窗外的景色有几分熟悉，应该还是在同一座山上。房间的门关着，外面有脚步声朝着这里过来。慕安筝掀开身上的毯子翻身下床，闪到门后。身体很轻盈。看来体力已经恢复，内力也平稳下来。
　　门开了，一个穿绿色袍子的人走进来。慕安筝一个闪身，左手扣住那人的腰，右手握着一枚银针抵住那人的咽喉。“你是何人？”
　　“看来你已经好多了。”那个人被扣住后就没有动，只是没有动而已，就好像平常一样站在那里，肌肉放松，手里端着托盘，盘子里放着一砂锅热气腾腾的粥，粥面没有一丝晃动。他讲话的声调也很平常。甚至还有点高兴。“饿不饿，用你买的鸡熬的鸡粥。”
　　“你是何人。”慕安筝又问了一边。对方的平静让他心里有点不快。
　　“我是你邻居。你的房子就在离这里不到半里的地方。”那人的语调轻松的好像在聊天，好像在街上碰到之后的招呼，“本来想等你住进去之后过去打招呼的，没想到今天提早碰上了。你说你来就来嘛，干嘛还带那么多东西呢。太客气了。”
　　慕安筝无语，心说这些东西又不是买给你的。谁知道有个什么邻居啊。不对。“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这里是慕老爷子的地盘，虽然是荒山，那个人也不会允许什么莫名其妙的人随意住下。难道是慕老爷子的手下？这样，倒是不能贸然杀掉了。
　　“我玩的累了，想找个地方隐居几年，找阿慕借的地方。”那人继续聊天似的喋喋不休，“阿慕也真是，还问我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这不是他的地盘嘛，哪里有人这么不喜欢自己家的。南方我是呆腻了，就想在北方呆几天。他想凭那三言两语打法我走。门都没有。”
　　他说的“阿慕”指的难道是慕老爷子？慕安筝看着那人露出的脖子和光滑的侧脸，怎么看都是个年轻人。一晃神，那个人已经离开了慕安筝的夹持。
　　“粥要凉了，”那个人把粥放到桌子上，转身看着傻在那里的慕安筝，“你不饿没关系，我可是饿了。”
　　慕安筝停留在那人不动声色就能从自己手中离开的震撼中。明明还是好好的夹持着，也没觉得对方怎么发力，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已经淡定的走向桌子了。只剩下手中的针尖指向空气。看来，在武功上，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慕安筝定神凝气，看向悠哉盛粥的男子。
　　在之前的生活中，他见过最漂亮的人，当属贺易之。尽管那人给自己带来了意外的伤害，但是不能否认，那张脸真的是艳丽的倾世无双过目难忘。但是，眼前的这位男子，竟然不输他分毫。一头棕色的长发用浅绿色发带松散的挽起，几簇柔顺的散发散落在耳际。脸上的皮肤在综发的衬映下白皙的好像透明一般。眉峰不高，眼角微挑，让眉眼显的柔和又妩媚。但略微深邃的眼窝和异常挺拔的鼻梁又给这张脸带来几分凛冽的英气。唇色很红，唇形圆润饱满，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夕阳的暖光打在他侧脸，从额头到鼻尖，从人中到下颌的线条都显得那么完美。修长纤细的手指握着白磁的粥勺，那双手甚至比瓷器更加莹润。
　　那人盛出两碗粥，一碗放在自己面前，一碗放到桌子右边。拿了勺子吃了一口，自顾自陶醉着叹了一口：“好香……不愧是我熬的粥阿。”
　　慕安筝从对方闪着水光的嘴唇上收回视线，暗自懊恼自己居然会对一个男子看傻了眼。想转身走开，小腹一阵异样。小东西也饿了吗？也罢，难不成那人还能在粥里下毒不成。反正也不怕他下毒。慕安筝一步一步走到桌前，坐下喝粥。
　　粥熬的很烂，鸡肉被剔去骨头，撕成细丝掺在粥里，芹菜也被切成碎末点缀期间。白色的米，黄色的鸡丝，碧绿的芹菜，煞是好看。慕安筝吃了一勺，口感意外的清爽。看来煮鸡肉的时候就把鸡皮下的肥油给去掉了。这样熬出来的鸡粥只有鸡肉的清香，却没有鸡皮的油腻。所以，平常遇到荤腥就犯恶心的慕安筝，今天忍不住喝了两三碗。两个人把一锅粥吃的干干净净。
　　慕安筝不爱讲话。那人坐在对吃的投入。一顿饭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讲一句话。直到不约而同的放下空碗。那人才冲慕安筝一乐：“我手艺不错吧。”慕安筝想到刚才自己失态的埋头苦吃，心里一窘，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点点头。平常酒店里的饭菜要不就太油腻，要不就太清淡，很久没有吃到这样合意的饭菜了。再加上中午饿了一顿，今晚好像是吃多了。
　　那人依旧满脸乐呵呵的伸手收拾碗筷。“我很久没有和人一起吃饭了。很高兴你能陪我。以后我们就搭伙吃饭吧。我叫唐莫言。”
　　慕安筝已经在考虑搬家了。听见对方的话一楞。还好唐莫言也没有等着他回答，对他笑了一下就端着碗筷出去了。慕安筝站起来，走到房门口。外面是间厨房似的屋子，比内室大些。搭着灶台，放了张小木桌。木桌对着门，门外面是一小片士滩，石滩中间有条亮线。好像是条小小的溪流。唐莫言拿了个木盆蹲在溪边洗碗。慕安筝出了屋子，走到他身后。唐莫言抬头看着他，笑吟吟的问：“要回去了吗？等会我送你回去。这边我布了阵，你一个人很难走出去。你准备下山还是住在山上，你家里都布置好了吗？有什么缺的来我这里拿好了。不用客气我们是邻居嘛……”
　　慕安筝并不打算告诉别人自己的打算，由着人喋喋不休的说下去。也不点头也不说话。直到那人把他送到山脚，才一拱手，说了声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