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瞳魅影》一碗花生喵

28、第二十八章 感伤

　　清晨安亚在麻雀的吵闹声中醒来，明媚的阳光射进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屋外的仆人们默默地忙碌着，偶尔会传来几声互相的问候。捂着有些晕晕的头，安亚努力地爬起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了千夜的床上，屋内空空荡荡，千夜早已不知去向。
　　“公子您醒了？”一个样貌可人十五、六岁的小丫鬟走过来服侍安亚换衣洗脸。
　　安亚一时难以适应，连忙摆手，“我自己来。”
　　小丫鬟掩嘴一笑，“公子何必害羞，奴婢是千大人特意安排服侍您的，您如果一定要自己动手，大人定会怪罪，难道公子希望奴婢受罚？”句句说得诚恳却没有一丝退怯之意。
　　安亚拗不过她，也只好任由她服侍，“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奴婢名叫念雪，是大人给取的。”
　　安亚闻言不自觉地浑身一阵，脑海里浮现出千雪的绝世容颜，不由得微微沉吟，“念雪……念雪……好一个念雪……思思念念化雪成灾啊……”言罢深深地叹息。
　　“公子不喜欢念雪的名字吗？”她抬头问道。
　　安亚苦笑，“不，这名字很好……真的很好……对了，夜……大人呢？”
　　念雪将温热的毛巾递给安亚，“今天一早皇上派人来把大人接走了，走之前大人吩咐奴婢好好照顾公子，还说下午会早些回来陪公子出去游湖呢。”
　　安亚微微摇头，不置可否。
　　“公子不喜欢？”念雪疑问。
　　“不是……只是这京城的每一寸土地我都几乎游遍了，再说现在根本无心游湖。”
　　念雪闻言奇道：“公子您以前来过京城吗？”
　　“大概有十几年了吧……”安亚感叹。
　　念雪拿起梳子轻轻地梳理起安亚的一头银丝，边梳边惋惜，“公子你人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头发全白了呢，真可惜……”
　　安亚摇头一笑，“生来就是这样的，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怎么会？”念雪一脸感慨，“不怕公子怪罪，昨天我远远的看着，以为您是个白发老者。”
　　“我已经很老了……”安亚低语，“至少，比看起来老很多……”
　　不一会儿念雪又端来几碟精致的点心，像献殷勤一样激动道：“这是早晨皇上赏赐的，大人特意留给您的，快点尝尝吧。”说着为安亚夹了一块。
　　精致的点心，清香扑鼻，安亚咬了一小块，入口绵软即化，口感像极了千雪亲手做的芙蓉桂花膏，不太甜的味道一瞬间在口中化为苦涩，有些食之无味了。耳边又听到念雪继续说道：“我家大人很少对旁人这么好呢，公子您真是特别的客人。”
　　安亚一怔，随即放下点心，“夜儿以前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念雪噘嘴道：“才不是呢，大人平时都是不苟言笑的，特别是他的眼睛，瞪起人来好恐怖，府里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抬头的。”
　　安亚摇头，“不会的，夜儿一直是个善良乐观的孩子，”话说到这里猛地停住，想起千夜这十年来的遭遇，再善良乐观的孩子也终会变吧……安亚别过头，“他的本性不坏，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至少，他容忍了你不是么？”
　　念雪随即脸一红，低下头声如蚊蝇，“哪……哪有……”
　　那样子，十足的小女儿姿态，羞涩却欲盖弥彰，也让安亚一下子看透了她的内心，“念雪……在你的眼中……夜儿是特别的人吗？”
　　“哎呀，公子你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话。”念雪羞得掩面，“我给您端茶去。”说着急匆匆夺门而出。
　　安亚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和当年暗恋自己的千雪何其相似，只是……“你比雪儿幸运……”
　　如果，你能带给夜儿幸福……我会帮助你……
　　由于心情不好，安亚一直闷闷不乐，直到日过中天，千夜匆忙赶回府内的时候，他依然坐在窗前发呆。
　　温柔的风撩起银白的发丝，迷乱了眼前明艳的绿色，安亚揉揉眼睛，发现一袭黑衣的千夜正在树下看着自己，用一种近乎痴狂的眼神。
　　“夜儿，你回来了……”
　　“不要再喊我夜儿，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隔着窗子，千夜爱恋地挑起一缕白发放在唇边。
　　安亚一笑，并不答话。
　　“我想听你喊我夜，像情人一样……喊我夜……”他说着抬起安亚的下巴，魅惑地笑着。
　　安亚的心猛地被他眼中露骨的情意抽痛，这种毫无保留的爱有些疯狂，疯狂得，让人恐惧。无力地闭上眼睛不去看他魅惑的眼瞳，“不要这样……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对不起雪儿……”
　　“亚！”千夜放开他，“姐姐已经不在了，何必让自己痛苦？”
　　安亚无畏地抬起头对上他妖红的绯眸，淡淡一笑，“念雪……念雪……你不是也无法忘记么？”
　　“不一样不一样！”千夜有些激动，“我不能忘，因为我永远也不能原谅罗飞扬那个混蛋，我要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这仇刻骨铭心。”
　　安亚轻轻叹了口气，“我们都是看不开的人，有些事情也许永远也无法忘记吧……”
　　“亚，难道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也无法满足么？”千夜问得小心翼翼。
　　安亚闻言一种难以言语的愧疚再次涌上心头，顿时放弃了挣扎，“夜，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替你实现。”
　　除了爱，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千夜一改忧郁的表情笑得如春风拂面般温柔，“亚，你想去哪里？今天的天气很好，不如我陪你在京城逛逛吧。”
　　“好……”安亚随意地点点头，用纱帽遮住自己的眼睛，跟着他走出了府邸。
　　没有下人跟随也没有坐矫，两人漫步闲聊着走在湖边的小路上，一个银发如雪气质纤弱一个阴柔邪魅俊美无暇，自然会引来无数人侧目。但是这些安亚都不会注意，千夜也根本不会在乎。
　　“身为禁军的副官，白天不需要在宫中守卫么？”看着湖边飘扬的飞絮安亚问道。
　　千夜轻笑，“我是皇上的护卫，今天没什么事，所以皇上准假。”
　　安亚有些吃惊地侧头看着他，“能伴君王侧的人很不一般呢……”
　　千夜苦笑，“如果你知道我是如何爬到这一步的，你一定不会这么说了。”
　　安亚一怔，随即缄默了，因为他知道，也许这又是一个心酸的过程，但是千夜却没有隐瞒的意思，继续说道：“当初向皇上推荐我的人，是罗飞扬，很讽刺吧……我最恨的人却是我不得不讨好的人……”“真是可悲的人生……”他讽刺地笑着。
　　“夜……”
　　“不要安慰我，”千夜阻止了安亚到嘴边的话语，“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复仇以及我所想要的一切，没有人能够阻止我！”他语气坚定，甚至带着一丝仇恨。
　　安亚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执着，那是对欲望的执着，也是疯狂的执着。
　　“你会支持我么？”他问。
　　“会……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了什么……”安亚承诺。
　　千夜握紧了安亚的手，温暖滑腻如凝脂般的手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两人挨着坐在湖边，徐徐微风吹来带着春日的暖意和青草的香气，千夜伸手撩开挡住安亚容颜的薄纱，柔声道： “来到京城后你的脸越来越苍白，应该多出来晒晒太阳。”
　　安亚淡淡一笑，清澈的眸子映着水面波光一闪一闪的明艳动人，“我没事，只是会想起很多往事……想起以前在京城的时光，”说着遥指了一下湖对岸的画舫，“以前，画舫的主人是一位奇女子，才艺绝色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虽然沦落青楼但是她的铮铮傲骨却让我钦佩……”
　　千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雕栏镂窗里歌舞升平，别有一番纸迷金醉，听到安亚继续说道：“可惜……一株傲梅最终被权力折断，衰败在他人的掠夺之中，人是贪婪的生物，总是会有无止境的欲望，但是到头来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什么富贵荣华不过都是过眼云烟……所以，你又何必太过执着？”
　　千夜大笑，“难道你忘了，没有欲望的话就不是人类了……”
　　“夜，你的愿望是什么？”安亚认真地看着他，想知道他眼中除了仇恨之外的欲望到底是什么。
　　“愿望？”“也许你会说我很贪心，但是我的愿望很多。”
　　“比如？”
　　“复仇，权利，以及……你……”猛地将安亚拉入怀中毫无预兆地覆上了自己唇，霸道的吻让人无所遁逃。
　　汹涌的情欲几乎吓坏了安亚，不由自主地在他怀中发抖，却止不住另一种渴望。
　　“不……不要这样……”几乎是狼狈地逃离了千夜的怀抱，安亚艰难地开口，“这样不合礼数……”
　　千夜挑眉，“礼数？在我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安亚站起身平复了自己的喘息，别开眼不去看他，竟然有一瞬间想要更多……这样的自己让人感到厌恶，厌恶自己的动摇，也厌恶自己曾经辜负了雪儿……
　　“我负了雪儿，不想再负了你……所以，夜，不要逼我……我是没有心的精灵，爱上我注定得不到回应……”
　　千夜深深地看了一眼安亚有些绯红的脸色，没有反驳，“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说着便竟自往回走去。
　　安亚在身后静静地跟着，一路无言地走回府邸，经过国师府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亚，怎么了？”
　　安亚苦涩地摇摇头，“我想，祭拜蓝大哥……”
　　千夜看他伤感的样子随即点头道：“我陪你。”说着叩响了国师府的大门。
　　门童应声出来见到是千夜，连忙施礼，“千大人，您来找我家大人么？”
　　千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麻烦通禀，就说……”回头看着依然发愣地安亚，等待安亚的回答。
　　安亚接口道：“就说有故人来访。”
　　那门童侧头认真地看了看安亚，不敢怠慢，施礼道：“请千大人和这位公子到前厅稍候。”
　　两人跟着门童来到国师府内，虽然安亚曾经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却发现府内的布置早已和以前大相径庭，于是感叹道：“人们常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想不到十几年过去，人已不在，物亦非昨了。”
　　说着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是蓝府的管家，向千夜施礼后见到安亚不禁“啊呀”一声。
　　“安……安公子？”
　　安亚一怔，打量来人才发现正是以前无尘的侍从蓝吉，“蓝吉？”
　　“安公子您还记得我，真是太好了，”蓝吉有些激动差点掉下泪来，“这么多年没见，一向可好啊？看您，头发都白了……要是老爷在……”说到这里竟然一句话也说不下去，只能默默地擦泪。
　　安亚也有些感伤地拍拍蓝吉的肩，“想不到十几年没见，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我今天来，想祭拜一下蓝大哥。”
　　“您稍候，我去请夫人和二少爷。”也许是许多年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尽管语轩已经成为一家之主，蓝吉还是称其为“二少爷”，强颜欢笑地擦干泪，他便匆匆忙忙地向后院走去。
　　千夜轻轻地握住安亚的手，为他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不要太伤感，毕竟，过去很多年了，你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蓝家人再次处于悲伤之中吧。”
　　安亚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单纯地想拜拜蓝大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