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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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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延邀夜琅华赴宴,地点是鹿城西边的醉月楼。醉月楼,酒醉月,酒醉人,然而最过让人沉溺的不是那三千佳酿而是醉月楼的人。夜琅华站在醉月楼下的时候,想到了一句话“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不过现下他是徒步而来,而那醉月楼里的也并非“红袖”罢了!
小厮看到他来,远远地迎了上去,低眉道:“王爷是要照旧的雅座么?”那小厮顿了顿又说,“遥公子等了王爷好些日子了!”
夜琅华摆了摆手,“今儿个是有约的,遥公子最近还好么?”
“呃,依旧是老样子——”小厮抬眼看他,悄悄把话压进心底。好么?那样的人怎么会好?
这边夜琅华正同小厮说着话,只听得楼上有人高呼一声,“王爷既然进来了,在门口磨磨蹭蹭干甚?莫不是怕了?”
夜琅华抬眼往楼上看,不是那祁延是谁?
祁延依旧摇着把宫装美人扇,今儿个不知是为应经还是为甚,穿了件风骚的大红长袍,对襟和袖口处镶着淡淡的金边,下摆处绣着大朵大朵怒放的牡丹——这副打扮真真比这满院的小倌还要小倌!夜琅华挑了挑眉毛,这莫不是真正的“红袖”?
祁延挑的地儿不错,从窗户向外望,可以看见的池塘,岸边垂着依依长流,塘里的荷叶长得正旺,满目的苍翠。祁延为自己倒了酒又替夜琅华满上一杯,嘟哝一句,“看来这醉月楼也不怎么样,半天都没个人出来应着!”
夜琅华半眯着眼看他,“那也要祁大人看得顺眼才成!”
祁延嘿嘿一笑,道:“我听说这醉月楼有个遥桐公子,那是真正的天资绝色,只是从不见外客——今儿托王爷的福,也让下官开开眼界怎样?”
“祁大人就那么确定本王就不是外客了?”
祁延端着酒杯小酌一口,目光从夜琅华身上扫过,“这鹿城谁人不知帛亲王艳福匪浅,在内佳人相伴,在外那醉月楼的头牌遥桐公子月月也只见帛亲王一人而已!”他的语气幽幽,听着有些像是被抛弃的深闺怨妇,片刻之后,他又说:“江山美人,如今王爷是美人在抱了,可否还有所求?”
夜琅华没接话,依旧半眯着眼打量他,嘴角轻轻上扬。
“王爷,”他凑近夜琅华的耳朵,“难道是担心隔墙有耳?对自家地盘都不放心么?”
夜琅华笑,“我以为祁大人约本王来是看美人的。”
“看美人?那怎么行,至少也得是抱抱吧——抱抱美人,谈谈江山,人生一大乐事啊!”
古人说,五月游船,十月游山,夜琅华携常琴游船的时候是四月二十。乘遥河两岸垂着长长的新绿丝绦,迟归的燕琢了春泥在屋檐筑着新巢。远处的画船在烟雨朦胧中只见得一个隐约的轮廓,丝竹之声在这烟雨之中飘飘荡荡。这个时候的鹿城,有几分江南的细致和婉约。
夜琅华负着手看船头看脚下慢慢划过的水面,四周是喧闹的人群。这是踏青游船的好时节,岸上人声鼎沸。他抬头视线一一从那些面孔上扫过,而后看向更远处的天空。古老的乘遥河,看不到尽头。
常琴从里面出来,在夜琅华身旁站定,视线循着他的方向看去。那里,空空荡荡是一片烟雾朦胧的天。
“外面风大,王爷不进去么?”常琴将伞略微举高像夜琅华的方向移了移,扭头看他,“王爷的衣衫湿了!”
“怎么出来了?”夜琅华动了动,斜倚在桅杆上,“难得出来,陪本王待会儿吧!”
“王爷真是好兴致。”常琴笑。他看着夜琅华的侧脸,或许是因为真的淡然也或许是埋得太深,虽然柔和却看不清表情——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这样的一个人不适合生在帝王家。这个人眼界太高,大概真的是所谓的无欲无求了——然而,一个人真正的强大却又在于无欲无求,所以夜琅华其实又天生适合生在帝王家。
常琴垂着眼睑,“青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王爷这是要效仿古人?”
夜琅华轻笑一声,“你为何不说本王是‘一蓑烟雨任平生’呢,嗯?”
常琴也笑,眼神沉寂。衣衫的下摆被风荡起,火红的颜色鲜艳夺目。撑着伞的手十指冰凉,有些病态的青灰。
河上的雾渐渐散开,雨也止住了。对面过来的游船富贵堂皇,小檐处挂着几盏风铃,风一吹,清脆作响。游船上响起几声女子娇俏的笑声,欢快而恣意。
夜琅华抬头看着船上的人,嘴角弯出笑意,“二皇兄,舒县主,好巧!”
游船上的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衫,娇俏可人,眼里是明媚的笑意。姑娘看着夜琅华,思索了片刻,而后恍然大悟道,“舒云见过帛亲王!”她并不施礼,一双眼睛骨碌一转,略微抱怨道::“舒县主,怎么听着这么怪异啊?”
夜琅华看着姑娘的眉头轻轻皱起,轻咳一声:“那叫你舒云如何?”
姑娘给了他一个赞许的微笑,又扭头看了看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夜亭华。
夜亭华依旧穿着件紫色的长袍,腰间坠着刻了祥云的蓝田玉。他站在高高的船头看着脚下的夜琅华,微微一笑:“五弟携如此佳人出游,好福气!”
常琴就站在夜琅华身旁,两个人挨得极尽。夜琅华抬头看着船头睁大了眼睛的舒云,嘴角的笑意加深:“二皇兄同舒姑娘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
夜亭华并不答话,倒是舒云轻叱一声,嗔怪地瞪了夜琅华一眼,脸上浮出淡淡的红晕。她脚下一跺,道:“王爷不如和我们同游吧,人多才热闹——嗯,咳,”她一顿,眼睛直直地盯着常琴,“这位漂亮公子,你说好不?”
常琴只是看着夜琅华,见夜琅华点头,这才对着舒云轻笑一声,算是允了。
刚放晴的河面,残余着些许薄雾,站在船头仍旧是有很浓的湿意。这游船太过招摇,四个人的外形有很惹眼,游船过处,不知多少姑娘乱了心多少公子动了情。舒云站在船头打量慢慢向后移去的堤岸,然后表情突然怪异起来。她扭头看着安静的三人,努力咬了咬唇,伸手捂住鼻子——
“舒姑娘——?”夜琅华唤他。
舒云摇了摇头,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然后,她手上一松,只闻得一声惊天的喷嚏声!
夜琅华一乐,笑出声来,而后看着舒云咬牙切齿的表情,悄悄扭过头去。夜亭华也笑了笑,然后转身进入舱内替舒云拿了件素色的披风。
舒云往神色依旧的常琴身旁挪了挪,看着满脸笑意的夜琅华,嘴里轻哼一声:“王爷的笑点真低!”
游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那些景致平日里哪里没见过,不过是讲究个情趣罢了!夜亭华的游船是逆流而上的,逆着乘遥河水,逆着众多船只,独树一帜——
农历二十二,下弦月始至。夜琅华抬头,东边的天空一弯残月,月色并不清朗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