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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三章 惜余欢-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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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容添神情一僵,手渐渐松开。我及时察觉到自己的不寻常,忙故作生气嗔道:“登徒子!”
他复又笑了,“除了我这登徒子,便没人敢要你了。”
镜台前,他悉心替我绾发,简单的发髻,仅插了一支木簪。镜中的男女就像一对平民夫妇,相视而笑。
我们打算先去看秦夫人,再去相国寺。华容添给黑马喂了些草料,用力拍着马儿说:“我知道你跑累了,可是这几日还要麻烦你了。”
我坐在马厩的木栏杆上忍俊不禁,只见过妖精和动物说话,没见过人能和动物说话的。华容添大约听见我的笑声,扭头说:“这可是一匹战马,通人性的。”
我一本正经点头应道:“难怪跑得这么快,你怎么会有战马呢?”
“是从前跟随我征战的一匹母马产下的小马,一直在王府里养着。”
“它叫什么?”
“霹雳。”
我走过去,也拍拍黑马的头,想表示一下亲昵,可它丝毫不领情,高声嘶鸣起来。华容添都感到意外,斜着眼睛问:“你对它做什么了?”
“哎哟,好重的火气呀!”我凝视马的眼睛,读它的心思。喔,原来是匹小母马……我阴阳怪气地朝华容添瞄几眼,“你究竟哪里来的魅力?连马儿都吃醋。”
华容添惊诧看着霹雳,又看看我,“你却连马儿的醋都要吃?”
“哼……”我嘟着嘴拉拉他的衣袖,“我们不骑马去,我带你飞过去,今后啊,它可清闲咯……”
黑马愤怒极了,鼻子里发出哧哧声,我冲它做了个鬼脸,拉着华容添一跃上了云端。
秦夫人的新坟头,满是纸钱。秦朗坤还未离去,跪坐在墓碑旁,伤心欲绝的样子。蔺水蓝在一旁陪着,寒风凛冽的郊外,也只有他们二人可以互相依靠。我犹豫了,站在云端看了许久,叹了口气:“我们走罢。”
“嗯。”华容添没多问,握住我的那只手越发握得紧了。扭头携他离去,将来机会很多,我不想自讨没趣。
罗净的偏院中一片萧瑟,拱门处再也无人看守。我心头隐隐痛了起来,抓住华容添的手往禅房里去。没敲门,直接推开。罗净正吃力地用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颤抖地拎着茶壶。见我们进来了,他脸上的煞白又重了几分,刚微启嘴唇,忽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
“大师!”我不顾一切冲了上去,扶他坐下。华容添紧随其后,为他倒了一杯茶,又说:“茶都凉了,大师伤成这样,为何无人照顾?”
罗净气若游丝道:“贫僧在受罚,能有杯水喝,已然满足。”
“你都咳出血了,是不是内伤很严重?”我不由分说将从济民堂搜来的药材全扔桌上,“你找找,什么药材是可以用的?我去给你煎药!”
罗净垂目,修长的眉没了从前的神采。“你们不必管我,这是我的报应。”
“可是你这样下去,会……”我已经失去了一个秦夫人,不能再看着罗净自生自灭。回头看看华容添,方笃定说:“大师,我们就留在这里照顾你,直到你痊愈,好不好?”
“我已铸成大错,是我亏欠你们,无论是怎么样的结果,我都要承受。”罗净抬头,坦然看着华容添,苍白的唇一直在发颤,“我玷污了于归的清白之身,请处置我罢。”
没想到罗净会这样说出来。我一惊,只见华容添整个人已经僵住了,只消片刻,他又平静看着我问:“为何会这样?”
罗净闭目答:“是我打坐时走火入魔,连累了于归。”
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是我连累了他。可是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紧抿的唇渐渐被苦涩的泪水润湿。
只听得“咻”地一声,华容添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剑,直指罗净眉心。
我按住他的手,哽咽道:“大师是走火入魔了……”
华容添痛心疾首,握住剑柄的手指节泛着青白。“走火入魔是什么理由?我们就要原谅他吗?于归,你太善良了!”
“既然错了,我便会承担。”罗净仍然闭目,双手合十。
华容添极力克制满腔怒火,字字铿锵:“不要为罪孽找任何借口,你身为高僧,却觊觎朋友之妻的美色,我恨自己为何相信你!”
“容添,不要这样说,大师不是这样的人!他当时走火入魔了,连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
“走火入魔?走火入魔是因为有心魔!”华容添整个人散发出我前所未见的杀气,剑眉倒竖,目光如炬,“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敢不敢承认你其实动了真情?”
罗净的睫毛在寒风中颤动,忽闪了几下,眼睛还是没睁开。他虚弱答:“没有。”
我双手握住华容添拿剑的手,低声恳求:“算了吧,容添,我其实……不想再提这件事……”
华容添的视线在我脸上停顿许久,内心矛盾而纠结,最终狠狠将桌案劈成两半,哗啦一声巨响过后,他黯然道:“你我之间,有如此桌。”
我愣愣望着罗净身前坍塌的桌面,泪痕犹在,华容添已经没了身影。拭去眼角的泪,最后望了罗净一眼,他就坐在破裂的桌案后,面无血色、身子摇摇欲坠。咬咬牙,转身跑出去追华容添。
他默默地一直往前走,面无表情,好像也没有目的。我迷茫地跟在他身后,渐渐走上东街,不少人已经认出我,辱骂声渐起。可我是妖精,人都畏惧妖鬼神怪,他们除了逞口舌之快便拿我毫无办法。
华容添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直勾勾盯着我,“为何要这样忍着?所有人都可以轻贱你、诋毁你、唾弃你,愈加肆无忌惮,为何不反击?”
“因为你!”我脱口而出,“因为你承诺要带我离开,所以我一直在等。他们如何对我都没关系,只要你不嫌弃我……不过如今,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他牵住我的手,引着我穿过喧哗人群、无视那些丑陋鄙俗的话语。直到回到郊外的客栈,他深深叹口气对我说:“我恨自己当时为何不带你一起走,否则,你不会受这么多伤害。”
我望着薄凉暮色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哀怨问:“那你还要我这朵残花吗?”
“或许是注定的,老天从不让我如意。”他将我的手攥得紧紧的,目光坚定,“可我还有几十年的命,我就不信,余生中将你这样紧紧抓牢,我还得不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