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轩辕冥歌

88、善意欺骗

　　“莫失！”紫萱和秦殇几乎同时唤出他的名字，一起奔向那小小的黑影。
　　秦殇抢先把孩子抱在怀里，难以掩饰的恐惧在他脸上蔓延，“莫失！莫失！”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莫失发病越来越频繁？难道……他不敢再往下想
　　“父王，莫失好冷。”秦莫失把小脸埋在秦殇怀中，全身不停地发抖。
　　“晚秋，快去找无痕！”秦殇心急如焚地抱着秦莫失，几乎失去理智，他的心，刚刚才经历了剧痛的洗礼，还未等他平复，便又要……
　　“是。”经过了无数次的战争厮杀，面对死亡都毫不畏惧的晚秋，在面对秦莫失发病的时候，却万分恐惧。
　　“莫失，别怕，无痕叔叔一会就来了。”秦殇所能做的，只是无助地抱着秦莫失，不停地安慰他。
　　紫萱此刻也慌了神，全然忘了刚刚要走的想法，她的目光紧锁着不停发抖的秦莫失，心，随着他的抖动，也不停地收紧，一刻不断地传达着痛意。
　　“父王，莫失是不会死的，莫失还要，永远陪着父王……”微弱的声音，似乎经历了巨大的痛苦般，不停地发颤
　　“父王知道，父王知道，莫失还要长大，还要做个大英雄，还要跟父王去游历名山大川，永远不分开……”秦殇此刻彻底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望着自己正在受折磨的儿子，纵使心痛如割，却，无能为力……
　　“母后，也会，陪着我的，对吗？母后也要陪着莫失，一起长大。”秦莫失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没敢回头看紫萱，只是把小手握得紧紧的
　　“我……”此时此刻，紫萱不知说什么才好，她离开的坚强意志，在被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的儿子面前，一点点被摧毁。儿子……五年来未曾谋面的儿子，五年来未曾给过一点关爱的儿子，这样，哀求着她，身为一个母亲，这要她，如何选择……
　　正在紫萱尴尬的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青影，如鬼魅一般飘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急切的话，“我来了我来了，孩子呢？”当他看到紫萱的时候，微微一愣，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去关心这个
　　“无痕，快来看看孩子！”秦殇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看着柳无痕
　　没人发觉，秦莫失小小的身子，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柳无痕看着秦殇怀里的秦莫失，不由得皱了皱眉。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秦殇更加急切。
　　“没，你把孩子给我吧。”柳无痕的眸光中带着些不解，然后从秦殇怀里接过秦莫失，走进了一间屋子，随后关上了门，说了一句，“谁也别打扰我！”
　　门刚一关上，柳无痕就把秦莫失扔到了地上，哭笑不得地说了一句，“死小子！吓唬人好玩吗？”
　　秦莫失虽然摔到地上，但是并不疼，他朝柳无痕吐吐舌头，一扫刚刚病怏怏的样子，说道，“无痕叔叔果然医术高明，一眼就看出莫失是装的。”
　　“你少来这套！”柳无痕装作生气的样子，这孩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对不起啦，事出有因么。”秦莫失讨好地晃着柳无痕的胳膊
　　“你个调皮鬼！”柳无痕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看把你父王吓成什么样了！”
　　“嘿嘿……”秦莫失再次吐了吐舌头，“莫失是不是很厉害啊。”
　　“你啊。”柳无痕又气又笑地看着他，刚刚他听说秦莫失再次发病，不顾一切地跑了过来，结果到地方才发现，原来孩子是装的，这怎么能不让他哭笑不得。“你演戏演的本事可真高明，连你父王都被你骗了！”
　　“人家是真的疼么。”秦莫失委屈地看着柳无痕，一张小脸上却全是得意
　　“哪里疼？”柳无痕虽然想到，他很可能又是装的，但是仍然关心地问了一句
　　秦莫失把一直紧握的小手伸到柳无痕面前，张开，掌心全是鲜血，一块锋利的小石头刺入的他的手掌，他知道，要是假装发抖，父王他们肯定能看出来，为了演的逼真，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勇气才握紧了那块小石头，他可是疼的都要掉眼泪了。所以，才把他的父王都骗了过去。
　　“你啊！”柳无痕又心疼又生气，“你这是干什么啊！”他连忙拿掉那块石头，小心的帮莫失处理伤口，
　　“只要能帮父王留住母后，我什么都能做。”秦莫失像个小大人一样拍拍胸口，为了留住母后，为了让父王继续露出笑脸，他受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不愧是父子。”柳无痕是彻底被这对父子打败了，一样的执着，一样的果敢，一样的对自己心狠，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无痕叔叔，你说，母后会留下来吗？”秦莫失有些担心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这次，他是用发病把紫萱留下了，下回呢？发病的次数多了，会惹人怀疑吧
　　“有你们父子俩唱黑白脸，她想不留下都难。”柳无痕真有些担心紫萱未来的处境了，有这个小机灵鬼从中作梗，再加上秦殇的“足智多谋”，她可真是岌岌可危啊。
　　“无痕叔叔，你也会帮莫失吧。”秦莫失晃着柳无痕的袖子撒娇，可爱的小脸上全是狡猾的笑容。
　　“想我怎么帮你？”柳无痕点点他的小脑袋，眼里都是宠溺。
　　“你蹲下我告诉你。”秦莫失招招小手，示意柳无痕附耳过来，他毕竟太矮了。
　　柳无痕饶有兴趣地蹲下，他真是十分好奇这个小男孩能想到些什么。
　　秦莫失在柳无痕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堆，把柳无痕的整张脸都说黑了。

　　门外的秦殇急得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去看那个紧闭的房门，他真的好害怕，那种闷闷的感觉，让他透不过气来。
　　紫萱也同样盯着房门，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儿子发病，她心中的担忧与慌乱溢于言表，突然间，她想到，自己才见过一次，便急成这样，秦殇他，到底经历了多少个这样的时光？
　　门终于开了，秦殇和紫萱一齐冲了上去，“孩子怎么样了！”异口同声。
　　说完后，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秦殇，紫萱，我有话跟你们两个说。”柳无痕满脸都是严肃和认真。
　　听了柳无痕的话，又看见他脸上从未有过的表情，秦殇和紫萱的心，有种空荡荡的恐惧感，心脏骤然加快了速度，他们两个都点点头。
　　进了无人的侧殿，秦殇急切地拉住柳无痕，“到底怎么了？”他真的好害怕，不知为什么，他见到柳无痕的表情，便十分恐惧他接下来所说的会是令他肝肠寸断的话。
　　“孩子，没多少时间了……”柳无痕背对着秦殇，声音又模糊又低沉
　　“什么？”这次轮到紫萱抓住柳无痕的肩膀，不可能啊，不可能的，自己，才刚刚找到自己的儿子，怎么会……
　　“孩子的生命力，早已经开始衰竭。”柳无痕垂着头，身处暗处，他的身影十分模糊，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
　　“不，无痕，你说过要帮我留住孩子的。”秦殇的身体，因情绪激动而轻轻地发颤，怎么可以，孩子，他辛辛苦苦才留下的孩子，那么可爱，那么懂事的孩子，老天为什么要把他夺走。难道，上天真的是善妒的？不愿看到他秦殇幸福，哪怕一刻？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我当初才劝你不要留下他。”柳无痕垂着头，一声长叹后，他才继续说，“莫失这孩子心思重，懂得又多。你们也该知道，人如灯思如油，思虑过多，对普通人来说，最多损耗些元气，但休息几天就能恢复，可是，莫失他的身体，连普通人都不如，所以，最近才损耗的这么厉害。”
　　“无痕，该怎么办？你教教我，我不想失去孩子。”秦殇似乎真的失去了理智一样，他瘫坐在椅子上，把头埋在双臂间，懊恼地扯着长发。
　　“我是真的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力挽狂澜，”柳无痕抬起头，看了看伫立在一旁的紫萱，低声地说，“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缓解。”
　　“你说。”紫萱本能地感觉到，这个方法与她有关。
　　“请你留下来，陪莫失走完剩下的路。”柳无痕平静地看着紫萱脸色的变化
　　“为什么是我？”紫萱诧异地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柳无痕看着紫萱即将发怒的脸，淡淡地说，“我不管你和秦殇之间的恩怨，我只告诉你，孩子真的没多少时间可以等你这个母亲了。莫失今天，是为了你才发病的。他真的太在乎你这个母亲。你的离开，会给莫失造成多大的伤害你想过吗？”
　　“我……”紫萱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反驳柳无痕的话。他说的，的确有道理，儿子，年龄还那么小，就懂得了那么多人情世故，想必，心思极重。今天，看到她和秦殇之间的争吵，看到她想离开这里，情绪，一定太激动了。
　　“你还想让一个罹患重病的孩子来为你们俩操心吗？”柳无痕的情绪似乎也激动起来，他看着紫萱，眼里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你尝过，断骨的痛苦对吗？可你知不知道，孩子每次发病，都比断骨还要痛的多，大人都忍受不了的痛苦，他一个五岁的孩子必须忍着！他很坚强，从不喊疼，每一次都乖乖的吃药，施针，哪怕那些苦涩的汤药让他忍不住吐出来，可是他仍然和着眼泪一口一口地吞下去。你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坚持下来吗？是等待你这个母亲！”
　　“无痕……”秦殇想打断他说的话，他不想紫萱知道，孩子都经历了多少痛苦，他怕她会承受不住。
　　柳无痕却扬手阻止了秦殇，他胸口仿佛堵住了什么，让他的声音，跟着低沉。
　　“可你为他做过什么？他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他的父亲，他第一句学会说的话，是父亲，他每次发病，陪在他旁边的，也是他的父亲！你能告诉我，你为他做了什么吗？且不说过去，只说现在，你要自私地离开他！好不容易等到了母亲回来，毫不容易希望才得到一点点满足，可你却……云紫萱，孩子是你生的，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他吗？”
　　怎么可能不在乎……柳无痕的话，像一把尖刀一样，重重扎在紫萱心中，她垂着头，心头一阵憋闷，整颗心似乎在面临痛苦的煎熬，儿子，惨白的小脸，天真的笑容，一点点浮现在她脑海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做什么都是错的！为什么一切的错误都是由她引起的！
　　“给我点时间，我，我再想想……”紫萱扶着一旁的桌子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理智和情感，激烈地争吵了起来。
　　看着紫萱的样子，柳无痕知道，自己成功了，至少成功了一大半，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心思果然会全部放在孩子身上。他轻叹了一声，“不要等他，真的死了，你才知道后悔。”
　　他一本正经地走出了房门，等到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的时候，脸色瞬间变了样，甩去了刚刚的凝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难为他了，撒那么严肃的谎。
　　笑了一会后，他又换上了平时淡淡的笑容，心底想着，秦殇，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