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归属》淮往

37、记忆

　　乔述舟时常在想，人的记忆因为什么而存在，而保留。
　　四岁，一个记忆混乱的年纪，有人可以模糊的记住一件事情二十年。
　　黑暗，潮湿，只能透进那么一两束亮光的地方，还有一个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尸首旁边坐着两个几岁大的孩子。
　　记忆只能是说深刻，还留存在脑袋里面的是一闪而过的瞬间零星。
　　流血不止的胳膊，开肠破肚被掏空的肚子，还有慌乱之中和同伴不小心摸到的断肢，这些就是四岁的乔述舟那一年全部的记忆。
　　他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忘记自己是怎么从那个地方出去的，他甚至忘记和自己同行的人最后怎么样了？
　　他死了吗？也像那些人一样被杀掉然后取走身上最有价值的器官吗？
　　不知道，只知道在之后的很多个夜晚里总会梦到有人举着一把很细的刀不停的追逐着自己，不管怎么逃跑，自己每一次都无一例外的被抓到，却又在尖锐的刀锋即将落下的时候被惊醒。
　　循环往复，他甚至有些麻木。
　　“如果我真的直接死在那里，是不是就不用受到这种折磨了。”这是十五岁的乔述舟面对心理医生时说的话。
　　他已经忘记那时候的医生对自己说了什么话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听医生说了什么话。
　　十五岁，他被困在被人追杀的夜晚。
　　往事的记忆会被岁月洪流不断的冲刷，就算再恐怖的记忆都会一点点的消磨殆尽，至少这是乔述舟自己所希望的结果。
　　十八岁的乔述舟身边有很多人，新鲜的事情就想海浪袭来，一重又一重的冲击着他的生活，让他很少再有时间“回忆往昔”。
　　二十岁的乔述舟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状态和十六年前的他一个状态。
　　二十二岁的乔述舟好像终于不再受到那段恐怖回忆的侵扰，他就像是有了新的生命。
　　二十五岁，现在的乔述舟。
　　一闭眼就可以看见尖锐的刀尖，再往后就是被压在某个地方痛苦挣扎的绝望，努力挣扎却无济于事的绝望。
　　他被很多事情裹挟着向前，不合时宜的爱情，真切关心的友情，还有复杂难堪的亲情，以及想要将他杀死在夜晚的刀尖。
　　“我想要自己清醒一些，我正在努力的正常着，不会变成一个疯子的。”这是乔述舟这些天来，每次进入睡眠之前反复告诫自己的话语。
　　哪怕现在也是一样的。
　　现在的乔述舟被周游环抱着也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些话，就算是背对着周游，他也可以感受到周游的不知所措，他其实很想和周游说一句“抱歉”，但是他又很清楚的知道这句话说给周游有些太伤他的心了。
　　“谢谢你”乔述舟也想说，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他反复的抚摸着周游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用着无声的话语安抚着周游的慌张。
　　这让乔述舟莫名的很安心，他很享受自己可以安抚周游因为某些事情所产生的不良情绪，哪怕这是因为自己导致的，这让他潜意识有些自欺欺人的认为周游也是需要自己的。
　　但是就是很安心，反正周游也不会有什么让他不开心的表示。
　　因为周游是一个很好的人，好到乔述舟不止一次想要给他发张好人卡的程度，但自从想到第一次自己不自觉的说了句“你是个好人”之后收到周游莫名幽怨的眼神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了。
　　现在想来，周游那种幽怨的眼神好像是在说——“你居然只觉得我是个好人”。
　　早就该意识到了，早在周游当时说的那句话的时候自己就该知道室友不是单纯想和你当室友了。
　　“是吗？很少人给我发好人卡的，你的好人卡太好了，下次别给我发了。”这话说的，乔述舟当时居然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三个月前？四个月前？又或者再久远一些的时候？
　　忘记了。
　　好像和周游是从认识的时候就这种相处模式了，自己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和周游生疏的样子是什么样的了。
　　原来他从这么早就在向自己靠近了。
　　周游，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我啊？
　　真是会让人不停意外的人，周游，这样的我确实很像一个会很快将人抛之脑后，只在子自己需要的时候才会有回应的渣男。
　　“周游。”太阳将要升起的时候，乔述舟轻唤他的名字。
　　他的声音太小，周游睡的深，也不知道这道声音能不能传到周游的睡梦中。
　　“我也很喜欢你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周游环住乔述舟身体的手用力了些，就好像是对乔述舟表白无声的回应。
　　或许很早就该知道的，周游这样好的人，谁可以和他在一起都是很幸运的事情。
　　所以为什么会有人还没有开始就在想着结束之后感情的去留问题呢？可能是用普罗大众的平均值来衡量周游，总是在设想一些不会在周游身上出现的问题怎么解决一样。
　　乔述舟想，我就是个绝世蠢货，问题简单到就像是让他去做小学生的简单加减法一样简单，自己想要的，最优的选择已经送到了自己的手上，自己那份可怜的感情，在周游心里那里可以停留多久。
　　周游回答给乔述舟的答案显而易见的——不是停留，而是归属。
　　乔述舟翻了个身，在周游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睡去。

　　“三个小时的路程，这顿饭你是一定要吃吗？”乔述舟带着周游结束了一天的工之后，周游结束了坐在旁边当水杯支架的工作，主动提出要吃上次生病的时候吃的那家菜。
　　乔述舟坐在副驾驶昏昏欲睡，不是很能理解周游的激动。
　　“刚好事情基本上都结束了，你明天也没有事情，吃完饭四处转悠一下也不错。”周游的心情很不错，也不知道开心的具体原因是什么。
　　停在红绿灯的时候周游才抽空回答了乔述舟的问题：“吃饭的那边今晚附近有烟花看，我们看完再做其他打算好不好。”
　　周游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等着已经闭眼有段时间的乔述舟回应。
　　乔述舟半梦半醒的听到周游的计划，点了个头之后也没有提出什么其他的意见，只想着看完烟花之后可以找个地方睡觉，他真的是要困死了，以前都没有觉得收工之后可以困成这个样子。
　　赶紧找个地方躺着睡觉……就算周游不抱着也行，乔述舟被摇摇晃晃的车摇睡着之前想的是找个可以让自己睡上三天三夜的地方。
　　真的好困……
　　周游开着车，七拐八拐的甚至还走错了路，三个小时过十分钟之后终于找到江允发来图片对应的农庄。
　　就是……
　　谁家开农庄开在荒郊野岭？周游来锦城快一年，是真的不知道锦城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周游看了看时间，又在车上呆了快二十分钟的时间等乔述舟醒过来，在此期间他选择小声外放那部超级好看的绝世神剧——《重生：绝代双骄》
　　没有了开车时的轻轻晃动，车上并不是很舒服的座椅很快就把乔述舟膈醒了，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到一句极其雷人的台词：“你们所有欺负白念念的人，我要让你全部都给她的发簪陪葬！”
　　周游：“嘻嘻。”
　　乔述舟：“……”
　　我也要吗？
　　周游见乔述舟醒过来，尴尬的将正在播放的视频关掉，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招呼他下车：“走吧，饿了吧，吃法吧。”
　　乔述舟：“好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在后面加一个“吧”，但是听到周游连续三个词都带着“吧”的时候就想要跟上一句保持队形。
　　周游傻傻的笑了一下，跟上乔述舟带路的步伐。
　　“农庄开的时间有那么久我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至于为什么我们这些都市小年轻能知道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主要是因为我妈妈。”农庄挺大的，乔述舟顺口就开始介绍关于农庄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农庄主打生态自然的原因，道路七拐八歪的还没有个路标牌，一次都没有来过的估计都要直接迷路。
　　乔述舟在一个岔路口停下，思索一下之后往左边拐弯，一直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看到熟悉的小木屋之后才如释重负般的开口道：“我挺久没有来这边了，大概五六年吧，这里没怎么变，我刚刚还担心我带错路了。”
　　走进小木屋，乔述舟犹豫了一下之后走到一张桌子前，敲了敲桌子，问道：“你好，今天有什么？”
　　坐在桌子上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见有人敲桌子后慢悠悠停下吃饭的手，缓慢站起来带着乔述舟走到一个很大的冰箱面前，指着冰箱里面的食材说道：“今天剩这些了，看看。”
　　一旁跟着的周游不知道为什么，没由来的觉得这家农庄都还没有开始切菜他就闻到香味了，好像还在东城的时候和爸妈出去找到那种不知名小地方吃饭也是这种模式。
　　每次都能香的周游多吃一碗饭，更别提吃了不知道多久预制菜的他。
　　乔述舟叫了几声周游见人家没反应，于是选择不采纳周游对于今晚吃什么的意见，选择自己做主点菜。
　　一直处在游离状态的周游，被乔述舟一把拉走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和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擦肩而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男人一直死死的看着自己的这个方向。
　　直到出门的时候看到门口站着一对母女，他们的目光也在盯着自己和乔述舟的方向，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两人是从门口出来，等人的时候盯着门口也正常，看样子应该是和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一起的。
　　周游并没有放在心上，屁颠屁颠的跟着乔述舟找桌子吃饭去了。
　　但是……
　　“周游我和你说件事情……”吃饭的时候乔述舟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周游的精神达到高度紧张的状态。
　　这种句式不光是出现在乔述舟身上会让周游感到紧张，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乔述舟一般展开这种句式基本没什么好事。
　　周游试探性的询问：“什么事？”
　　别分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