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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逐水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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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处,无法感受时间的流逝,但从饥渴程度判断,应该过去有四五个时辰了。
没有食物、没有水。
一个毒发,一个神志不清。
山洞里明亮的水晶柱映在眼里,逐渐变得模糊。
陆缜眠抱着李渔。
他的卿卿,有点凉。
“你别睡。”陆缜眠嗫嚅着在她耳边说。
“我没睡。”李渔回拍他的手。
忽然,一滴液体掉在了她脸上,她以为是陆缜眠又哭了,抬头,发现不是,这水滴来自头上的一颗水晶柱。
很快,第二滴掉了下拉,接着第三滴。水滴落下的越来越快,最后连成了溜。
李渔立刻挣扎着起来,抓着陆缜眠一起去喝水晶柱上留下的水。
水很清凉,带着点泥土的味道,李渔觉得自己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
按照他们一路走过来的路线推算,她们此刻应该处于观音寺后面的诚光山下。
而这水……
外面下雨了!
尽管很虚弱,但总恢复了一点精神,她拍了下陆缜眠的脑袋:“这回有办法出去了,不用等那两个傻子救了。”
她带着陆缜眠,逆着水流的方向在纵横交错的溶洞里爬。
她消耗了太多内力,体力有些不支,陆缜眠就在下面、后面,用肩膀、后背顶着她。
直到两人从诚光山山腰上的一个洞内爬出,陆缜眠身上全是她的鞋印。
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
两人实在走不动了,躺在地上,仰面朝天,张开嘴,接着雨水。
昏过去之前,陆缜眠发出了手中的信号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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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禄院中最僻静的地方要数西北角的两间书房。这里平时除了洒扫院落的仆人,没有人会过来。所以当陆缜眠抱着两捆书推开门的时候,很诧异。
屋里竟然有人。
启昭和舒正痒盘腿坐在桌子两侧,桌上铺着几张纸,裴盛安站在启昭身后。三人似乎正在研究什么,见陆缜眠忽然进来,也十分的诧异。
启昭笑着起身,顺便抽出一本闲书将桌子上的纸挡住。
“原来是陆监学啊,来这里看书?”
陆缜眠视线在三人身上扫过,颔首叫了声“殿下。”随后便抱着书,坐在了远离三人的地方。
他感觉三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会,而后便散去。
书房里很静。
三人的交流多少是通过纸笔。他们好像在画图,偶尔敲敲桌子以示确认。
大约过了一炷香,陆缜眠听见纸张抖动折叠的声音。而后,舒正痒和裴盛安便出去了,余启昭一人。
她伸个懒腰,扭动一下脖子,走向门口,手刚搭上门把手,陆缜眠忽然开口说:
“今年的花谢的早,恐天也会早凉,殿下还是提前多备冬衣。”
启昭原本要出去的脚步止住了,转身疑惑的看向陆缜眠。
陆缜眠不是多管闲事之人,更不会说些无用的寒暄。
舒正痒带来消息:皇帝病重。
只是此事还被捂着,知道的人不多,对外只说是前阵子变天,受了风寒,暂不上朝,每日在寝宫内批阅奏折,如有要事,先与陆太傅和右相商议。
但实际上,从太医院开的方子以及脉诊记录看,恐怕时日无多了。
皇上膝下四子,未立储,除了还在吃手指头的启显实在太小,根本不可能争皇位,其余三个儿子均已满十岁,且其后有相对应的势力支撑,可谓是势均力敌。
自古以来,争夺皇位都是一场不成功便成鬼的输死博弈。
如果启昭理解的没错,陆缜眠应该是提醒她:圣上身体欠佳,皇位之争恐怕会提早爆发,需提前准备。
她原本要拉门的手往右移了一下,将门闩推上,而后几步跨过面前的桌椅,径直坐在陆缜眠对面,一手托腮,另一手敲着桌子。
“陆监学还对天气有所研究?”
“不曾研究,只是提醒殿下。”
“这样啊,我一直以为陆家都不关注天气呢。”
陆太傅能成为两朝元老,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他从不“站队”,虽然平时惩治皇子、皇女们的手段让人不寒而栗,但对大庸是绝对的忠诚,树大根深且极负才华,所以无论是先皇,还是当今圣上,即位后都很重用太傅。
“之前确实是不关注。”
李渔又问:“如若变天,不知陆监学可愿共享一件衣,共撑一把伞?”
“全在殿下。”
她不知道陆缜眠是出于什么目的向自己抛出这样的诱饵。
只是她不能接受,至少现在不能接受。
皇帝老爹只是病危,并不是已故。他迟迟未立禇是讨厌别人觊觎皇位,结党营私。且陆家是他最看重的,如果自己和陆家有什么纠缠,难保不被她那生性多疑的皇帝老爹猜忌,直接断了启暻的路。
启昭靠在桌边,盯了陆缜眠半晌,忽而笑到:“谢陆监学美意。只是陆监学这衣裳太干净了,弄脏了怪可惜的。我心领了。”随后出门走了。
三个月后,钟声从尚未破晓的黑夜中传来。
一声声,是鸣丧,也是鸣战。
皇宫内外,已经掀起滔天巨浪。而宫中的启暻、启显就如同巨浪中的两片弱小的树叶。
陆缜眠飞奔到淑雅阁时候,启昭正开门出来。
她褪去原本的灰色院服,一身枪灰色的铠甲,红色的披风被冷风吹的猎猎作响。
而陆缜眠也是一身极为正式的装扮,腰间挂着子衿。
“陆监学?你来这干嘛?你没收到太傅给你的信吗?”
“收到了。”
“那你就应该听太傅的话,在院里待着。”
她说完,陆缜眠就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启昭明白,陆缜眠这是打定了主意,不会改变的。
天,由黑变白,似乎只是一瞬间。
白光乍现在东方,普照大庸河山。
山下,舒正痒,裴盛安,以及一支属于他们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整装待发。
启昭望向陆缜眠眼底:“既然这样,那我有几句话与陆监学交代。”
她靠上前:“唉,你低点头,总站这么板正,你腰不累吗?”
闻言,陆缜眠放松了脊背,微微弓着腰,低头附耳到启昭身前。
“陆缜眠。”启昭甚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他,让他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随即,一只温热的手搭上了他的脖颈,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失去意识了。
启昭用奇甲锁将陆缜眠锁在淑雅阁内,他解开锁头出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启暻已经继位。
扶彦、北疆趁新帝根基不稳,群起而攻。
大庸,陷入了新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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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文死了。
陆缜眠顺着花纹袍人说的话查了下去,一个月的时间,阮文顶替他人上任,贪墨,害命的罪名全部落实。
阮府被抄,一部分充实国库,还有一部分拿到市面上拍卖,所得银两用于逐水县政务。
红袖招因前段时间出现了命案,老板为了挽回点人气,将铺子免费借给衙门,用来拍卖从阮府抄出来的财物,店里异常热闹,阮府抄出来的好东西不少,有买家,当然更多是过来看热闹的。
李渔漫步尽心的逛着,不经意发现架子上挂着一件东西。
那东西如一件铁灰色的马甲,仅从面上看不出子午某酉,且牌子上的价格昂贵,甚少有人问津。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千丝韧。
刀枪不入。
“陆缜眠!”李渔从外面跑回来,带着几分雀跃。
陆缜眠从桌案上抬头,还没看见她人,就听见了声音。
李渔跑到他案前问:“陆缜眠,你能借我点钱吗?我想买个东西。”
陆缜眠没问她要买什么,直接起身说:“殿下随我来。”
两人一路来到书房,陆缜眠从柜子里拿出几个匣子,一一在李渔面前打开。
“银票,细软,房契,地契,都在这了,还有这个。”他摘下身上的玉佩,轻轻放在桌子上。
那是陆家的传家玉佩,给陆家未来的儿媳妇的。
若是不知道陆缜眠的心思,李渔只当他是大方,可一旦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就怎么也不敢对上那双眼睛:“不……不用这么多。”她从放银票的匣子里取出两张,摇一摇,说:“这就够了!”
翌日清早,县衙。陆七急匆匆的跑进书房。
“大人!柳上梢的尸体不见了,李姑娘也不见了!这是她留下的字条和东西!”
陆缜眠抬起头,似乎并没有多惊讶。
他接过陆七手中的东西——一张字条,一个包袱。
“我走了。这东西是送你的。”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
纸上画了一个箭头,指向纸条下的包袱。
陆缜眠打开包袱,是一件千丝韧。
认真将纸条叠好,贴身放着。手指下的千丝韧微凉,往昔,一幕幕重现。
那日在诚光山山洞里的事情,他记不清了。但他可以很肯定,他和李渔说了很多‘心里’话。
所以,这就是她知道自己心意后的选择了吧。
“大人,咱们不去找李姑娘吗?”陆七问。
找吗?
说真的,他不知道……
苦寻十年,知道她还活的时候,自己真的是想疯狂的占有她,软禁她,让她只属于自己。
可再次感受她的鲜活,心中有多有不忍。
随缘吧。
此刻唯愿愿她身上的银钱够,不要再忍饥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