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计划001号》祝语南

5、学校

　　橘色的灯光容易让人放松，尤其是在这个与地球生活别无二致的、熟悉的环境里。胃部抽搐的感觉再次袭来，林砚京迅速捞过垃圾桶，一手撑在桌子上，弯腰——但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只能干呕。

　　抽痛感平复后，她以最快的速度翻找起校长的长桌。如疾风过境般，所有抽屉、文件被全部翻过一遍，一无所获，连抽屉下面林砚京都摸过一遍。

　　随后是书柜、茶几、沙发……然而书柜里只有关于管理和心理学的书，玻璃茶几全透明，一眼能看个彻底，最后更是连沙发缝和盆栽里都没有放过。

　　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林砚京将目光放回长桌，桌面正中间还剩唯一一台没有动过的电脑。

　　按下开机键，弹出的是输入密码的界面，密码提示：我的秘密。

　　校长的秘密？林砚京蹙眉，她怎么感觉这个校长身上全是秘密？

　　但也来不及猜密码，她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林砚京也不耽搁，将所有东西归位之后，小心翼翼退出校长室往楼梯间走。

　　走到大概走廊中段的位置，前方皮鞋踩踏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从林砚京的视角看过去，已经能看到楼梯上一双被黑色西装裤包裹的腿缓缓向下走，然后逐渐露出上半身，和一张阴鸷诡谲的脸……

　　走廊内空空荡荡，没有任何遮蔽物，而且此时想要再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对方明显也已经看到她，脚下虚影一闪，下一瞬就出现在她面前。

　　完全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林砚京被这个突然跟自己面对面的人吓了一跳。

　　她仰起脖颈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将近半米的人后退半步，一只手悄悄摸上兜里的锥子。这人脸色青白，眼珠却是纯粹的黑色，离得近了，那股诡异感刺得她发毛。

　　强烈的感觉告诉她，这个“人”肯定没有体温。

　　那人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语气情绪没有半分起伏：“你是哪个学生？来这里做什么？”

　　林砚京大脑飞速运转，脸上扬起笑意：“我……监考老师叫我来的，至于要做什么，我也在等监考老师告诉我。”

　　“监考老师叫你来的？”他一步步追问，“哪个监考老师？他叫你这个时候来？既然叫你来，你为什么还在走廊上？”

　　林砚京额角渗下冷汗，面上还保持着微笑的弧度：“我……我没记住是哪个监考老师……所以还没找到办公室在哪……”

　　刚说完，她就察觉到对方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

　　完了，这是林砚京大脑里的第一反应。

　　果不其然，对方看向她的眼神里，怀疑的神色渐浓。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搭上她的肩，手指轻轻按压在颈动脉上。

　　这绝对是在威胁，林砚京被冰得一激灵。她原先的感觉没错，这人，或许只是暂时称之为人，根本就没有体温。

　　对方感受到手指下强有力的脉搏的跳动，眼里也难得闪过些许茫然。

　　但这情感微不足道，转瞬即逝，如同在海面飘过的水蒸气。对方按着她颈动脉的手指微微用力：“真的？”

　　“真的。”林砚京面上平静微笑，咬死了只有一句话。

　　要不直接打？打赢的概率能有多少？她在心里盘算，最终绝望地发现了零这个冰冷的数字。

　　就在那双青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手下一秒要掐上她的脖子时，身旁一间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前不久还说要去找校长说道说道的监考老师拄着门笑道：“不好意思，校长，这个学生是我叫来的，刚刚在忙事情，忘记叫她了，没有打扰您吧？”

　　听到这个解释，校长蠢蠢欲动的手才终于停下，但仍然搭在她肩膀上，准备随时要她的命。他斜了老师一眼：“你叫来的？”

　　“是的。”

　　“理由？”

　　“这位考生考试的手卡出现些问题，我找她来问问。怎么了吗，校长？”

　　校长这才收回手，从兜里掏出一块丝巾来回擦手：“没有下次。”

　　林砚京：死装。

　　有本事别掐她脖子啊！

　　“一定。”监考老师皮笑肉不笑。

　　得到保证，校长才绕开她向走廊深处走去，监考老师则顺手将林砚京拉进他办公室。

　　除开没有茶几和沙发，以及多了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外，这间办公室与校长室没有多大的差别。监考老师坐回椅子，胳膊肘支住长桌，双手交叠撑在下巴上：“说说吧，来这儿做什么？”

　　林砚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和校长关系不好？”想了两秒她又补充道，“你恨校长？”

　　从刚刚的对话中，她就感觉到监考老师有不满，甚至怨愤，尽管已经极力压制，但那情绪浓烈得就像巴掌直接甩到她脸上一样。即便抛开这一点不谈，一个人从正向阳光到不像正常人的样子，如果说活得很好，她是不信的。

　　但这个问题问得相当冒犯，尤其当两方的身份似乎并不平等时，监考老师脸上程序化的笑容都保持不住了，他阴沉下脸：“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到这反应，林砚京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我总得确定一下你们两个的关系如何才好说我来做什么。”她并没有冒犯到别人的自觉，自顾自说道，“而且如果我们在一条战线的话，有没有可能合作？”

　　要先确定和校长的关系才能说做什么，那就说明这件事情跟校长有关。再结合他开门时两人所站的位置，他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你去校长办公室了？”

　　林砚京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这句话里的惊恐太浓，拉得语音都变了调。

　　“遭了！”他“腾”地站起，几步走到镜子前打开它。林砚京这才发现这镜子竟然是一道门，门后还有一个密闭空间。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蹲在镜子门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来不及解释了，你先进去躲好，安静，别出声。”他一把薅住林砚京的胳膊将她甩进去，随后“砰”的一声关上镜子门。

　　本能地，林砚京没有轻举妄动。尽管和陌生人待在一个密闭空间里并不安全，她也只是轻轻挪动脚步，在靠近镜子的地方蹲下。

　　然后便发现——这面镜子竟然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在发生什么。

　　林砚京刚刚将眼睛贴近镜子，办公室的门便被暴力砸响，一下又一下，震天的响声肆意宣泄着门外人的愤怒。

　　老师走过去开门，校长几步闯进来，面目狰狞，眼周泛红，反而让他有了一丝诡异的人感。

　　他左右环顾：“人呢！那个学生呢！”

　　监考老师此时又恢复了那个标准的笑容：“刚刚说完事我已经让她回去了，怎么了吗，校长？”

　　“她去了我办公室！翻了我的东西！”校长状若癫狂，双拳在空气中胡乱捶打，如同一只即将失去理智的野兽，“我桌子上的文件被移动了零点三厘米！”

　　此时在镜子后听到这句话的林砚京：“……”

　　这该死的强迫症！

　　而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监考老师的嘴角也在抽动，但良好的演技还是让他皱着眉附和：“那可不能让她跑了。”

　　“是啊，可不能让她跑了。”校长突然停下了夸张的肢体动作，扭头冷冰冰地看着他，“你确定她已经走了吗？”

　　“是啊，怎么了吗，校长？”

　　没等他说完，校长突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单臂将他整个人拎至半空：“她真的走了吗？”

　　“是……她……真的……走了……”被掐住喉咙让他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监考老师双手扣住校长的手腕，却终究没有勇气去掰掐住他脖子的手指，只能双腿不断扑腾着，像离了水的鱼。

　　校长静静审视着他因缺氧而濒死的面庞，又卡住死亡的瞬间松手。

　　监考老师跌坐在地上，脖颈上五道青黑的手指印。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大量的空气灌进肺里，此时每一次吸气都像是一刀痛苦的凌迟。

　　校长直接略过他走出门去。监考老师坐在原地，缓过来之后起身抚平西装上的褶皱，走过来打开镜子门。

　　林砚京从镜子后爬出来，还有那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方才她已经了解到，这两个人是来外来的检查组的成员。而其中那个看着像小孩子的人，也是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见到的那个学生，居然已经三十多岁了。

　　她们来秘密调查这所学校利用机器人违规管理学生的行为，证据都已经收集完毕，足够让这项罪名成立。然而就在她们要走时，机器人却突然暴动，满学校见人就杀，幸好监考老师将他们藏在镜子后才逃过一劫。

　　然而机器人不可能突然做出违反程序的行为，即便真的是意外，校长也不可能对这么大的意外视若无睹，林砚京猜测，这次机器人暴动恐怕就是校长下的指令，为的就是杀死这两位检查组的成员。

　　她们两位的行动应该早就暴露了。

　　好在面前还有一桩好消息。这次不用林砚京开口，监考老师就率先先向她伸出手：“我叫张鹰，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