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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你是站在我前途里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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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在靳淑桐还在熟睡的时候,桑苒推掉了所有工作,研究所那边让苗思思盯着,自己则是去专卖店挑了几样上好的补品去了市医院,在陆琳的病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靳淑桐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因为宿醉她的头还是蒙的,在床边摸了摸,找到了手机,开机才发现自己多手机被战队里的几个人打爆了。
都是凌晨打来的,靳淑桐依稀记得自己没有关手机的习惯,估计是桑苒嫌吵才帮她关机了。
一边来开窗帘一边拨通了文越的电话,就有了接下来的对话。
“姐姐!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去哪了!”
“去嫖了。”
“……死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文越控诉,靳淑桐踩着拖鞋进了厕所,看见挤好的牙膏,新的洗脸巾,和桑苒贴在镜子上的便利贴。
“化妆品在梳妆台,做了早餐记得吃(也可能变成午餐)”
靳淑桐笑了笑,把手机开了免提:“就比我大两岁,你装什么哥哥。”
“靳淑桐!”
文越咆哮,靳淑桐把牙刷塞进嘴里含糊:“叫你爹干嘛。”
“你昨天闹的哪一出啊,你知不知道在管理严一点的俱乐部,你擅自离开战队已经算违纪好吧!”
文越苦口婆心,靳淑桐擦擦脸上的水珠踱步去了餐厅,看着口味清淡的青菜粥和淋了酱油的煎鸡蛋,靳淑桐心里暖暖的,这没在一起就这么贴心,在一起了那不被桑苒宠成小孩儿。
餐桌旁边也有张便利贴:“吃完碗放在洗碗机里,出门的话我的化妆品在梳妆台上随便用,不出门记得浇一下花。”
靳淑桐看着纸条一脸痴笑,文越还在电话里嘶吼:“你现在在哪啊,你妈妈现在情况怎么样?有什么难处你和战队说,听哥和俞哥会帮你的,你们这些孩子怎么都这么喜欢离家出走啊?”
靳淑桐把粥放在嘴边吹了吹,道:“癌症情况能怎么样,就那样呗,你让俞哥别担心了,我晚上就回基地。”
她喝粥的动作一顿:“我尽量在决赛之前处理好我妈妈的事。”
“落落,听哥哥的,这次决赛咱要是不能上就不要勉强了,和圈里很多妹子比起来,你已经很棒了。”文越担心她状态不好,又不想她因为决赛压力太大,想着怎么开导开导她。
“文越。”靳淑桐突然叫他。
“啊?”
靳淑桐把玩的手里的纸条:“你谈过恋爱吗,智性恋。”
“啊?????”
这话题也太跳跃了吧。
“为什么问这个?”
“就是那种,比你大五六岁吧,智商特别高的那种。”靳淑桐喝了一口粥,有些惊奇地挑起了眉毛,随即又补了一句:“做饭还特别好吃。”
“小姐姐,你现在……不会……俱乐部禁止选手谈恋爱!”
“是禁止选手间谈恋爱,又没说圈外的不行。”
“老师,你不要顾远乔了吗?”文越木了。
“队长?我为什么不要他?我还能不要队长?要不要也是他不要我好不好。”靳淑桐开始听不懂人话了。
“害,可怜的远近姐妹,你们的cp这次何止be了,这叫直接入土。”文越含泪替广大还没死透的cp粉们盖上了棺材板。
“哎等等,你一个没有社交的人怎么谈的恋爱啊?”文越发现了不对。
靳淑桐喝完了粥,笑的很甜:“不告诉你。”
此时,在基地的文越拿着被挂断的手机一脸木然:“所以,为了防止俞哥跳楼我应该提前通知他吗?但鲸落同学好像没说她有对象了啊……”
在桑苒来找陆琳之前,陆琳刚结束检查坐在医院办公室外的长椅上等结果,这些天发生的事让她有些恍惚,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听话的女儿会变成这样,她一直觉得自己对靳淑桐的教育完全没出问题,甚至觉得只要是不偏离正轨的事她都会纵容靳淑桐,但没想到靳淑桐第一次反抗了她,为了电竞这么荒谬的事情。
陆琳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却听见了不远处一对母女的对话。
“妈妈,今天鲸落直播了吗?”
陆琳抬头看去,她认识那个女孩,今年十二岁,但肝癌晚期,家里经济条件还行,但也经不起长时间化疗的折腾。
女孩的母亲蹲下来掏出手机看了一会,摇摇头,女孩眼中闪过失望,但又马上笑了起来,她默默头上的帽子道:“妈妈,等我好了想和鲸落姐姐一起打游戏。”
母亲强扯出一抹笑容,摸摸她的头:“好,宝贝游戏打的这么好,妈妈一定支持你。”
“打职业还可以赚钱,这样妈妈就不会很辛苦了。”女孩笑的灿烂。
不多时,女孩进了治疗室,留下母亲一人在外面等着,她在陆琳旁边落座,陆琳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和女人搭话:“你女儿喜欢打游戏?”
那位母亲点头,苦笑着叹了口气:“反正她活一天少一天,我总不能连她这点爱好都剥夺了吧。”
“她刚刚说的鲸落是谁啊?”
“她很喜欢的一个职业选手,真名叫什么靳什么……桐我忘了。”女人皱了皱眉道:“我家姑娘特别喜欢看她打游戏,她和我说女孩儿在那个圈子打出成绩不容易,她很佩服鲸落顶着网上那么多人的骂赢那么多比赛,我其实,很感谢这个小姑娘,要不是她,我女儿其实早都不想化疗了,她知道我很辛苦,但至少现在,她有个活下去的念想,挺好的。”
陆琳闻言一愣,也没继续和她说话,因为那个女孩出来了,下一个该轮到她了。
回到病房,陆琳捧着一本书出神,仔细揣摩着刚刚那位母亲的话,这时病房的门敲了敲,离房门近的富太太去开门,看见一个身着黑色短款衬衫的年轻女人走进来,她手上提着东西,径直走到陆琳床边微微欠身,礼貌开口:“请问是北师大历史系的陆教授吗?”
陆琳摘下老花镜:“你是……”
桑苒从手抓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您好,我是复旦生物工程系的博士生,我叫桑苒。”
陆琳收下名片道:“小桑有什么事吗?”
毕竟一个理工女不可能闲着没事干来找她这个已经病退的文科教授。
“我是靳淑桐的朋友。”桑苒道:“她没时间来看您,托我给您送点补品。”
“她倒是有心。”陆琳冷哼了一声:“忙着打游戏,她能有什么时间。”
“阿姨。”
桑苒心下暗叹,老教授不好对付啊。
“您了解电竞吗?”
陆琳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知道,我都明白,我了解,但这条路太苦了,我看那些打游戏的多多少少都要经历网暴,还弄的手啊,肩啊,腰啊全是伤,我舍不得,她才18,她还是个孩子啊,她这个年纪应该去上学的,而不是经历这些。”
“阿姨,您看这个。”
桑苒把手机举到陆琳面前,那是新秀赛得冠军时的靳淑桐,短发的女孩周身散发着张扬的气息,她怀中抱着奖杯,笑得那么自信,聚光灯的光影顷刻散落在她身上,只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炙热的心跳和全世界为之喝彩的掌声和欢呼。
就是这场比赛,让靳淑桐从一个无人问津的民间玩家变成了古园圈里的新人王,凭借着一手出彩的游走为自己开辟了一条全新的人生道路。
这是她自己赢来的,哪怕这条路早已荆棘满布,她曾经历过无数暗淡无光的时刻,但也是黑暗造就了现在的她,也是苦难,让她浴血重生。
这是靳淑桐的第一场正式比赛,那场新秀赛,要么是一线战队二队被派来练兵的,要么是已经在直播界或者陪玩圈子里小有名气希望能被战队看上一举走向人生巅峰的。
只有靳淑桐,一个像刚放学来逛网吧的小孩儿,戴着一副像从二手平台淘来的头戴式耳机,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沦为普通的背景板,没有人陪她参加比赛,现场没有一个人为她加油。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儿,当她再次出现的时候,当她被大众熟知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不再是碌碌无名的路人甲,是早已成为明星选手的队友,她也不再是背景板,是拥有自己队服,队徽和ID的一队替补。
但一队其他人太过耀眼,尤其是她的首发,为红桃公爵又添了两套冠军皮的神之游走,她的光芒再次被掩盖。
现在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终于为世人所知,终于走出了替补的位置,你让她怎么放弃,你让她如何放弃。
“阿姨,我相信您是爱她的。”桑苒收起手机道:“这是她努力了很久才有的结果,您应该从她的角度考虑她真的想要什么,我相信大学对她来说和电竞同等重要。”
陆琳沉默了,少顷她又要过桑苒的手机看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好久没见她笑得这么没有负担了。”
“这些年,我因为弥补自己失败的婚姻,对她的关心确实不如从前,就是她小时候在我工作最忙的时候天天嚷嚷着要当医生。”陆琳叹了口气,苦笑了两声:“我还以为那就是她想要的,这么多年了,我竟然还没你了解她,我只是担心她会受伤,会难过,会放弃生活。”
“毕竟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要说真正在乎的,也就一个她了。”
“那就从现在开始了解她,试着理解她。”桑苒道:“她希望您看见她成功的样子。”
从医院出来,桑苒收到靳淑桐的消息,说她有事回基地了,这个时间回基地肯定是关于比赛或者训练,所以桑苒也没打扰她回了公寓,她需要回去再准备一些生活用品,不为别的,只为以后靳淑桐想来住的时候不会像这次这么仓促。
TKT三楼训练室旁边就是俱乐部老板办公室,此时办公室坐着一男一女,男人挑染的蓝毛在午后的阳光下被镀上了一层黄色的金边,江季听本来是个很不正经的人,当年在役的时候就是赛前语音炸麦王,Life里那个可以调动全队情绪的人,也是最想拯救曾经的Life的人,但他的队友却都没有要拯救战队的打算,等他凑够了买俱乐部的钱,队友该散的散,该转会的转会,能走的全走了,留下的只有常年没有人打扫的基地,只剩萧条和人去楼空。
都说是他救了整个TKT,救了顾远乔,但又何尝不是顾远乔救了曾经的Listen呢,他没保住曾经的Listen,现在他绝对不可能放弃TKT。
所以面对多个赞助商提出的那个荒谬的条件,他没有找顾远乔,而是直接叫来了靳淑桐。
“我们的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江季听看着靳淑桐:“我觉得应该提前告诉你,让你们有个准备。”
“是赞助?”除了赞助商撤资,她想不到别的理由能让俱乐部的资金周转不开。
“是。”江季听也不瞒着她,直截了当地和靳淑桐说明了情况。
“我都带着队伍进四强了,赞助商还有撤资的理由?”
“不,赞助商没有撤资。”江季听却给了靳淑桐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这回轮到靳淑桐摸不着头脑了。
“是有新的赞助商要赞助TKT。”
靳淑桐挑起了眉毛,语气里没有任何欣喜的情绪:“怎么的TKT有黄金吗,还是赞助商集体被车创了?都变慈善家了?上赶着送钱?”
江季听叹了口气,就知道瞒不过这小丫头:“当然不是,他们有个条件。”
“他们要你拿下世界赛冠军,才会继续赞助。”
“所有的赞助商?”
“对,包括新投资的小赞助。”
靳淑桐瞳孔一震,所有的,自江季听接手俱乐部以来他争取来的所有赞助,只要她拿不到世界赛冠军,这一切都将归零……
靳淑桐又想到一个问题:“那擂台赛……”
江季听看着她眼睛不语,但她懂了,擂台赛,她不擅长的车轮战也要拿冠军。
当年顾远乔虽然没干过GW拿下团战冠军,但每一届团战过后的擂台赛他的游走都是战到最后的,红桃公爵的冠军皮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面对天克的主攻职业,面对技能输出后还满血的治疗防御混合组,一个辅助类型的职业,主要起干扰作用的游走,没有人拿纯游走赢过擂台赛,除了顾远乔,只有顾远乔做到过。
顾远乔能靠着职业万花筒拿下擂台赛稳定军心,告诉别人TKT始终有Lion撑腰,他的队友只需要在红桃公爵的玫瑰下大杀四方,而靳淑桐的第一次擂台赛就被于信按在地上摩擦。
这就是靳淑桐和他之间的差距。
“而且我要告诉你,今年世界赛你要面对的是还有北美的南极星。”江季听不想在她风
头正盛的时候打击她的自信心,但前年TKT被摁在四强爆锤,3:0剃头直接回家,对手就是韩国的南极星战队。
看靳淑桐没说话江季听直接把话挑明:“换句话说,极光的伤已经治好了,她回来了。”
靳淑桐倒吸了一口凉气,去年他们为什么会撑到总决赛她比谁都清楚,因为南极星战队的核心极光因为腰伤休赛了一个赛季。
现在她回来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直被重组风波的阴霾笼罩着的TKT如果有死在世界赛四强甚至更早,以后就很难有机会再有信心打进世界赛,随后就是无止境的低迷,结果会怎么样,靳淑桐想都不敢想。
这也在提醒靳淑桐她早晚会和这个世界级的电竞女神撞上,试想一下,一旦他们亚洲预选赛出线和南极星交锋,两大电竞女神提前会面,大打出手,那热度都够点一个火箭了。
而且她和极光的战火会蔓延到明年的世界赛。
世界赛冠军,这群资本家还瞒善良的,把时间延续到世界赛没在亚洲联赛之后就让TKT弹尽粮绝。
但仔细想想,这又何尝不是对靳淑桐的不信任,他们不相信一个女孩儿能在世界赛打出成绩,在资本家们看来,女生打电竞本来就是一件很荒谬的事,用这个方法把她逼走,好让TKT注入新鲜血液。
“想逼我走。”靳淑桐冷笑了一声:“他们做梦。”
她抬起眼,深邃的黑眸望进江季听的眼睛里,她知道江季听告诉她这些是为了什么,江季听在逼着她成长,逼着她快速独当一面。
对靳淑桐来说要夺冠不能说很难但绝对不容易,一旦赞助流失,那就不是东山再起的问题,那是回炉重造了。
顾远乔有本事让TKT从腐朽中站起来,那她就有本事让TKT回到从前。
“听哥,顾远乔能做到的,我也可以,既然没有盛世,那我就创造一个。”靳淑桐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语气坚定,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你放心,世界赛团战冠军,单人赛冠军,我会拿下来,在这之前,我先拿个亚洲联赛冠军让他们好好看清楚,我绝对不是他们眼里的绣花枕头。”
江季听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满意,但嘴上还是道:“冠军不是靠嘴说出来的,我有别的办法先稳住他们,你别急。”
“就算有别的办法,没有冠军还是不稳妥。”靳淑桐一手捏住自己的手腕:“如果害怕失败,那成功将毫无意义。”
“相信我,我可以。”
这句话她从当上队长的那天就在说了,但说的不如做的,所以她带着队伍杀进了四强。
现在这句话她依然再说,未来她会带着TKT拿下世界冠军。
江季听点点头,又道:“那你妈妈那边……”
“我会解决的。”靳淑桐吸了口气:“我会解决的……”
至于怎么解决,她现在也不知道。
“落落,有难处你就和我说,我和远乔帮你想办法。”江季听微笑着,道:“TKT需要你。”
从老板办公室出来,靳淑桐没急着回训练室,而是在楼梯间蹲下来,楼梯间的灯坏了,只有高处的小窗户透着温和的月光。
手机的光照着靳淑桐的侧脸,光影勾勒出她的鼻梁和眉眼轮廓,平日里微弱的光照的她眼眶有些发疼,眼泪还没掉下来桑苒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落落?”桑苒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薄荷一样的凉意,但和靳淑桐说话的时候却又掺着可以让人溺进去的温柔,那是靳淑桐不曾在别人那里听到过的。
“桑苒……”靳淑桐叫她的名字,叫完又没了下文。
“嗯,乖。”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桑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于是她也把声音放低,道:“看看微信。”
“什么?”
靳淑桐翻了一会儿,看见两个小时前陆琳发的消息:“下周的决赛我能去看看吗?”
“你……”靳淑桐一惊,声线颤了颤:“ 做了什么……”
桑苒道:“我没做什么,只是阿姨很爱你。”
可是爱你的人就是会想尽办法舒展你的眉头,消除你的所有的顾虑,只希望看你毫无顾忌地追求你的所求,看你被一路鲜花包围大步走向光的样子。
一滴泪划过脸颊,靳淑桐抬起被泪浸透的眼睛,前途重要吗,重要,在她眼里前途比爱情重要,但这一刻,她也明白,爱情比前途更难得,但对的人会站在你的前途里。
桑苒就是那个站在她前途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