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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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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劲,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中岛敦发现家里的氛围有些古怪。虽然百里边还是像往常一样每过一周半就为太宰治做一道螃蟹,太宰治也像往常一样在屋子里生活着,可中岛敦就是敏锐的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变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试图找到真相的小老虎歪着脑袋回忆这些日子以来的异状,是昨天太宰哥夸赞了哥哥为自己挑选的新衣服吗?是三天前太宰哥换了一个牌子的绷带吗?还是上周哥哥没有看电视早早就睡下了?又或是上个月太宰哥久违的弄湿了地板?
不知道,完全没有头绪。
当一个人开始产生疑惑,怀疑自己生活的环境产生了变化,那么过往那些一切平常的举动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可疑的行迹,就像是上周才打理过的角落,既怀疑它蒙上了灰尘,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但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想来想去又总是忍不住会突然嗤笑自己多心——只是感觉而已,实际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变化。
不过中岛敦向来是个直觉系选手,既然清楚的记忆给不了一个明确的时间点,那么在心底里的不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大概是在半个月前吧,太宰哥不再试图拉着中岛敦恶作剧了,就连打游戏的时候也会相当自觉的戴上耳机。
那个时候刚刚做完作业走下楼的中岛敦看着戴着耳机独自在客厅里打游戏的太宰治,只觉得是哥哥又与对方达成了什么交换合约,用多加一点蟹肉或是加快购买绷带的频率,换得他一时的清静。
但现在想想,哪怕真的做了这样的交换,太宰哥也不应该会那么听话才是,说不准还会刻意玩一些文字游戏,比如说,答应的是站在客厅里的太宰,可不是趴在沙发上躺在治。
那么半个月前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现在刚到6月,那么半个月以前是……太宰哥发工资的日子。
可这不应该呀。就算太宰哥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现在家里不缺钱,哥哥也不会同他计较什么的。
那就应该还有些别的事情,再往前算一算,5月10日太宰哥偷吃了一个蟹肉罐头,5月8口哥哥新买了一件灰色的衬衫,5月5日是他的生日……
生日那天太宰哥好像很迟才回来。
作为一个孤儿,中岛敦是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的,百里边在这方面也没有研究,但太宰治不一样,只要他想什么日子算不出来!
于是作为新年礼物,中岛敦从太宰治在口中得知了自己的生日。对于中岛敦而言,这份礼物虽然轻飘飘,但却格外重要。至于为什么会送出这份礼物,太宰治的解释是,“所有的钱都被百里花光了,每天做家务还要那么长时间,根本就没有办法准备其他的礼物。”
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生日,(这样说好像有些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让我们尊重事实。)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即便是向来不喜欢麻烦人的中岛敦这一次也没有拒绝百里边庆祝一场的提议。
虽然大操大办显得更加隆重,但是对于中岛敦而言,与家人一起庆祝这个特别的日子更加珍贵。
而且虽然百里边并没有说过,中岛敦还是猜到了对方并不习惯在家里招待陌生人。
身为寿星的中岛敦并没有参与当天的具体工作,直到灯光熄灭后百里边端着点了蜡烛的蛋糕从厨房中走出,中岛敦才意识到太宰治不在家里。
这一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当天的氛围,加上太宰治也从来没有明确表示会参加中岛敦的生日,所以虽然感到有些失望,但中岛敦也没有说些什么。
而且在蛋糕吃完以后,太宰治也就回到了家,还为中岛敦送来了生日礼物——一套衣服,白色衬衫加黑色背带裤,虽然色彩有些单调,但也不缺少活泼的气息。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还能感受到收到礼物时的快乐,但中岛敦确定那种不对劲的气氛就是在那天产生的。
是因为对他的生日有不同的看法所以产生了矛盾吗?
如果是太宰哥的话,对生日宴会的创意,也许的确会跟哥哥的想法不一样……
但是,总觉得不是这个理由呢。
年前的最后一次相聚,太宰治同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又一次的吐槽了对百里边的不满。具体的内容不太重要,总归在最后太宰治还是露出了一副得意的样子,像是在阳光下睡了个好觉的猫咪,眯着眼也挡不住他身上那股惬意的气息。
“太宰真的很喜欢百里君呢。”织田作之助看着正摇着尾巴的太宰治发出了感慨。
像是被揪住了后颈的小猫,太宰治茫然无措的瞪大了眼,但是坂口安吾也适时点头,赞同道:“确是。百里君能忍受太宰这样的家伙那么久,还真是不容易。”
“不过,既然是同居,还是要早些回去比较好吧。〞织田作之助皱着眉头说,“哪怕是自己开门,也要照顾对方的作息啊。”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触碰到了太宰治那根敏感的神经,在之后的谈话中他没有再发表任何有关百里边的言论。就连回到家后成功喝到了最开始的味道的醒酒汤也没那么开心起来。
再之后就到5月,正适合入水。太宰治在漂流的途中被正在钓鱼的百里边钩住,下午的阳光正好,在晒衣服的同时顺便睡个觉,只是醒来后他就听到了来自百里边的拒绝,“殉情是不可能的,自杀主题的生日蛋糕也不可以有,阿敦的生日上应该要有茶泡饭参与。”
一切都很合理,百里边从来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但太宰治就是有些不自在,说不上来究竟在哪里,也许是太阳过于灼热,让他的脑子发了昏,胡言乱语后又接着问了什么,但却没有听清楚自己的问题,反倒是百里边的回答格外清晰——
“阿敦。”
在这个将果断视为褒义词的时代里,百里边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优秀。促使他成为这样的人的不是兵法中所谓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而是来自父母的言传身教和童年生活中的切身体悟——徘徊和犹豫只会让两边都受伤。
就像既不想让刚回国的白小姐失望,也舍不得让身旁的戴小姐难过的许导演,最后成了两位小姐心中共同的坏蛋;又不好意思违背小时候的诺言,也不肯放走追求到的田学姐的龙总裁,最后不但失去了青小姐,也丢掉了田学姐。
还有就像爸爸妈妈和他说的,在所有所有的王妃中,没有一个人在来到新的地方时是事先有所准备的,即便在此之后重新过上了愉快的生活,但也常常有人会流露出对原本世界的遗憾——我应该把钱花光的,我新买的酒还没喝,我有一个人想嘎很久了……
所以在面对选择的时候,百里边总是会干脆的做出自己的决定。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穿越哪一个先来,如果一定要留下遗憾,至少不要那么大。
如果一定要做一个比喻的话,那么百里边就是一个严苛却不怎么精确的天平。他没有微微的倾斜或是摇摆的平衡这么一说,哪怕只是一毫克的差距,重的那一端也会飞速下坠占据主导位置,而轻的那一端也会迅速的冲上云霄。
太宰治没道理不清楚这一点。就像许多年前他曾经抱怨的那样,即便坚持寻找那么多天,即便那样期待自己可以成功,但每到吃饭或是睡觉的时间,百里边还是不会更改自己的作息。哪怕他明明知道只要再往前走一点点,他就可以赢了。
所以他到底在计较什么?别扭什么?又在怨恨些什么呢?
总不至于是在懊恼自己在百里边心里的地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输给了中岛敦这么一个弟弟吧。
这有什么好比的。
中岛敦是谁?他是百里边亲自从孤儿院带回来的孩子,是百里边来到横滨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主动留在家里的人,是百里边来到很这个陌生的世界后给自己找到的最亲密的家人。
太宰治是谁?是不怀好意的大人派来的说客,是不请自来的客人,是为了治疗中岛敦的心理疾病而特意请来的心理医生。
他甚至没有一把钥匙。
那么百里边知不知道呢?他当然知道。
在太宰治不对劲的第一天里他就知道对方又陷入了怪圈里。
只是百里边和中岛敦不一样,中岛敦认识的是20岁、21岁的太宰治,所以对方哪怕有一点无精打采的模样,他也会提高警惕,希望对方可以赶快好起来。
可百里边认识15岁的太宰治,16岁的太宰治,17岁的太宰治和18岁的太宰治,接着才是20岁21岁的太宰治。
在百里边这里,太宰治闹别扭,不舒服才是常态。甚至于格格不入是太宰治最正常的样子。
百里边对于太宰治的行为,有和中岛敦不同的看法。在百里边这里,太宰治从来就是一个矛盾的家伙,他没有顺心如意的过过一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沮丧不在别扭不在气愤,但是造成这一切的让他感到不舒服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这个他最知道的,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家伙。
所以直到现在,百里边依然认为,太宰治所有的不对劲都在源于他又一次发现了自己和百里边身上的不同,固而为自己与他同行而感到失望、不悦。
但偏偏这一点是无法依靠百里边改变的。
因为他从来都是太宰治见过的最多的那一类人,喜好安稳平静的生活,享受家庭带来的温暖,还有些得过且过的敷衍。他不好奇所谓世界的本质,对人类的劣根性也秉持着视而不见的态度。
就这样吧,没必要想那么多,这一切本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