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难收就给他舔干净》一夜报负

7、麻烦

　　窗外建筑以飞快的速度向后方驶去，季蓝的眼睛从车内后视镜偷瞄。浮云落半靠在车窗旁，仍然没从昏迷中醒过来。
　　顾时眠坐在他旁边，同样从后视镜看着季蓝，只不过他的眼神没有季蓝的躲闪。
　　季蓝仔细回忆，怎么也想不通顾时眠到底怎么坐上车的。
　　二十分钟前，把浮云落打昏后司机准备背他上车，季蓝的手突然被人扯住。
　　“你们要带他去哪？”
　　那人扯得不用力，却能让人觉得冷硬。季蓝被这只手莫名其妙地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戴着黑色口罩的男孩。
　　透过那双冷淡凌厉的双眸，季蓝心口还没冷静下来，眉心就跳的更厉害了。
　　怎么关键时候遇上这位祖宗。
　　“哈哈，是小顾啊。”季蓝转身尴尬的笑着，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恢复自己平日里温和的人设：“又来火车站等你爸？”
　　随后她想扭扭顾时眠的脸颊，又被对方轻巧地躲开，季蓝没有表现太多尴尬，而是一脸担忧地问：“两个小时前顾梁就到家了，他不会又在逗你吧？”
　　本以为这样就能转移眼前这个小屁孩的注意力，结果没想到顾时眠继续盯着她，没有对他父亲的动作做出任何反应。
　　她不能理解顾时眠为何要插足进这个事来，只能故作优雅地将前面的碎发微微往后拢，在这个空隙大脑紧急思考对策。
　　微笑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她拉紧司机背上浮云落的手故作难办的答道：“这是我家小孩，脾气倔，闹离家出走呢。我们想快点带他回家。”
　　顾时眠没有被季蓝的言行丝毫打动和相信，冷静地陈述事实：“他在这站三个小时了，你们要来人早来了。”
　　“而且，季姨你不是没有孩子吗？”
　　季蓝心里像是有猫在抓挠，微笑的唇齿里藏了许多句无声的咒骂。
　　是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现在的她应该在家美美地享用温泉 Spa ，或者在某家法国餐厅点上香薰吃着牛排。
　　但是她不能对着顾时眠生气，只能将自己的指甲嵌入皮肉，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我没有孩子，但是浮叔叔有啊。”
　　“这是浮云落，你浮叔叔的孩子。从小在浮叔叔老家长大，这是他第一次来南川，你们没见过是应该的。”
　　听着季蓝的话，顾时眠的语气更加冷了：“然后你们让他独自站了那么久？”
　　“都是你浮叔叔不好，季姨小声跟你说，你浮叔叔啊……”季蓝手指着脑门，随即张开摆了摆手。
　　最后递给顾时眠懂得都懂的手势。
　　她一只手抓着顾时眠的手腕，一只手抹去眼底泛上来的泪水，语气陷入极大悲伤中。
　　“这孩子第一次来南川，浮叔叔本来说要亲自来接他，但是手里的公务脱不开身。便想着先把工作做完，再来接他。”
　　“但是他吧，是个一根筋，工作起来容易上瘾。一专注就忙到天黑，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个孩子没接，就急忙给我打电话了。”
　　听起来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顾时眠心里想。他抬眼看着季蓝，注视着她从眼眶划到下巴的泪水。
　　同样想起了那个蹲在火车站在不知所措的浮云落，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要问顾时眠怎么知道的，因为顾时眠也站在火车站里麻木地寻找着父亲。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那个毫无逻辑随心所欲的男人早早地通知他今天下午就会回到南川，让顾时眠前去接他。
　　其实他根本不会坐他所说的那班火车回来，他有时坐提前一天的火车，有时坐晚一个星期的火车。
　　或者突然临时改变主意，变成走高速，坐大巴。然后在摇身一变坐到客厅沙发上，笑嘻嘻地问顾时眠怎么回来的这么慢。
　　逗顾时眠是身为父亲的最大乐趣。因为顾梁知道，只要他同顾时眠说，不论多少次顾时眠还是会到火车站，反复寻找自己的身影。
　　顾时眠看着来来往往陌生的人群，手中还提着顾梁要求买的咖啡。视野在车站来回摆动，最后无意落在了浮云落身上。
　　刚开始浮云落只是个陌生的路人，南川此巨大人流下，数以千计的人会提着他们的行李慌张焦急地等着家人到来。
　　可火车到站的广播像海底的浪花，不断的涌上来，飞鸟和游鱼比肩接踵，顾时眠的目光最后还是回到浮云落的身上。
　　浮云落似乎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无助地看向周围的世界，好像意识到自己与他人的格格不入。
　　在南川这座城市，没有哪个正常人会随意的坐在地面上。而浮云落虽然意识到了，但是他不改。
　　虽然他好几次忍住想直接躺地上的念想，乖乖地蜷在行李箱旁，但还是差点靠着行李箱睡过去，迷迷糊糊间又被川流不息的汽笛声吵醒。
　　“那他就更不能跟你们走了。”顾时眠看着司机背上的浮云落，语气坚定：“你们的行为算绑架，我可以报警的。”
　　“他不跟我们走能去哪呢？”季蓝无奈地扶额，装温和优雅的女人真的好累。她收起泪水，语气算得上诚恳。
　　“小落第一次来南川，人生地不熟，他还能去哪。”
　　“让他继续蹲在这，或者重新买张火车票回到他老师家里，他老师早上了年纪，让小落回去给他增添负担吗？”
　　“而且我们作为他的法定监护人，报警没用的。浮桥脑袋不好，季姨脑袋好，虽然我和这小孩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心真诚呀。”
　　见顾时眠铁了心要纠缠到底，季蓝心想不如后退一步，以退为进，从而摆脱纠葛道：“不行你就跟着季姨，让你亲眼看看我们不会亏待他。”
　　当顾时眠坐进车时，季蓝脑袋还懵着圈，坏，真让这小子上来了。
　　她真搞不懂顾时眠在执着什么，从前不明白别人说招惹谁都不要招惹顾家那小子，她今天算是彻底懂了。
　　顾梁脑子看上去挺正常的，怎么养出脾气这么怪的儿子。
　　算了，季蓝掏出手机，心想先给顾梁打电话，告诉他你家孩子在她车上，等到家就让顾梁把顾时眠接走。
　　她打开通讯录，对着顾梁的电话拨过去，在拨话过程中特意开了免提，想让顾时眠听听顾梁的声音，因此让那小子害怕一下。
　　结果对方拨了很久都没接，季蓝尴尬地想要挂断，却无意地对上了顾时眠视线。
　　在顾时眠的角度，他能清晰地看见季蓝有意无意地向他展示自己在给谁打电话。
　　他的眼眸很冷，像是百年都不会融化的冰山。在季蓝即将按下挂机键时，对面突然接通了。
　　谁也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阵阵喘息声，那喘息声很黏，还是两个人的。
　　“喂，有什么事吗？”对面似乎在做什么激烈运动，不断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从缝隙中吐出单字音节。
　　季蓝被吓懵了，原本组织好的语言在这一刻被冲垮。无言的尴尬在整个车厢攀升，季蓝觉得自己已经被罪恶感掐住喉咙。
　　“挂了吧。”顾时眠没将视线停留在手机界面上，而是投向窗外浓郁又无边的夜色里。
　　听到顾时眠这句话，季蓝仿佛大梦初醒，身体打着颤挂断电话。再想起时声音轻飘飘的，似乎没缓过来：“我记得你妈妈好像在国外吧……”
　　脱口而出的那瞬间，季蓝才意识到自己问出了多么令人窒息的问题。顾时眠没回答她，可是答案早就在口中心照不宣。
　　顾时眠的反应很平淡，甚至有些习以为常。季蓝看顾时眠的眼神多了些愧疚和少许怜悯。
　　多好的孩子啊，长得又高又帅，性格虽然犟，但是正义善良，怎么偏偏摊上个这样的父亲。
　　就这些上流人士，说着最高贵的话，干着最恶毒的事。她就想装个贤妻良母，还要害得她每天不是在尴尬就是在尴尬的路上。
　　早晚有一天要和他们拼命。
　　浮家住在半山腰的别墅区，司机和季蓝把昏睡中的浮云落扶进房子，又让顾时眠也进屋。
　　季蓝先让浮云落平躺在沙发上，并且让管家从厨房端出加热的晚饭。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车窗上搬下，堆积在客厅。
　　她在茶几上倒了壶水，又一口咽下，随后用手抹去嘴角的水渍。让人不免觉得她喝水跟泄愤似的。
　　季蓝随后又想把浮云落叫醒，发现光靠喊得没用，随后上手推了推，浮云落还是怎么叫都叫不醒。
　　随后她下意识害怕地看向司机，司机不在只能转向顾时眠，声音有些发颤：“坏了，这孩子不会让我们给打死了吧。”
　　顾时眠俯下身，将手背放在浮云落的额头上，滚烫的温度从浮云落的额头过渡到顾时眠的手。
　　顾时眠收回手，轻声说着：“他体温很烫，应该是发烧了。”
　　“那怎么办？”季蓝怀着无比愧疚的心看着浮云落，妈呀，早知道当时不该打晕，应该直接把人绑回来的。

　　浮云落在昏迷中做了好多个梦，他梦到自己的妈妈，梦到小男孩，梦到徐盼山。
　　他觉得自己还在做梦，眼皮子被盖上薄薄的黑雾。不然他怎么感觉自己被五花大绑，两个人在阴影里跳来跳去。
　　自己的身体好似有火在燃烧，浮云落在梦中变成了动物，正在被人架在火上碳烤。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怎么一梦梦见自己变成原始人部落里的牲畜。
　　“我不能理解您的做法。”顾时眠看着忙来忙去，似乎还在给浮云落加被子的季蓝陷入了沉默。
　　这些被子把浮云落跟手抓饼里的肉似得卷成一团，季蓝在给浮云落的嘴里递热水：“你当然不懂，我小时候生病我妈就这么做的。”
　　“这叫多喝热水多出汗，有利于把体内废物排出来。小顾，你去把刚热好的粥递给我。”
　　温热的粥被递到季蓝手边，她用勺子在粥面上不断翻动，似乎这么搅着搅着粥就能凉一点。
　　“为什么他不能去医院。”
　　“去医院多花钱呐，喝点粥就好了。”
　　季蓝把凉了些的粥用勺子递到浮云落嘴边，却怎么也送不进去。
　　“我记得您挺有钱的。”
　　“哈哈”季蓝放下手里的粥，尴尬地笑了笑。
　　又开始投身手机寻找些什么，嘀咕着：“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们家还有私人医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