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璃》十四亿分之一

63、无名

　　悟谦，一个聪明绝顶、生活如喝水一般简单的人。
　　然而此刻，他觉得自己要碎了。
　　半小时前，英姐来电——
　　“喂？阿谦啊，听说你要入赘了？”
　　“阿弥陀佛…什么东西？”
　　电话那头的叶英啧啧两声，悟谦好像还听到了他师父的笑声…
　　莫非？
　　“阿弥陀佛，是师父把我许出去了吗？”毕竟这确实是他师父会干的事…
　　不过他还能开玩笑的时间也就现在了，在听叶英讲述了事情经过，他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阿弥陀佛，我知道了，这都是我的失误，我现在就去向璃小姐道歉。”
　　“不急不急，等璃歌吃完了再去啊。对了，你的那个计划要不要我来帮你推一把啊？”
　　悟谦知道她说的是关于毕铜家的计划。
　　原本的悟谦，是绝对不想让叶英插手这种事的，但现在…
　　“阿弥陀佛，麻烦英姐了，这件事，结束的越早，我才…能对他，有个交代。”
　　叶英笑道：“什么交代不交代的，他要是听到你说这话都该哭了。”
　　确实，悟谦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就是他会干的事。
　　两人又聊了很久，确认了许多事宜才挂断电话。
　　联想近日种种，他不由得感慨：“这世上，果然没有真正的算无遗策啊…”
　　悟谦到教室门口时，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
　　崔随还在抚摸着那硕大的饭盒直呼帅气：“我英姐就是阔气！看看这饭盒，低调中透露着奢华，简约又不失个性，时尚还带点…呃…带点…带点…”
　　他憋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嗯！时尚中还带点更牛的时尚！”
　　李雪晴直摇头：“让你多读点书吧，拍马屁都不会拍了。”
　　崔随反驳：“我这儿哪里能是拍马屁！我这是发自内心的！真心实意好吧！”
　　李雪晴为他点了个赞，所谓拍马屁的最高境界，就是自己都相信自己不是在拍马屁。
　　这方面，崔随已经出神入化，无人能及了。
　　唐颜不再看书了，在捣鼓各种零件，看上去像是使用‘圈’的精密仪器的缩小版。
　　而叶璃歌就在座位上，一如往常听她们拌嘴，听到什么特别搞笑地就笑一下，看上去一点没被毕铜影响到。
　　她余光看到个黑影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门边不动，转头看才发现原来是悟谦。
　　她把饭盒从崔随的魔爪中解救出来，递给了悟谦，说道：“喏，这个你带回去吧。”
　　看着悟谦接过食盒她才继续说：“你帮我跟英姐说一下，让她以后还是，不要麻烦了。”
　　悟谦挑眉道：“阿弥陀佛，不用不好意思。更何况，说到底这是英姐决定的事，没人能逼着她做。”
　　不过他也知道叶璃歌也挺坚持的，也不劝她，而是说：“阿弥陀佛，正好晚上英姐要在家办个小聚会，你要不要一起来？你可以当面跟她说。”
　　“小聚会？什么样的？”
　　“阿弥陀佛，放心好了，只有我们几个，你也知道我们师父下山了，英姐决定今晚要为他接风洗尘。正好叫上崔随他们一起。璃小姐觉得呢？”
　　叶璃歌点点头，询问了一下众人的意见。
　　崔随：“什么！英姐的聚会！我必须去！反正今天周五，晚上也不用晚自习。”
　　李雪晴：“我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反正是英姐的聚会，她会同意的。”
　　唐颜：“嗯。”
　　悟谦笑眯眯道：“阿弥陀佛，我知道了，地点就在我的住所，放学我带你们去就好。”
　　这件事谈完了，那该谈下一件事了。
　　悟谦的表情此刻变得异常严肃：“阿弥陀佛，璃小姐，关于毕铜的事，是我的失策，我必须向你道歉，对不起。”
　　叶璃歌对毕铜其实并不怎么在意，但也知道现在接受悟谦的道歉才能让他安心。
　　“没事，她还没怎么着我呢。就是她每次都爱踹别人桌子，要么她鞋质量真好，要么她腿骨真硬。”
　　悟谦难得露出了有些头疼的神色：“阿弥陀佛，这实在是我的失误…上一次她所作所为就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没想到，这次居然也…”居然也不等他彻底收网动手就提前发疯了…
　　她是真让悟谦学到了——
　　要彻底地掌控人心，是不可能的。
　　毕竟有些人…他实在想象不到脑子居然还能那么长…
　　叶璃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那个食盒，像是随意地问道：“这件事…是他拜托的吗？”
　　悟谦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阿弥陀佛，是。”
　　叶璃歌停了一瞬，忽然问道：“是他，在进去之前安排的吗？”
　　悟谦此刻却沉默了，良久才点点头。
　　“是嘛…我知道了。”
　　他的反应，已经让叶璃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
　　中午听悟谦说聚会地点在他的住所，叶璃歌还以为他搬了新地方，没想到最后还是来到了她一开始带他们住的员工宿舍。
　　也是，这是他和叶静沉的家。
　　但叶静沉已经不在了，那这个地方于他来说，也只是个住所而已。
　　几人推门而入，屋内还是静悄悄的，看来叶英和老和尚还没有来。
　　这个地方不大不小，客厅也能轻松容纳下他们几人。
　　悟谦招呼他们坐在沙发上，娴熟地边给他们沏茶边解释道：“阿弥陀佛，师父和英姐还在买食物，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唐颜李雪晴整齐划一地摇头，大家都不是挑食的人，而且作为客人也不会真的特别放肆，多少还是注重点礼数的。
　　除了崔随：“咱们能喝酒吗？”
　　悟谦想想，喝一点也无伤大雅，询问了一下另外几人的意见：“阿弥陀佛，你们要喝吗？”
　　唐颜和李雪晴都摇摇头，令人没想到的是叶璃歌居然点头：“我也喝。”
　　两个未成年比成年的还起劲，不过悟谦觉得，喝酒能放松一下的话也挺好，大家最近都绷得有点紧了。
　　提完了要求崔随还疑惑ing：“英姐还会亲自去买东西吗？我还以为她是那种一声令下，就会有人把最好的挑给她呢。不！英姐应该是会直接买下菜市场嘿嘿…”
　　悟谦沏茶的手都停了一瞬，但心里也很认同，没错，这就是他英姐会做的事。
　　“咳，阿弥陀佛，主要是师父几十年不曾下山了，所以此刻他和…他也对这个不同往日的尘世充满了好奇。”
　　原来如此～大家都懂，叶静沉刚下山那会儿，也是看什么都新奇，哪个没见过的地方都想去看看瞧个新鲜。
　　虽然没提起叶静沉，但大家不约而同地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人乐呵乐呵的笑脸。
　　不过这会儿的大家都已经看得开了，想到他也不会再那么死气沉沉。
　　既已下定决心，那便不再需要犹豫。
　　叶英和老和尚回来得很快，大包小包地提着四个满满登登的袋子进了门，一下就吸引了五小只的注意力。
　　叶英看他们打完招呼就个个都要屁股离开凳子赶忙把东西放到桌上定住几人：“都坐都坐，阿谦来帮忙就好，哪能让你们来。”
　　悟谦自觉提起大包小包跟着叶英往厨房里走。老和尚心安理得地顶替了他的位置，对众人好奇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睹，给每个人都添上了一杯新的热茶。
　　此刻高冷神秘，更添了些仙风道骨、两袖清风的气质的老和尚…和叶璃歌中午认识的那个不太一样啊…
　　客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还都没人说话。唐颜一直是个闷葫芦，叶璃歌脑子里一直在想别的事，剩下的崔随和李雪晴都只记得叶静沉提起老和尚的寥寥几语，到底对他完全不了解，也不知道怎么挑起话题。
　　叶英从厨房出来，走到客厅忽地停了下来。
　　她看上去有些疑惑，怎么把这几个小孩交给和尚气氛还能这么尴尬，叶静沉他们才下山多久啊，和尚就已经不会带孩子了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
　　叶英试探道：“怎么了？这茶太难喝？”
　　崔随和李雪晴好像看到了救星，却忽然听见老和尚淡淡地开口：“我们在玩谁先开口说话谁就输游戏呢，你怎么还来破坏我们的气氛？”
　　崔随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老和尚，惊道：“什么？！这游戏什么时候开始的！咋不跟我说呢！”
　　李雪晴扶额，这明显就是老和尚为了活跃气氛才说的话，只有崔随会相信这个说辞了。
　　老和尚抿了口茶，继续抚他的白须，呵呵道：“阿弥陀佛，我那两个徒弟倒是好福气啊。”
　　他视线扫过唐颜。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沉默寡言，刚正不阿。想必这就是悟谦说的金属性灵核者了。
　　这个看上去很灵动的女生，明显看出了自己所说的话的真实意图，看来这就是那个班长李雪晴了，确实也是个聪明人啊。
　　这个叫做崔随的…不错！我很喜欢啊！
　　叶英知道和尚带孩子一把好手，遂没再管他们，从电视机下的抽屉里拿出剪刀就往厨房里钻。
　　老和尚看着叶璃歌的视线像是粘叶英身上了一般，心领神会，看着她说：“阿弥陀佛，这位…”
　　叶璃歌赶忙站起身：“师父，叫我小璃就好。”
　　还叫我师父？老和尚轻挑半边眉毛，不错不错，这可比那毛头小子有礼貌多了！
　　“阿弥陀佛，小璃啊，你有空的话去厨房帮帮忙如何？”
　　叶璃歌迅速点头，这正是她想要的！
　　老和尚见她答应，又说道：“阿弥陀佛，顺便让悟谦出来，我这么个糟老头子跟你们这群年轻人可是有好几条代沟呢吼吼。”
　　见崔随居然赞同地点点头，李雪晴一把抓住他的狗头，简直想直接把他锤到地底下去，有些尴尬地对老和尚说：“咳，不好意思哈师父，这货喝茶喝醉了，您别往心里去。”
　　老和尚摆摆手：“阿弥陀佛，无妨无妨，他倒是有真性情的可爱呢。”
　　他都这么说了，李雪晴才放开崔随的狗头，崔随劫后余生，也觉得自己比较蠢，但老和尚看着都不生气，他也嘿嘿一笑：“师父您这胡须留了多久了？”
　　老和尚看着像是爱极了自己的长白须，时不时就用手抚一抚。
　　老和尚故作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
　　众人看向刚从厨房出来的悟谦，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但他又挂上那副日常假笑…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崔随猜：“十年？”
　　老和尚笑着摇摇头。
　　李雪晴猜想，难道是寺里有什么魔力？能让人快速长出胡子吗？
　　于是她大胆猜测：“一年？”
　　老和尚又笑着摇摇头。
　　两人还不知道那一根手指代表了什么，一直沉默的唐颜终于蹦了个字出来：“天。”
　　李雪晴觉得这个答案过于离谱：“一天？怎么可能啊，一天时间怎么可能长出那么多…难道…”
　　崔随还在懵逼着：“难道啥呀？真是一天啊！用了霸王生发剂吗？？？？”
　　老和尚被他逗乐了，哈哈大笑，终于不再卖关子，一把抓着白须就扯了下来，露出了只有几根须的下巴。
　　崔随惊了！
　　原来…一天的意思是…这是个只带了一天的假胡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