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简戎

119、噩梦

　　天暗了，慕容枫睁开双目，眼前出现了一扇门。
　　她回头看向身后，身后是不知深浅的黑色夜幕，而身前的这扇门却吱呀吱呀的打开了。
　　门内传来一些脚步声，还有慌张的喘息，压抑的声音，不知在说些什么。
　　慕容枫仿佛被牵引了一般，步入这房内。
　　这是间凡人的杂货铺，堆叠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有几张随意摆放的桌椅，房间一眼看得到尽头，房内几个跟她差不多的人正捂着嘴巴到处乱跑。
　　见慕容枫进来，他们的表情更为惊悚，几乎瞪圆了眼睛，紧张道，“快关门快关门快关门……”
　　慕容枫上下打量了下自己，才发现白日里穿的那一身浅黄色纱裙已消失无踪，她现下的打扮跟这些贫苦孩子无异，一身粗布麻衣，头发散乱扎着，似乎刚刚从哪里逃亡过来一般。
　　门咯吱一声关上，门外却响起诡异的笑声，屋内的人吓得头皮发麻，纷乱四窜，压低了嗓音道，“它来了它来了！快点躲起来，快屏住呼吸，不要动！”
　　慕容枫见这群人躲避，自己也跟着毛骨悚然起来，她感觉内心很平静，但不知为何身体的反应却很奇怪。当她眼睛一下瞅见那成堆的箱子上方还倒置着一张桌子的时候，便立马快步赶去，翻身爬上，然后躺倒，侧看了下还在下面钻来钻去的其他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忽然门开了，屋内顿时静了下来，每一个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就怕被闯入的“它”抓走。
　　慕容枫又看及下方一眼，只见大家都横七竖八的躺倒着，还有的蜷在角落瑟瑟发抖，眼神发暗。她看了好几眼，却看不到那个令人胆颤心惊的“它”，她甚至连他们惧怕的东西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的闯入了这猎杀时刻。
　　忽然她的身侧多了一只手来，那手看着普普通通，略带一些泥灰，手掌比她要小些，可能是个女孩的手，慕容枫看向下面那些抱着脑袋不敢动弹的人，又看了下那只手，却因为角度的问题看不到那只手的主人，她的直觉不太妙，可又不想对求救的那只手置之不理，直到她犹豫着伸出手去，那只手才猛地将她抓住，大事不妙的向她说道——
　　“抓到你了哦！”
　　慕容枫浑身的血液一下凉透，想要甩开却无论如何也甩不掉，登时吓得放声尖叫——
　　“……啊——！！！”
　　她猛然惊醒，将身旁的白帝也吓得不轻，他尚未反应过来，慕容枫已经扑了过来脑袋一直往他胸口顶，似要钻进去一般，她浑身冰冷发颤，泣不成声道，“帝君、帝君……帝君……抱抱我、抱抱我！”
　　白帝还是头一回见她如此惊恐失色，仿佛被吓得魂不附体一般，抱住她的同时也触摸到她的中衣被冷汗打湿，“……怎么了？枫儿。”
　　慕容枫蜷在他身前，还没完全从噩梦中脱离，还在被梦中的可怕心绪、剧烈心跳干扰着，吓得一直念念有词，“……抱抱我……抱我……”
　　白帝将她围住抱紧，蹙眉问道，“你是做噩梦了吗？”
　　慕容枫但凡一闭眼，就出现刚刚那幕，她分明没看清它的脸，只感觉到那只猛地拽住她的手，吓得心有余悸，颤抖不已，失声痛哭道，“帝君！……帝君……”
　　白帝唯有将她抱紧，点亮了寝殿，再低头看她两鬓沾湿的发线，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枫儿。”
　　慕容枫就这样静静的蜷缩了很久，直到理智终于回归，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一场从未做过的有关恶鬼的梦境。
　　她本是神女，又拥有一定的修为在身，即便有时会做些不尽如人意的衰梦，但梦里绝不会出现索命的恶鬼，更不会让她吓得花容失色，失去控制。
　　慕容枫再四处看看，看平静的周围，还有白帝的身影，闭上眼又换了几口气，白帝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慕容枫咽了下口水，点了点头，她脸上除了从梦中惊醒的惶恐之外，还有一丝不敢相信的意外，白帝也意识到了，“你以前没做过这种梦是不是？”
　　慕容枫眼含泪水又快速点了点头。
　　“你梦到什么了？”
　　慕容枫不敢回想，虽然梦里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但她不敢过于细想，只大约说了句，“我梦到……鬼了。”
　　白帝一惊。
　　慕容枫现下即便是个凡人，可她身在上天庭，又有神族伴她入眠，何以会梦到这些凡人才会梦到的可怕梦境呢？
　　他搞不懂，但慕容枫却隐隐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往事，蹙紧了眉头，“……”
　　白帝又将她抱紧道，“别怕，我在。我这便去医仙馆询问一下，看能不能打消这样的梦境。”
　　可慕容枫拉住他道，“别走！”
　　她不敢再闭眼入睡了，怕一入梦境又遭遇鬼怪，白帝抚慰她道，“……那好，我明早去，现下我先不睡陪着你。”
　　见慕容枫放松了一些依偎下来，白帝也松了口气。他从未见过这样需要他的慕容枫，更不曾见识过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的慕容枫。她是神女，还有摄心移魂之力，体内更有龙神的护心鳞守卫着她，所谓的牛鬼蛇神不过是凡人的虚构，她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些的虚伪，可为何还会遭此境遇，吓得夜半惊魂呢？

　　为了能彻底解决噩梦之事，白帝一清早便将后半夜起便未合眼的慕容枫带去了医仙馆。
　　可即便是这上天庭的医仙也无法解答，唯一解释便是慕容枫成为了凡人，自然会产生凡人的习性，失眠多梦是很多凡人的困扰，她很不幸的也遇上了而已。
　　慕容枫想想也是，她原本就是个思虑过重的人，以前还仗着不死之身，神明之力免于很多困扰，可现在她什么也没了，自然会患上很多凡人的毛病。从一开始的发烧嗜睡，到现在的噩梦连连，她或许还会经历更多更可怕的有关生老病死之事。
　　小蝴蝶道，「我们不要什么上天庭的帝位了，你快让他把内丹给你！先把你从这样的困境中救出来！」
　　慕容枫凝眉不语，走在白帝身侧，跟着他前往中天神殿。
　　小蝴蝶道，「你忘了吗？你母亲临终前的那段时间便是如此，常常半夜惊醒，后来为了不吓到你跟风弦月，她才偷偷换了地方去住，只在白天来看你们。」
　　慕容枫也联想到了，「你是说，我可能生完这个孩子就会死……是吗？」
　　小蝴蝶焦虑万分道，「是啊！你本来活的时间就比你母亲长，想来留给你生完孩子的时间会更短！你或许不知道，可我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你母亲后来之所以不再见你，是因为她已经病入膏肓了！你若再不争取白帝的内丹，你就会跟她一样，从心到身，快速衰老，全面死亡！」
　　可慕容枫罔若未闻，依然沉声静气着。
　　小蝴蝶大喊道，「你会瞎的，会聋的！还会长满白发，会步履蹒跚，会食难咽、寝难眠，会一步一步痛苦的死去……这样也没关系吗？」
　　慕容枫只大概知道母亲的最后过得很艰难，可她跟风弦月被族人拦着，也见不到她，等最后一面的时候，她就已经躺在那里，不再呼吸了。
　　她那时年纪小，还以为她睡了，还想要轻声唤她起来，可是无论如何都叫不醒她了。
　　这样想着，她忽然心口一疼，止不下来，白帝再看她的时候，她嘴角已溢出鲜血，整个人如白纸一般轻飘飘的倒在了他的臂弯中，“——枫儿！”

　　这一觉她睡得很艰难，梦里反复穿插着母亲临终前的一切，很多她不曾看到的，现下都朦胧的浮出水面，浮现在她的眼前。
　　可她仔细看来那痛苦不堪，尖叫连连的人不是她的母亲，等她的乱发被撇开之际，她看到的分明是自己那张脸！
　　梦境中的慕容枫苦不堪言，只觉得有什么在压着自己的四肢，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忽然脑海中的画面全都消散了，就在她以为可以反抗的时候，她猛地睁开双目，结果触目惊心的一张鬼脸就映在眼前，而她完完全全的被它锁住四肢，吓得魂飞魄散，哽在喉咙间的声音完全发不出来——
　　“……不要——！！！”
　　而当她好不容易惊醒过来，床上却一个人也没有，她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窗外的天沉沉的，室内的气压也低得很，压得她连喘气都困难，“帝君……帝君……”
　　她哭着坐起身，强忍着内心的惧怕下了床，呼唤道，“……师父……师父！师父……”
　　黄昏的光线打在她颤颤巍巍的身影上，照得整个房间都人影幢幢。
　　慕容枫边哭边扶着墙走到了门口，惶恐不安的呼救着，“师父！师父！”
　　这门也关得很紧，她现下颤抖着手连一点儿力气也凑不上来，只能绝望无助的拍了几下，“……师父……师父！”
　　她回头再看房内，原本的鬼影已然消失，这时门栓动了一下，她以为看到了希望，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拉开了门，那扑面而来的鬼影几乎将她的命瞬间带走——
　　“啊啊啊啊啊！”

　　等她真正从噩梦中脱离，已身在漪澜殿中，此时不仅仅是白帝，就连司命星君跟风清苑也在。
　　大家看她的时候无一例外都愁眉苦脸，心急如焚，“枫儿！”
　　她被噩梦折磨得浑身湿透，连唇色都是惨白的，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被吸走，徒留一张躯壳躺在那儿。
　　“枫儿……”
　　她在梦里先是呼喊了两声帝君，随后便是无穷无尽越发无助的“师父”“师父”，大家看着她喊得都快断气了却还是挣扎不出梦境，而白帝在一旁给她注入的神力也无济于事，根本就带不回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最后惊声尖叫了一声终于走出了梦魇。
　　再度醒来的慕容枫终于意识到方才不过是梦中梦，她人在上天庭，在漪澜殿，根本没有鬼影压制她，缠着她。当她奄奄一息的看向床前的人时，伸出手去想要触摸，白帝忙不迭双手握紧了她，试图给她坚持下去的力量，可慕容枫看着轻飘飘的，似乎随时都会再晕过去一样，“……”
　　寝殿内安安静静，死气沉沉着，就等着她张口说话。
　　可她气力尽失，神情恍惚，心不由已又要栽倒，还好白帝扶住了她，“枫儿！”
　　慕容枫的喘息声，心跳声都如此微弱明晰，这突如其来的噩梦将她折磨得一干二净，就快失去所有意识，可衰亡之前她还想再见师父一面，便翕动干涩的双唇沙哑道，“……我要……回紫阳峰。”
　　风清苑果断道，“好！那我现在就带姑姑回家！”
　　他不由分说就要上前抱过慕容枫，可白帝却按住了他的手，“回紫阳峰又如何？”
　　司命星君道，“或许……换一个地方就……就不会做噩梦了呢？”
　　可白帝强硬不肯，“……她只能留我身边，由我来照顾。”
　　风清苑还要说些什么，可司命星君拉住他道，“……走。”
　　但看这二人离去，白帝又恢复神色，将慕容枫抱紧道，“你别怕……我会好好陪着你的，枫儿。”
　　慕容枫无声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反抗，但又不得不顺从，白帝道，“你出了汗，我带你去沐浴净身，好不好？”
　　慕容枫轻轻点头。

　　在温泉里洗着洗着，慕容枫又要睡去，白帝怕她再次陷入梦境，试图用亲吻转移她的注意力，可慕容枫此刻精力衰竭，并无任何情爱欲望，于是推阻着他道，“……我不要、我不想要，帝君。”
　　可白帝不依不饶，爱吻如雨落在她的脸颊、颈项，“可是枫儿……我们有两日没做过了……”
　　慕容枫无力招架，被他按在岩石上亲吻爱抚，见她并无太多反应，连声音都懒得发出，白帝心有不甘，开始不知轻重的揉捏舔咬，引得慕容枫咬唇皱眉，强行忍耐，最终让她吃痛出声，“……嗯！疼。”
　　慕容枫此刻神志已然清醒，懂他心中所想，必是为了先前她在梦里呼唤了“师父”还央求回紫阳峰一事在吃醋。
　　可那是她噩梦之后的本能反应，她想回到一个安稳的地方，找一个令她心安的人依靠下，渡过这最终难关。
　　身下的白帝希望她能如往常一般为他动情，可今日的慕容枫实在没有兴趣，无论他如何挑弄，除了给她带来不适，完全勾不起她的情潮，“枫儿……”
　　他忽然重重咬上一口，慕容枫插入他发线的五指也扣紧了，垂眸可怜的看着他，“……”
　　他分明极尽全力的讨好着她，可她却像缺根筋一样，完全不为所动。白帝只能就着泉水来缓冲，可干涩的内里寸步难行，刺入的瞬间疼得慕容枫咬紧了牙关，“……”
　　这情事今日无论如何都进行不下去了，白帝也不想真的弄疼她，便将她放下，让她背对自己道，“把腿夹紧，枫儿。”
　　慕容枫听从的趴下，知晓他的意图便并拢了双腿，白帝俯身撑着岩石从身后贴紧了她进入正题。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他本以为这样以后慕容枫便会进入状态，谁知等他结束之后，慕容枫却回头道，“可以回去了吗？”
　　白帝道，“……你一点都不想要吗？”
　　慕容枫“嗯”了声。
　　白帝只得放弃，将她扶正，给她重新擦拭几下道，“好，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