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简戎

118、白帝的决意

　　数日后。
　　慕容枫被叫去司命殿，核对一下婚事的相关流程。可这不是重点，司命叫她过来的重中之重自然是——
　　“帝君肯给你内丹了吗？”
　　风清苑好像也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焦急道，“姑姑，你只剩七个月的时间了，可不能再对他心慈手软了！”
　　慕容枫却俯身看着聘礼当中的金银珠宝、神兵利器，不以为意道，“你们有谁的法力高过他，不如帮我去硬抢？”
　　司命撇嘴道，“这要是能硬抢我不早就动手了吗？就是硬的不行才得来软的，他如此爱你，你说些甜言蜜语难道还骗不了他吗？”
　　风清苑也自告奋勇道，“姑姑，你要是不会说，我可以教你的！”
　　慕容枫忍俊不禁，“你教我？你要如何教我？”
　　风清苑道，“我也是男人啊！我可以帮你甄别一下说哪些话才能让我心甘情愿的拔下逆鳞。”
　　慕容枫直起身子靠近他道，“那你告诉我，你的逆鳞在哪儿，我亲自来拔。”
　　风清苑步步后退，向司命星君投去求救的眼神，“……”
　　慕容枫仰视着他，温柔如水道，“在哪儿呀？快告诉我。”
　　风清苑小心翼翼道，“……在脖子下面……”
　　他话音未落，就被司命星君一把拉过，斥责慕容枫道，“你逗他干嘛？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你三两句话就把他给忽悠去了。”
　　风清苑羞得满脸通红，又不好意思的看向慕容枫一眼，慕容枫没好气道，“就凭你还教我，别把我带沟里去。”
　　风清苑捂脸想哭，他自认为定力还算好的，毕竟流连尘世两百年，也见识了种种风俗人情，各色佳丽，结果在慕容枫面前，还是被完全碾压了。
　　当他再看，慕容枫已经不理会他了，正在精心看着这些精美绝伦价值不菲的珠钗首饰。见她仔细观察着一颗比龙眼还大的金色珍珠时，风清苑上前解释道，“这是南天仙族独有的一种珍珠，好看吗？”
　　慕容枫还没怎么见过金色的珍珠，这不禁让她想起前几日才从白帝的龙神身上随意拔下的那片金鳞，若有所思道，“那这个金色珍珠，应当比那些白色的要值钱多了吧？”
　　“是啊！”风清苑走到她身旁，又捧了一把青金色光泽的珠子，比喻道，“这些像是黑色的珍珠，也比白珠珍贵，就像我们龙族的鳞片一样，金色的唯有千年以上的龙神才拥有。”
　　慕容枫又道，“你刚刚说你们龙族的逆鳞在脖子上，可我曾经看过帝君的龙神之身，也仔细瞧过脖子那里，并未看到一片倒生的鳞片。”
　　风清苑道，“帝君有护心鳞，那护心鳞会将逆鳞掩藏，不像我的一样会露在外面，很容易就被发现。”
　　司命星君也上前道，“怎么……他给你看过他的真身？”
　　慕容枫道，“有一回他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检查他的龙身，若能找出逆鳞，就可以将它拔下占为己有。”
　　风清苑瞪大眼睛，“然后那么好的机会你错过了？！”
　　慕容枫幽怨道，“我如何知晓逆鳞的位置，自然是找不到的。”
　　司命恨恨的打了下风清苑，“都是你！你怎么平日里不多跟你姑姑说说龙族的事儿？兴许哪天就派上用场了呢！”
　　风清苑无言以对，“我的错吗……”
　　慕容枫制止住道，“跟清苑有什么关系，你别打他。”
　　风清苑连忙躲到慕容枫身后，也是后悔莫及道，“若是我的逆鳞能救下姑姑就好了，大不了我从头开始修炼……”
　　慕容枫一下拨云见日，顿时清醒，“是啊……即便他把逆鳞给了我，他的命还在，他还能重新修炼，以他的天赋，重修成神也不是不可能。”
　　风清苑也豁然开朗，“是啊是啊！重新把他送到上清神域去，不出五百年，一定可以满级回归上天庭的。”
　　司命瞪了一眼他们俩，“你们说得容易，知道他在上清神域吃了多少苦吗？”
　　慕容枫道，“不是你一直催着我吗？现在又体会到他的不易了，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司命道，“你们说的一切途径，他都想过。尽管当初我跟他一致认为重新修炼是最佳捷径，但他已并非当初那个刚刚从龙族被接入上清神域的初出茅庐的他了。他的心境早就改变了，也未必能如当初一般顺利升至神之境界。更重要的是，他有了妻子女儿，有了牵挂，如何能抛下一切专注修炼？他宁可多陪陪你们，合理安排修炼的时间，也不想独自一人前往上清神域。”
　　风清苑也看向慕容枫道，“这就是当初我执意不想成婚的原因，因为我也不想因为修炼一事冷落了亲爱之人。”
　　慕容枫道，“看不出……你们龙族还都是情种。”
　　风清苑赤赧不已，都不知道该不该承认，毕竟他要是如白帝一般娶了慕容枫的话，定也会想跟她日日相见，夜夜相守的，“……”
　　司命一眼就觉得不对劲，斥一声道，“待你姑姑身后干嘛？来我身边！”
　　风清苑恋恋不舍的走去司命星君那边，司命星君道，“情不情的现在还轮不到你，你姑姑的事你也不必多管，更不用给她出馊主意，她心中自有定数。”
　　风清苑道，“哦。”
　　司命星君前两日才被白帝召见，说风清苑的真心验出了慕容枫的名字，他的震惊比白帝还要多上三分，没想到白帝却坦然道，“本座将此事告知于你，也不是要你去处罚清苑。他毕竟年纪轻，道行浅，很多感情还分辨不清，你只需将他默默引向正途即可。”
　　司命星君又诡异的看了下慕容枫，可慕容枫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依旧在挑拣着金银玉器，唯有他身侧的风清苑，眼睛就没从慕容枫身上移开过。
　　司命支开他道，“你去你师父那儿，这里交给我跟你姑姑就好。”
　　风清苑这才反应过来，“那好，那我先走了……姑姑！”
　　慕容枫直起身笑了下，“你去修炼吧，不用管我了。”
　　得到她的同意，风清苑这才颔首点了下头，快步告辞离去了。
　　等他走远了，司命才说开道，“……他当初是怎么狠心刺你一剑的？还差点杀了你。”
　　慕容枫不解，“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了。”
　　司命道，“那日在桃林斗殴的事我也知道了，你的修为分明在他之上，怎么当初在枢梁皇宫的时候，还阻止不了他？”
　　慕容枫愣住。
　　司命又是试探道，“……你没有对他使用你的——”
　　慕容枫抬眸看他，这双眼睛虽看着波光流转，神采斐然，却不知蕴藏着如何的凶险。司命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慕容枫又恢复最初的温柔似水，解释道，“……我若不受伤，他怎么会停手，又怎会放弃他那早就入魔的父亲，回归上天庭呢？”
　　慕容枫淡淡道，“我所做一切，也只是为了他的前途，受点伤又何妨？”
　　司命道，“那你也不该受那么重的伤，让他太过愧疚了。他以为自己差点杀了你，还想自尽陪你呢！”
　　慕容枫不想再提往事，“能不说了吗？他现在不好好的吗？”
　　她已过目完这些聘礼，起身打算离去，最后回答司命星君让他宽心道，“我没有对他使用过摄心之力，我对任何人都没使用过，包括帝君跟我所爱之人。”
　　司命星君还想说些什么，可慕容枫与他拜别，“我先回去了，父亲。”

　　回到漪澜殿的慕容枫略显疲惫，两名侍女给她服侍沐浴，点了檀香与龙涎，这淡淡的香味飘过来，仿佛又将她带回紫阳峰的日子。
　　小蝴蝶道，「你接下来打算如何？时间可不多了，就算不跟我说，那也得让我放心才行。」
　　慕容枫累得闭上眼睛道，「……我还在等，很快就结束了。」
　　小蝴蝶道，「你在等什么？等你那个竹林的师父来找你吗？」
　　慕容枫否认道，「除非他突破神之境界了，否则他不会轻易出现。」
　　小蝴蝶随即领悟，「所以你在想办法引他出现？」
　　慕容枫道，「据回禀的七武神所言，他已经不在竹屋那儿了，他会去哪里呢？」
　　小蝴蝶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告诉了帝君，才让七武神打草惊蛇了。」
　　慕容枫并不怪她，「没事，我总是唤得到他的。」
　　这时侍女开口道，“帝君在外等着了，仙姬。”
　　慕容枫起身了一点，望向屏风外头，果然看见了白帝的背影，便道，“那你出去吧，让他进来服侍我。”
　　侍女瞪大眼睛，随后掩笑，“……嗯！”
　　没多久白帝便穿过缭缭水雾来到她的身后，慕容枫转过身仰头看去，见他长身玉立，又姿容端丽，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而在白帝看来，这样仰望着他的慕容枫墨发散乱，掩映着皓雪般的肌肤，眼中眸色流转，唇红齿白，也是深得他心，“……你想要我怎么服侍你呢？”
　　慕容枫又转回去道，“帮我揉揉肩吧。”
　　白帝照做不误，放手到她肩上给她轻轻揉捏起来，慕容枫挑剔道，“力道有点儿大，再轻一些。”
　　白帝也甚为享受这样的夫妻情趣，低头看着水波荡漾下的娇躯，揉着揉着便将手探入水中，沿着她的肩膀往下滑，微微揉捏起来，还暧昧的俯身与她耳鬓厮磨，“如何？舒服么。”
　　慕容枫咬唇不语，断断续续的娇嗔从鼻腔溢出，白帝亦是揉得呼吸渐粗，实在忍耐不了便将她从水中径直横捞起来，抱入怀中，慕容枫道，“……你干什么？”
　　白帝将她放到床上，再也克制不住，回道，“侍寝。”

　　已过去七日有余，但七武神在下界仍未搜到魔宗主人的迹象。
　　不仅如此，玉衡星君还带来了个坏消息，“我们跟着魔宗的门徒只找到了迦兰，但他已升至五重天的境界，我跟开阳都不是他的对手……给他逃了。”
　　中天神殿上的白帝气得不轻，“这个迦兰……居然跑去魔宗效力了。”
　　玉衡跟开阳互看一眼，不知所措，白帝道，“罢了，将天璇天玑叫来，追踪迦兰的任务交给她二人，你跟开阳留守本座的寝殿去。”
　　开阳星君不可思议道，“……守您的寝殿？”
　　他可能觉得这样简单的差事不需要两个武神来干，可白帝道，“枫儿怀孕了，还失去了神力，本座需要有人时时刻刻护着她。”
　　玉衡星君惊喜之余立马祝贺道，“恭喜帝君！”
　　可白帝的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他想想又宣道，“去叫天枢天权过来。”
　　开阳一听就不妙，“……那魔宗主人如此厉害？”
　　白帝严肃道，“此人已有八重天的境界，唯有天枢天权一起才能勉强与之抗衡。”
　　玉衡星君一惊，“帝君不过下凡了三百年，这下界竟然多了这么多牛鬼蛇神？”
　　白帝不再多言，道，“你们先下去吧。”
　　玉衡星君跟开阳星君便告退道，“是，帝君！”

　　白帝回到寝殿之际，慕容枫正拿着之前从他龙神之身上扯下的那片金鳞，若有所思。
　　她今日气色不错，穿着一身淡淡的黄色衣裳，白帝还是头一回见她穿这个颜色，看着既有紫阳峰上的清冷绝色，又有在山下那股浅浅的灵动之气。
　　她头上还盘着简单的发髻，簪着一支金色步摇，荡下的那颗金色珍珠正折射着太阳的光辉。
　　白帝忽然意识到慕容枫好像无论哪种打扮都深得他心，旁人今日穿了什么颜色他都未曾看过一眼，自然也没半分印象。可慕容枫的装扮却总能让他细细观察很久，衣裳的花纹料子、首饰的品种材质，他挑的每一样，几乎都与她相得益彰。
　　慕容枫察觉到有人靠近，侧过头来，那金色珍珠摇曳了一下，又轻轻恢复平静，白帝上前道，“在想什么？想得如此认真。”
　　慕容枫方才只是在发呆，起身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帝君？”
　　白帝道，“你不必担心魔宗的事情，若是等你我成婚之后，七武神还没有带来好消息，我便亲自下凡去找，定能摆平一切，你放心。”
　　慕容枫轻轻点头，白帝又道，“听闻早上你去试了喜服，穿着还合适吗？有哪里不满意的，我让他们再去改良一下。”
　　慕容枫道，“很合身，没什么问题。”
　　白帝一到她跟前便将她抱起身坐到自己身上，慕容枫也条件反射勾住他的脖子，依偎入怀道，“帝君。”
　　白帝抱紧她，良久才道，“枫儿，我今日去了趟上清神域，跟三位师尊禀明了你我二人的一切。”
　　慕容枫抬眸看他，白帝道，“师尊说可以给我一次机会……一次重新回归上清神域修炼成神的机会。”
　　慕容枫内心触动了下，“……你是要把内丹给我了吗？”
　　白帝道，“现在还不行，我还没有解决所有的麻烦，我不希望将来若我离开上天庭前往上清神域一待上百上千年，不仅七武神不听使唤，下界更是纷乱四起，难以平定，所以一切还需等我像当年一般，夷平了魔宗才行。”
　　“最重要的一点是，将来的你即便得到我的内丹，神力也回归不了，你没有自保的能力，光靠司命星君跟清苑两个人……我不放心你在上天庭的处境。”
　　白帝想想又道，“……你只要能验出唯我一人的真心，我也同意让你师父来上天庭保护你，让他协助你暂代帝君之职。”
　　他忽然语出惊人，慕容枫也愣了一下，“你是说……你去上清神域修炼，让我来当帝君吗？”
　　白帝确认道，“我相信你的手段跟能力，绝不如你表面看起来这般柔弱，”事已至此，他也不打算隐瞒自己对慕容枫的了解，“从我认识你至今，你想要办到的事，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你善于谋划，又从容冷静，而且还是我的妻子，我若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中天神殿交给七武神掌权我也不放心，只有给了你，我才能在上清神域安心修炼。”
　　慕容枫没有说话，白帝又道，“你只要能在临盆前验明属于我的真心，你就能得这上天庭的帝位，如何？”
　　慕容枫不置可否，白帝继续道，“你若办不到，就只能跟我一起前往上清神域，我是不会让你跟你师父再见任何一面的。”
　　慕容枫道，“不能……让天枢星君辅佐我吗？”
　　白帝笑道，“你确定到时候天枢会听你的话吗？我初入这上天庭，也花了数百年的时间才让他们臣服的。天枢不比你师父，绝不会事事顺着你的。”
　　慕容枫垂眸思考，这唾手可得的帝位怎么就因为一根破绳子坏了好事呢？
　　白帝在她额头印下一吻道，“枫儿，我知道你未必是想与我真的退隐去过那些恬淡平庸的生活，否则你当初不会逃离神女族，也不会从紫阳峰选择下山。你想执掌上天庭，想永生永世的活下去的话，就尽快验明真心给我看，我也会将一切捧给你的。”
　　慕容枫无可奈何的看了他一眼，白帝却莞尔，小蝴蝶道，「他在诱惑你，你快点验明真心给他看呀！」
　　慕容枫可没有全面的把握验得的真心会变成他的名字，更不想破坏此刻的气氛，只慢慢靠回白帝的怀抱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见她心有所动，白帝幽幽感叹道，“枫儿，我所有一切都能给你，惟愿你能爱我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