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简戎

117、美梦成真

　　回到寝殿的时候，慕容枫刚刚睡下，她侧躺着，看起来温和柔美，眉目如画，让白帝忍不住俯身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她恍惚间像是感受到了这点爱意，于睡梦中轻轻哼了声，“……帝君……”
　　若非所谓的真心验证，他俩现在可能已经在策划未来的生活，离开上天庭之后该去往何处，挑一座如何工整美观的院落，置办什么生活所需，还有为将来出生的女儿准备哪些礼物。
　　这原本温馨美满的一切，却因为他的执念被打得稀碎。
　　他细细回想着过往经历的一切，慕容枫与他师父不过相处了十年，其间大部分时间紫胤真人都在闭关，他二人真正在一起的时光也屈指可数。相较于他跟慕容枫而言，明明他们之间的爱恋更为一波三折，颇不容易。再想想慕容枫在观星台那一夜的表现，若是真不爱他，又怎会如此沉沦于彼此的缠绵，那时她的眼里心里明明全都只有自己而已。
　　她也不止一次的说过，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她或许根本没有想过要爱上别人，思及此白帝捻着慕容枫的长发，召唤了一声，“那只蝴蝶，你出来一下。”
　　小蝴蝶从慕容枫的胸口游了出来，透了口气，问道，“你是喊我吗？”
　　白帝道，“你看这屋内还有另一只蝴蝶么？”
　　小蝴蝶飞出慕容枫的身躯，停在她的胸前，问道，“怎么了，帝君。”
　　白帝的眼神注视在她驻足的位置，微微发暗，漫不经心道，“……你在她身上跑来跑去，她会觉得不适么？”
　　小蝴蝶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在占慕容枫的便宜，连忙挪到她的肩膀上，“……不会啊，她早就习惯了，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感受的！早在三百年前，我就跟她心意相通，可以任意灵魂互换了呢！”
　　白帝道，“所以她的心意，你最理解。”
　　小蝴蝶这才发现自己掉坑里了，“……你要问什么？”
　　白帝道，“你能、帮她解释一下她为何会喜欢上自己的师父么？她当初从神女族逃走，不就是因为想要逃避与风弦月的不伦之恋吗？为何她明明厌恶这些，却还是会对紫胤真人动心？”
　　小蝴蝶纳闷道，“我哪知道呀？她自己都很无语呀！要不是那根破绳子，她或许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心呢！”
　　白帝一愣，“她……她不自知？”
　　小蝴蝶大致回忆了下道，“那会儿你不是让她验明真心吗？她怕那绳子没反应才让我上的。后来过了很久很久，她再来上天庭的时候有点儿好奇，才要了一根重新验证的，结果一验是她师父的名字，吓得她都没让师父的名字出现完整，还嘱咐我不要说出去，就当没发生过呢！”
　　白帝竟不知还有这么多内情，“你的意思是……她并不愿得到这个结果。”
　　小蝴蝶理所当然道，“她对她师父如此敬重，根本不想对他产生那些离谱的情感。你还记得那次她杀了你的凡人之身回到昆仑墟后策划逃去龙族的时候吗？那时因为掌门觉得她会影响她师父的道心才出此下策的，她也不想师父跟掌门为她起争执，所以才跟着清苑去了蓬莱。那会儿她以出嫁的身份跟紫胤真人道别，哪有什么男女之情？她师父还严肃叮嘱了清苑将来要好好待她呢！”
　　白帝很想把这些话好好听进去，可又受着那根绳子的结果干扰，“……我不明白，那为什么红绳还会测验出她的真心是她师父。”
　　小蝴蝶又细细回想起来，“她去龙族那会儿反正没有一丁点儿爱他的苗头……后来、后来去蜀山剑试大会，也没什么。她师父还误会她跟清苑有什么关系，她也就随意解释了一下……再后来风弦月来找她，约她在枢梁皇宫决战那日——”小蝴蝶想了想，跳过了一些会引起误会的片段，“她师父也去忙着压制那中天八卦阵，拯救苍生去了，她只顾着拿下风弦月，跟她师父也没什么发展啊……”
　　白帝道，“那到底是什么时候？你不要学她一样欺瞒本座。”
　　小蝴蝶一下想起了关键，“对了！我知道了，是她良心发现，不打算欺骗你的那会儿了！”
　　白帝皱眉，小蝴蝶道，“那时她跟你阐明了女娲后人的身世命运，你很难过，她也推断出你的三位师尊可能要借助她的手来除去你的帝君之位。她不想让你为她做到这样的地步，所以想用昆仑镜来寻找一下你原本的情劫去转移你的重心，让你移情别恋，不毁在她的手上。”
　　白帝眉头紧蹙，“……她是想要寻找我凡间的命定之人，却不想被卷入了时空混流，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是吗？”
　　小蝴蝶道，“用你师尊的话来说，她其实一直在时空夹缝中，只是神器制造了一个逆天改命的幻境植入了她的神志当中，让她如临其境一样。”
　　“那你详细说说她在幻境里的经历。”
　　小蝴蝶道，“在那个幻境里，她没有杀你，她杀的是风弦月！后来你落水失忆回到昆仑墟，还带了那蒙愿如一起，希望掌门能成全你跟你情劫对象的婚事。”
　　白帝无言以对，哼了一声，“……那我宁可她选择杀了我。”
　　小蝴蝶却反驳道，“可她就是后悔了呀！她错杀了你，想让你重归正轨，好好的渡过情劫回归上天庭，与她的命运彻底分开。可是很遗憾，当时你既喜欢那蒙愿如，也放不下她，她为了成全你跟蒙愿如，就选择离开了昆仑墟。可当时魔宗的主人是迦兰，迦兰又对她虎视眈眈，紫胤真人不想她有危险，就跟着她一起退隐了。”
　　白帝深吸一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道，“后来呢？”
　　小蝴蝶道，“后来她就跟她师父生活在一起，也顺利相爱了。我想应该就是那一段虚假的时光影响了她，让她弥足深陷，将心许给了她师父。”
　　尽管那是个虚伪世界，尽管慕容枫并非亲身经历，但单单神识的传递就已经让白帝颇为不悦，“难道不是她心之所向，才会产生那样的世界吗？”
　　小蝴蝶一言难尽，解释不来，“……她才没有向往，她回到现实后悔得不得了好吗？在那个世界里她后来被你抓回上天庭，毫无反抗之力，对你又恨又怕。那时的你简直就十恶不赦，即便她领略了你的残暴，回到现实之后不还是回想起你的好，觉得幻境里的一切只是在干扰她。”
　　小蝴蝶义正言辞道，“她在幻境里被你杀了一次，回到现实反而安心了，她也不想找什么蒙愿如来改变你的心意了，因为她更加确认想要的人就是你，没有人可以阻拦她。”
　　言尽于此，白帝的心结再过不去，她也无可奈何，“你这么爱她，她又如此在乎你，为何还要相互折磨呢？你与其为这一根破绳子生气，还不如帮她一起去对付坏人呢！”
　　白帝道，“坏人？什么人？”
　　小蝴蝶想了想还是说出一些真相道，“你先不必急着把内丹给她，因为那魔宗的主人至少有八重天的境界，他还在一直修炼，并且是冲着慕容枫最重要的两个人来的！”
　　见白帝皱眉疑惑，小蝴蝶道，“他就是曾在紫金峰伤过你也轻薄过枫儿的人！他是魔宗的主人，他的目的在于除去你跟紫胤真人！他曾经救了风弦月，还让风弦月屡次伤害了枫儿，那次枢梁皇宫，风弦月办事失利就被他杀了！”
　　白帝震惊不已，“竟有这些事？枫儿怎么从未跟我提起过？”
　　小蝴蝶道，“虽然我不知道她具体的打算，但她说过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跟她师父的。所以我觉得把这些告诉你也无可厚非，希望你能理解她，明白你对她有多重要。”
　　白帝道，“那魔宗的主人是何来历？他缘何如此痛恨我与慕容枫的师父？”
　　小蝴蝶不敢说，只能催促他，“你得尽快遣人去寻他，毕竟枫儿的时间不多了，万一到了你们女儿出生的时候还没找到他除去他，接下来就更难应付了。”
　　白帝不再迟疑，从床沿起身道，“我去趟中天神殿，你守着她。”

　　夜深了，慕容枫终于睡足了睁眼，她现在日夜颠倒，一醒来就发脾气，累了倒头就睡，这凡人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她几乎有大半的时间都处于梦中。
　　察觉到她的苏醒，白帝也睁开双目，将她抱紧在怀，慕容枫埋在他侧颈，感受着他身体的暖意，心安无比的同时，又隐隐期待着发生点什么刺激的事。
　　可他半晌没有动静，慕容枫只得默默呼了口气，她现在恢复了点力气，又回想起温泉的那一幕，当时的害怕一扫而空，余下悸动不已的心情跟逐渐燥热的感知，“……帝君。”
　　白帝道，“怎么了？是哪里还疼吗？”
　　慕容枫抬眸看向他道，“有点儿……”
　　白帝皱眉分开彼此的拥抱，往下看去，紧张道，“哪儿疼？”
　　慕容枫面若桃花，气若游丝道，“到处都疼……你帮帮我、好不好？”
　　白帝不解其意，还以为是前几日的发烧留下的后遗症，毕竟凡人的身躯如此脆弱，而慕容枫又看起来弱柳扶风一般，真经不起他在床事上的折腾。
　　见他要起身，慕容枫却拉住他道，“你去哪儿？”
　　白帝道，“我去为你引一些柔和的生灵之力来给你治伤——”
　　可慕容枫倒入他的怀中道，“我不要生灵之力，我要你……帝君。”
　　白帝心跳加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话中之意，慕容枫径直吻上他的双唇，拿他的手放到自己心口，呼吸急促动情不已道，“帮帮我……我想要……帝君……”
　　盛情难却之下，白帝也不再顾惜她才病愈，热吻着将她慢慢放倒，眸色沉沉道，“那你说你爱我……我便满足你。”
　　慕容枫没有半点犹豫，看着他的眼眸道，“我爱你……我想要你，帝君。”
　　今宵之月，永不西沉。

　　天亮了，慕容枫身旁已空无一人，仿佛昨天的夜半销魂都是美梦一场。
　　小蝴蝶道，「你一起床就来气，他当然早跑了。」
　　慕容枫忍着身体的酸痛起身，颦眉道，「怎么这么疼……」
　　小蝴蝶嘲笑她道，「这享受的过程越欢愉，醒来的痛苦才加倍。」
　　慕容枫坐在床上揉了揉肩膀，这时进来一个仙娥道，“帝后醒了，洗漱可好？”
　　慕容枫掀开被子道，“好。”
　　更衣梳理之后，慕容枫打起精神走去庭院，这院落原本郁郁青青，绿树居多。今日她走出来一看，竟多了好多花花草草，色泽缤纷，生意盎然，打理的仙娥也向她莞尔道，“早上好。”
　　看着这些赏心悦目的花卉，跟面带微笑的美丽仙娥，慕容枫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走起路来也轻快一些，“这些花是哪儿来的？”
　　仙娥道，“自然是帝君为您准备的。”
　　慕容枫看过这满园的春色，千娇百媚，争奇斗艳，就勉强原谅了他前段时日的不知节制，过度索取了。
　　今日的慕容枫穿着一身粉色，与姹紫嫣红的花卉交相辉映，仙娥也不禁看呆，“人面桃花相映红……原来是这个意思呀！”
　　慕容枫久违的听到溢美之词，自我触摸了下脸颊，颔首默默不语。
　　她一沉默，一旁的仙娥也羞红了脸，小蝴蝶道，「你可别迷死这些仙娥，大家都是女的，留条活路。」
　　慕容枫转过身轻轻离开，走去殿外，天璇天玑看着也是一愣，目不转睛道，“今日的帝后……是温柔的帝后啊……”
　　“那帝君还这么早就去了中天神殿，看情况今日不会挨骂呀！”
　　但见慕容枫的背影远去，天璇星君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我去送送她，你在这儿守着。”
　　天玑星君追上一步道，“那下回轮到我陪她散步！”

　　慕容枫来到中天神殿的时候，朝议早就结束了，殿内仅剩李文倾陪着白帝在看一堆的文书玉简。
　　李文倾一眼瞧见殿外的慕容枫，不动声色的告退离开，白帝的目光也随之落在徐徐走来的慕容枫身上，忽然有些害怕在这中天神殿再被她指着鼻子骂，便挥退了两侧的守卫，微笑着迎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慕容枫由他扶着走上帝位，坐好道，“之前我让你帮我修的我娘的戒指，你修复好了吗？”
　　白帝道，“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这上天庭的神器太多，我一时间也得从头翻阅才能搞清楚它们的具体用途。不过此事我也交给李文倾了，他对上天庭的藏物了然于心，相信不久就会有答案。”
　　慕容枫垂眸颔首，看来一切还不能太过着急，尽管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忧愁样，白帝道，“……你难道还想再去一回时空夹缝，试图改变这一切吗？”
　　慕容枫道，“没有，我不想再去那里了，我去过一次便得到那么多不理想的结果，才不会再去一趟了……万一回不来了怎么办？上回还是你师尊把我叫醒的，否则我就永远昏睡在那个世界了。”
　　白帝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她并未后悔想要重来一次，慕容枫又道，“我只是想要回我娘的遗物……将来留给我的女儿。”
　　她说着语气低落下来，“毕竟……当年我失去母亲的时候，也是用这枚戒指的神力驱散了诸多不好的回忆。”
　　白帝的心猛然一疼，但凡他试想一下几个月后慕容枫就会死去，而他们的女儿也会一出生就没了母亲，就顿时心如刀绞，疼得无法言喻。
　　慕容枫也泪光闪烁的看着他道，“……你不愿意，我就不勉强你了……只希望你将来能照顾好她。说到底这也是我不好，是我让你失望了。”
　　白帝吸一口气看向别处，争取不受感情的困扰，毕竟此刻他若感情用事，拔鳞取丹，将来便会无力招架那藏在暗处的敌人。
　　见白帝难以取舍，忍住了情绪，慕容枫也百感交集，反过来宽慰他道，“不过……我不用担心悲剧会重演了，毕竟我的女儿是你的血脉，她出生便是完全的神族，再也不必面临女娲后人世世代代的难题。她会陪你到很久很久，你不会孤独一人的，帝君。”
　　白帝情不自禁看向她如今还十分平坦的腹部，慕容枫看他犹豫将他的手拉过来，覆到自己的肚子上，好奇道，“你看看能不能感受得到她？我现在没了神力，什么也感受不到。”
　　白帝道，“她才一个月而已。”不过他悄悄运起神力感应的时候，确实除了慕容枫的心跳脉搏以外，还感受到了另一股微弱的心动，“……”
　　他有些不敢相信，一扫方才的阴郁，突然幸福得有些透不过气，因为慕容枫怀上了他的女儿，他早已美梦成真了，那个十多年前自他在昆仑墟旭阳峰第一眼看到慕容枫便孕育而生的美梦，如今终于修成了正果。
　　慕容枫轻轻一笑道，“……你是感应到了吗？”
　　白帝却答非所问，“我们……晚上那样、会打扰到她吗？”
　　慕容枫顿时羞红了脸，“你在说什么呢……”
　　白帝却很认真的分析道，“她既是完完整整的神族，应当不会有所影响吧？”
　　慕容枫也端正了神色道，“当然不会……即便我的夫君是个凡人，她也有女娲后人的神力在身，没什么可以伤害到她。现在是她支撑着我活下去，是她用她的神力在维持我的生命呀！”
　　她说这些的时候轻快而自然，白帝却听得悲喜交加，“……还有一个多月，上天庭就会下聘至昆仑墟紫阳峰，我跟你爹商量好了，婚期不能那么晚了，只等你师父同意，我们次日就完婚。”
　　慕容枫道，“也好。”
　　毕竟要按原来的日子，她都快临盆了，这婚事还得在她不显怀的时候办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