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重生后》折纸成书

18、第 18 章

　　推门走出去时，屋外雪已经停了，刺骨的寒风吹乱了少年的发丝，池清随肩上落了一层薄薄积雪，长长的羽睫上皆是水气，好像就连那双清澈漆黑的瞳孔都被寒气蔓延着，多了几分柔和。
　　他身后是铺天盖地的白雪，少年脸颊冻得发红，依旧站得笔直，落寞无神的目光在听到开门声时一亮。
　　“师尊？”
　　千绪看着池清随朝她走来，恍惚间想起。
　　很多，很多年以前，也有一个人这般等着她。
　　那人说:不论如何，断不会为苍生而舍弃一人。
　　他说:每一个人都是苍生中的一员。
　　千绪本想得很简单的，她不曾同那个人一般有多么大的报复，只知道那人说出这些话时心跳漏了一拍。
　　于是她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以一生的气运来赌。
　　赌他会将自己放入那苍生中。
　　可是后来的有一天，神域界经久不散的风吹散了两人的情谊，天道说这是命，要她认命，拿命。
　　从前一条直线上的人，她仰起头却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
　　池清随直直朝她走来，眼眸中皆是水气，“师尊怎么了？”
　　过去种种转瞬间冲淡，千绪为少年抚去肩头的雪，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冬日太长了。”
　　可云霄界的冬日分明才刚到。
　　池清随知道千绪心事多，同样的，千绪若不打算说，他也不会刨根问底。
　　千绪伸出手，那双手太过白净，仿佛染不上世间任何一丝污秽，池清随抓住她的手，两只冰冷的手交叠在一块，似乎就能变得温热。
　　“抱歉，等很久了吧。”千绪又恢复了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池清随盯着两人相交的手，发了一会呆，才道:“没有。”
　　两人延着风雪铺成的路走着，池清随抬眼，只能看到她的半边侧脸，千绪唇色很淡，神色一如既往平静，周身又是一股冷冷清清之气萦绕。
　　池清随移开视线，偏过头看着远处银装素裹的院子，问:“师尊认识问泠上尊？”
　　千绪的声音很轻很轻，“从前听说过。”
　　池清随方才已经在屋外将乐行上尊是谁打听了个明白，又问:“她一直都是仙修吗？”
　　千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足道:“自然，仙魔不能同修。”
　　那他上次遇到的又是什么情况？
　　池清随有那么一瞬间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上次的魔修分明是今日所见上尊无疑，当时她出手一招一式皆是魔修。
　　而今日却又仙气萦绕，其中究竟有什么瓜葛？
　　“阿随。”千绪抬手为少年挡住枝叶滑落的雪，“我会很快去查清这件事，你留在仙山好好修炼，等我回来可好？”
　　池清随蜷缩在袖口下的手指一缩，他依稀记得上一次这人说这样的话还是在江州。
　　那时秋意正浓，她为他寻洗髓丹而奔波。
　　如今冬日寒霜，她又要走了。
　　依旧是为了他。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
　　这一瞬间真的很安静，仿佛连风都止了步，他看到千绪躬下身来，抬起那双干净的手拨开他眼前的发丝。
　　“阿随。”
　　他似乎“嗯”了一声，声音太轻了。
　　“我的小徒弟今日怎么丢了魂似的？”千绪双手捧着他的脸，“怎么一副吓傻了的样？”
　　池清随摇摇头，同千绪对视上，问:“师尊为什么信我？”
　　千绪很轻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是我徒弟，再者，你也说了，早就将那些事忘记了。”
　　“忘记了，就可以当做没发生吗？”
　　“当然不是，只是若连自己都忘记了，谁又能分得清真假。”千绪说完，眸光暗了暗。
　　风从背后吹来，千绪将少年圈住继续往前走，道:“不会是你的，一个没有修为不会武功的人怎么会逃出皇城。”
　　池清随眼皮很轻地颤了一下，再次抬眸时已经站在了水幽居。
　　徐念禾正抱着一本书从外边归来，一眼便瞧见了二人。
　　“你们回来了，怎么样了阿随？我方才去时发现人都走光了。”
　　三人一同往里走着，千绪问:“念禾是去藏书阁了吧。”
　　徐念禾将身上半湿透的披风取消，盈盈笑道:“嗯，我想着多看些也能多学一些。”
　　她天赋及好，领悟性又强，修炼速度比常人快了许多，千绪记得徐念禾的师傅似乎是位长老，但具体是哪一位倒是记不清了。
　　她侧过身去看自家小徒弟，道:“我好像就没见阿随如此用功。”
　　池清随:“？？？”
　　天地良心，他也在十分用功修炼，只是修魔而已。
　　再者千绪给他的功法皆是仙修所需要的，他一个魔怎么修得来仙？
　　徐念禾只当池清随是天资不错，懒得修炼的那一类人，帮着打掩护道:“清随昨日还夜里挑灯修习功法呢。”
　　？？
　　池清随又是满脸两个问号，随后就瞧见了徐念禾朝他拋来的目光——没事，我帮你。
　　帮……？
　　千绪的声音幽幽传来，虽然听上去是笑的，却莫名想让他拔腿就跑。
　　“是吗？那今天我得好好检查一下阿随的修炼进度了。”
　　千绪拽住池清随的衣领将想要溜走的人提溜回来，“要不阿随先好好准备准备？待到夕阳西下，我便开始检查，如何？”
　　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分明没有使多少劲儿可池清随偏生就是动不了了。
　　徐念禾道:“仙君待清随当真是极好的。”
　　她没见过谁家师傅徒弟相处成这般的。
　　就好似朋友一样，连她都要羡慕上几分，徐念禾还记得那天在鬼哭坟，仙君就是为了救她的徒弟孤身前往。
　　其实在那一天被救出的又何止池清随一人。
　　……
　　千绪在把修习的功法和培育两种草药的方法全部编撰完后，繁星已经落满空。
　　有关废灵根如何修习的功法是她自神域界时便有所研究的，只是这法子挑人，怎么挑她也不清楚，成功的人屈指可数，时间也是无比漫长，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可一旦成功便是一个新的突破，接下来的修行都会远超其他修士。
　　两味药草的培育则是她研究过仙心果和神芝草，根据这两位药草的习性加自身理解所写。
　　若是林寒铮真的按照这办法培育出来了，便可大大减少她的负担。
　　就在今日午时，系统已经告诉她“废材002号”已经纳入，也就是林寒铮已经着手为他寻到合适的人了。
　　不是什么人都能进仙山的，于是千绪替他想来个由头，就说是问泠上尊的需要，果然没人对此事有意见。
　　将书卷交给林寒铮，千绪回到小院时发现一间尚点着灯的屋舍。
　　她敲了敲门，推开门走进去。
　　彼时池清随正坐在书案前，说是躺着也不为过，他的脸从书卷里探出，身前搁置着一些没有标注的卷集，平日里理得顺畅的发丝正翘在额间，用民间的话来说，便是一个正被科举折磨的读书人。
　　千绪倚在门边，借着月光打量着自家小徒弟被修炼折磨的惨样，故意问:“阿随这是怎么了？”
　　她明明都知道的。
　　池清随扔开书卷，起身道:“师尊怎么也会打趣我了？”
　　千绪抿唇低声笑了一下，这间房间不算小，但这声笑却恍若萦绕在耳边，经久不散。
　　池清随见千绪向前走来，身后的月光长了眼睛似的落在她身上，一点点将那影子拉长。
　　千绪捡起被他扔在桌上的书卷，她没看，只是将那书卷放好，“走，陪我去外面坐会。”
　　池清随还在暗想外边都是积雪有什么地方能落坐时，身体已经不由自主跟着千绪来到了屋外。
　　他看到屋檐下的木椅，白日还堆积的雪已经消散，屋口那棵枯树枝丫也被清掉了残雪。
　　直到落座，他都不明白千绪为什么会做这些。
　　“师尊不检查我的修炼了？”
　　千绪闭了闭眼睛，轻声道:“阿随希望我检查？”
　　当然不希望，池清随下意识摇头。
　　千绪将事先准备好的小火炉点上，红色火光摇曳升腾，抵住了寒风的入侵。
　　“那不就行了。”她像是后知后觉才解答了池清随的问题。
　　“冷吗？”
　　池清随摇头，不论是他装出来的仙修还是他本身都不该怕冷才是。
　　“师尊，我也下山。”池清随道:“此事竟与我有关，我也是想查个清楚的。”
　　按理说元婴期修为的他，千绪也该放心了才是。
　　可千绪总觉得他虽有修为傍身总归没有经历修炼，那人竟附身在他身上过，还是先由她去打探一下再定。
　　再者——
　　“我并非不让你一同前往，只是有一要事需要阿随帮我。”
　　“什么事？”
　　千绪的嗓音清澈又十分温和，“新任魔尊上位，仙山还未派人前去道贺，我想让你借这个由头为我送件东西到魔域。”
　　池清随脑子一懵，脱口而出，“给谁？”
　　千绪:“魔尊。”
　　魔尊本人:“……”
　　要不你现在给我？
　　池清随张了张口，低声道:“师尊要送什么东西给他？”
　　千绪将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盒子交给他，“就这个。”
　　池清随拿在手里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千绪:“你以仙山的名义去，魔域不敢有人为难。”
　　她不知道，就算池清随不借仙山名义也没人敢为难他。
　　池清随将东西收下，抬眼时瞧见了千绪眼中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发现千绪总是习惯性地用这种目光看他，甚至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池清随快速眨眼，“事成之后，我便去找师尊，可好？”
　　仙山的风声呼呼作响，千绪的声音被盖了些许，池清随一直看着她，于是知道她只说了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