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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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做了那个梦。真讨厌，我想，为什么人死了之后还会做梦？
为什么人死了之后，来到的不是阴曹地府也不是无间地狱，而是一片铅灰色的海面？
为什么迎接我的，不是魔鬼或上帝，而是一个穿着蓝衣服的少年？
他……他——
嗯，还怪好看的。
你就是魔鬼吗？梦里我问他，你要把我的心脏掏出来，放在天平上吗？
蓝衣紫发的少年奇怪地看着我，他一只手握着笛子，另一只手伸出来。
你说什么呢？他说，不是说好要去看日落吗？
我张了张嘴——地狱还有这项服务？——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拉过我，奔向前方。
浪花拂过他的脚面，亲吻他的衣衫，海风瑟瑟，吹起他的发梢。
喂——等等！你是——你是！
他的面容在刹那模糊远去。
我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空空荡荡，再没有人牵着我往前。
海鸥在头顶盘旋，鸣叫。
意识像是投入了另一片海洋，逐渐浮出水面。
“她死了吗？”一个清脆的女声。
“她为什么不醒？”一个稚嫩的男音。
跟着少女的声音，迷糊之中，我询问自己：我死了吗？
“……”
“……”
没有得出答案，意识却清晰过来，我听到少女和少年在讨论着什么，他们说的好像是我……
“人类……颅内外气压……尸体……研究……”
呃。他们好像以为我死了，想研究我。
我颇为惊悚，努力地睁开眼睛。
“……她睁眼了！！！”
吓了他们好大一跳。
“那个、呃，不是故意……”我虚弱地道，“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身后的少年忽然走上前来，紫发蓝衣，容颜俊俏，只是嘴角肿了起来，破皮了。他好眼熟。我盯着他想，他好眼熟啊。
似乎是看我盯着他许久，他忽然摸了摸嘴唇，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如你所见，利莫里亚。”少年不轻不重地抛下一句，“给她包扎一下伤口，再换身衣裳。我去告诉长老，我的信徒人选已经找到了。”①
……等等，我想起来了。是我、是我……亲了他来着。
这么说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才对……
可还没等我对救命恩人说出什么感谢的话来，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我和屋里的少女少年面面相觑。
半晌，少女从床帘旁先冒出头来，她表情娇俏可爱，脆生生的声音就像一支新芽，很能缓解人心中的不安。
”我叫阿藻，他叫阿螺……“
原来海底的介绍会也跟陆上差不多。我盯着她，想起了刚到神庙时，神使让孩子们互相介绍的场面。
“喂喂！”似乎是看出了我的走神，阿藻戳了戳我，“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我说了自己的名字，陆上的名字跟海里的取名方式不一样，阿藻奇怪地在嘴里念过几遍，甜滋滋地冲我笑：“你们陆地上的名字有点复杂……”
我沉默了片刻，一直忽视的，来自对面美丽少女身上的非人感骤然从这一句话里浮现，心里的不安像是海面翻腾的泡泡，我强压下去，然而颤巍巍的声音还是暴露了我的不安：“……那个，请问……”
我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抓我来海底到底是为了……”
少女和少年对视了一眼。
沉默，沉默。
时间在沉默中被拉得无比漫长，窒息从沉默中伸出手捂住了我的鼻子。
——我不太确定，我在海底是怎么呼吸的？
忽然，少女噗嗤一笑。
恶作剧般地挽住我的手——
“这个啊！待会儿跟我们去神殿就知道了。”
……
这是个说来话长的故事。
在无人知晓的海底深处，居住着利莫里亚人。和人类不同，他们世代在此长居，信仰着被称为海神的神明。
海神庇护这片海底的土地，也庇护海风吹到的每一片大陆，他需要海底和陆地的信仰，需要一位人类信徒，为他奉上最虔诚的信仰，点燃神殿中的火种。
火种是利莫里亚文明的象征，也是海底的太阳。
一旦火种熄灭，利莫里亚将陷入可怕的沉眠。
在走入神殿之前，我以为海底的神殿也和陆地上的没什么区别——腐朽的木头，褴褛的亚麻布条，空气中弥漫着鲸油和咸腥海风的味道。
但走入鲸落城时，我几乎看呆了——
神殿是整座城最中心的、最美丽的建筑。它由不知名的、洁白光滑的材料搭建而成，远远看去像是一座巨大的骨头架子，雪白、纤细而美丽，和我见过的任何移动建筑都截然不同，它那样美丽而静谧，比陆地上的宫殿辉煌一百倍，水母和游鱼在其间悠闲地穿梭，有一瞬间我居然很嫉妒它们。
“看守神殿的安蒙长老说了，只有最虔诚最纯粹的信仰，才能唤醒海神的力量，延续火焰的生命。”②
——最虔诚最纯粹的信仰。
这句话里根本就没有跟我搭边的东西啊！
“为什么要找人类呢？”我问，“你知道的，我们人类是很狡猾的生物……”
“狡猾人类献上的心脏和爱，才是世界上最可贵的信仰。”阿螺忽然打断我。
“其实……”我小声说。
“其实什么？”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同时回头看我。海波飘摇，头顶那个火焰一样的太阳，在他们的脸上打上一层雪白的光，像是沐浴在圣光里的天使。
“其实我认识挺多海神信徒的……”我伸出手比了数字，“他们每个人都比我虔诚！都愿意为了海神去死……”
“去死？”阿藻奇怪地看着我，仿佛我的嘴里说出的是什么她根本听不懂的话似的。
“……你们不是要信徒嘛。还要信徒帮你们点火什么的……”
我干笑了两声：“陆地上的献祭仪式还挺恐怖的，你们海里的应该不会那么血腥吧……呃，我的意思是，海底杀人的话，血飘得到处都是，有点不太好收拾吧……”
我越说越小声——因为面前少女的眼睛随着我的话瞪大了，火冒三丈的模样。
“我们利莫里亚不是野蛮愚昧的文明，才不会做那种事呢！”
“有什么区别？”我问。
“区别很大好不好！”天真美丽的少女翻了个不甚优雅的白眼，气呼呼地像是受到了侮辱。
……那也没什么区别。
都是躺在砧板上的肉，会不会被人送进嘴里，又有什么区别？
那种滋味，经历过一次就没有人会忘记的。
“阿螺。”
面前的门忽然开了。
那个叫祁煜的紫发蓝衣的少年走了出来，叫住了少年和少女的名字。他看向我，示意我跟他进入神殿。
我沉默了一下：“哈哈，那个我，海神大人，其实我也不是很虔诚，要不你把我放了，我会天天为您祈祷的——喂喂！别拉我啊！”
少年海神冷嗤一声，不由分说地把我拉进了黑暗的门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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