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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第 191 章 ...


  •   凌潇帝近来口干舌燥,身疲体乏,精力每况愈下,面对一个庞大的国家越发力不从心。

      是顶级强者,否则当年不会在承乾坛上笑到最后,可一旦暴露病态,比普通人生病还糟糕。

      凌潇帝不动声色,悄悄减少了处理政务的强度和去后宫的次数。

      但今日他的恹恹得到治愈,心里的大疙瘩回来了,他准备好面对冲突,准备发泄,还有一些别的情绪,见到这块疙瘩就能满足。

      可将近半个时辰的痛骂里,他像唱独角戏,座下人不还嘴,微笑倾听,不时来个嗯、哦、是吗,连他顺手捞起杯子润口,都是对方及时满上。

      最后凌潇帝缓口气,重新审视大儿,尚未探明今日玩哪出,就听人语气诚恳道:“孩儿不孝,生死边缘走一遭,让父皇受累,过去只当父皇不喜儿臣,经此一役,才知父皇心中对儿臣仍然眷顾,我很开心。”

      凌潇帝蹙眉,惊讶极了。

      什么?

      被骂得这般狠,他就说这个?

      受累、眷顾、开心?

      三十年没服过软的嘴,忽然蹦出这些词,让人不太习惯啊。

      严苛的视线扫来,风宿恒却笑了一笑:“再世为人,总要有些长进。”

      积年沉疴,点到为止。

      风宿恒将复生真相,晚回原因细细述说,逻辑自恰,语气舒缓,让凌潇帝挑不出半点毛病。

      看出父皇怨气已平,但面具带了多年,不容易脱,风宿恒并不在意,静静听他骂:“大容旧部就是缩头鸡,五年了还有余孽?自家院子都不扫干净,乐不思蜀只知酣睡!还是你眼瞎了,手断了?装死引出那前朝皇子,私下里就不会写信回来告知一声?当初你留一魂魄都没杀成他,如今把人困在大荒流,这人到底哪路神仙,非要你收归己用,连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让寡人当着全朝臣工的面,听人上奏大皇子还活着,寡人面子往哪儿搁?”

      风宿恒坐在下首微笑,甚至无聊到学某人掐合谷,等上头好不容易歇停才道:“过去想杀,是为着他不肯归降;如今把人困在大荒流,慢慢调教,总有让他低头一天。若前朝皇子都能归降,对大容,对辛丰是无往不利的好事。大容从此再无内患,而辛丰则多一个榜样,大可对外昭示我们优待敌手。有才者,不计前嫌,皆可奉为上宾。”

      道理凌潇帝不省得,还要儿子教?

      可风宿恒不会白来一趟,在老皇帝的白眼中好整以暇道:“那些儿臣打下的属地,说好献还辛丰,儿臣也不反悔,但父皇之前承诺大容的,也望做到。儿臣逢凶化吉,再得机会,自要好好治理国家,怎奈儿臣资历浅薄,打小不得国师教导,时有力不从心之感。众人拾柴火焰高,恳请父皇将燕台九州的夜忧、辰江属地的贺绪和缪东,大小三江的楼玉春抽调出来还于儿臣,那些官职可另觅他人接手,儿臣得这些人辅佐,也好把大容王的位子坐得稳当些。”

      燕台九州的总兵夜忧、辰江属地的总兵贺绪,大小三江的镇将繆东和楼玉春,都是风宿恒逐年培植起来的人。

      夜忧擅守,贺绪擅谋,繆东擅练兵,楼玉春擅工事,这些人分则各自为政,合则无坚不摧。

      凌潇帝倏忽发现,当风畅那些弟弟们还在冥顽不灵、贪婪成性、嚣张跋扈、心胸狭窄……一个赛一个让他头痛时,大儿培养起来的人,已经一个赛一个让自己重用。

      凌潇帝很想不明白,这个倔成牛的儿子,没得半分皇室庇荫,一路受着冷落和打压长大,把自己活成传奇也便罢了,他是怎么做到十多年里身边能人辈出,不仅各有所长,还个个对他忠心耿耿,坚贞不二的?

      当初若非他自知命不久矣,才将这些人放在属地不动,托其坚守一方,凌潇帝都不知他培养出来的人居然如此好用。

      如今他回来,要把自己人要回去也正常,可凌潇帝就是不痛快。

      这人身边已有钟雄、倪煌和袁博,后来把聂灵鸢也调回去。

      要那么多人做啥?不过治理一个小小的大容,需要那么多人才埋在一处?

      风宿恒太了解凌潇帝,一看他表情,便道:“当然,此事不急。自从将这些地方交归辛丰,他们也算明榜明檄受封朝廷,改吃了皇粮,自然是要父皇定夺,儿臣只是想着有他们襄助,可以进一步扩充海业,开辟新镇,为大容开拓新气象。”

      “大才小用!”凌潇帝斥道:“他们镇守一方,也算封疆大吏,调回去给你做这些事?会不会用人?”

      风宿恒面上浮现委屈:“不是无人可用了嘛。”

      凌潇帝直接将他扫地出宫,最后道:“以后每月回来见寡人一次。”

      风宿恒临走还愁眉苦脸,劝父皇将人还他,被赐了一个爽快的“滚”。

      晚上和栖真说这出,却听栖真笑道:“算计你父皇呢?”

      风宿恒心里打赌,想看栖真能否一语道破,面上自然要装纯良:“我不过想要自己人,怎能说算计?”

      栖真道:“经这一出,你父皇再不会把人还你,不仅不会还,只怕还会笼络、会重用。”

      风宿恒挑眉。

      “听灵鸢说,你这些手下,皆是你挖于乡野,邂逅于市井,都是平民出身吧?他们是你的幕僚,不是家仆。过去效忠于你,是因为你给他们发工资,可自从你为保大容,把属地双手奉还辛丰,他们就成了辛丰臣子,是辛丰给他们发工资。他们心里是效忠你的,可真把他们挖来大容,除了能多发点银子,还能给他们更高的职位吗?管更大的属地吗?如果都做不到,就别考验人性,道理你肯定比我明白,所以你去找你父皇要人,根本就是另有所图。”

      风宿恒似笑非笑:“我图啥?”

      栖真眼睛一转:“你图…让他们立足辛丰朝堂,但进不了中枢。”

      风宿恒被她一句话惊到。

      栖真侧头想了会儿,做出类比:“用公司来做比喻,他们个个都是关联公司的领导,管得再好,都不在总公司,但你今天到董事长面前一通逼逼叨,董事长会想,你要这些人做什么?图谋不轨吗?都是人才啊,与其放给你,不如自己用,于是就有可能把他们调入总公司,这不正中你下怀?因为你原本图的就是在总公司安插人手,这就叫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是呢,你又怕董事长对他们太好,好到后来把他们变成他的人了,那你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当然不行啊,所以你才在董事长面前执意把人讨回去,就是要告诉他,瞧,他们都是我的人,你别觊觎了,养不熟的。只要董事长心里被你扎了这根刺,他就用他们,又要防他们。调入总公司是真,但不会安排他们进入核心部门。”

      风宿恒并不完全懂栖真说的总公司和关联公司这一套,但她想表达的意思他能领会,头疼地扶额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嗨!”栖真道:“你真心想把人要回来,是绝不会堂而皇之宣之于口的,什么‘众人拾柴火焰高,恳请父皇将人抽调出来,另觅他人接手’,这话多招摇,多找打啊!你真心想要,会让他们犯事,让他们成为弃子,你好顺理成章接手。你会一个个暗着调,绝不会一下子把所有人抽出来,这种粗放式的大开大合,不动脑筋的做法,不是你的风格。”

      话落,她瞅着榻边的风宿恒,风宿恒也瞅着她。男人背光坐,双眸在阴影里黑沉沉,眸中划过危险的精光。

      栖真乍惊,指尖挑起薄毯,盖住头面,在毯下瑟瑟发抖:“完了,把腹黑的帝王心术道出来,要被灭口了。”

      风宿恒扯下薄毯,捏着下巴抬她脸,凶道:“非灭不可!”

      说着把嘴堵上,把被全然道破的战栗化作惩罚,施在她身上。

      还不过瘾。

      心中的赌赢了,必得捞点奖励,于是搂过她细腰,将人侧身,一巴掌拍在她臀上,双唇分开的间隙道:“说你聪明,我都觉得是在辱没你。”

      栖真挣不开,由他气息侵占,臀上被揍了两巴掌,那大手就开始揉啊捏啊,蹂/躏完一边换一边。

      随着几声呜呜抗议,风宿恒才气息不稳地放开,双眼燃着幽邃的火苗,低喃道:“我要死,也是死在你手里。”

      “那是。”栖真屁股疼,虎着脸挑下巴:“命脉给了我,看我怎么捏死你。”

      风宿恒便把命脉蹭她手心:“给你,捏啊。”

      “太硬。”栖真状似嫌弃:“我只挑软柿子捏。”

      “软不了,见到你就没软柿子。”风宿恒声音低哑:“真真,我不想忍了,我不想去洗了。”

      “不行、不要、不玩……”栖真大惊失色:“去洗澡!”

      风宿恒直起身,一手撅住她下巴,分开她齿关:“先灭口。”

      风宿恒很少欺负她的,这次真欺负了。

      她说“帝王心术”,一点没错,那些心里的弯弯绕,很多时候都是见不得光、不能道破的。

      从没人像她这般,纯澈如一汪清泉,叮玲几句,便将他的心机和城府破棉絮似地扯出来,摊到外面晒。

      她把他件件扒光,他很欢迎;把他唰唰扒光,他不甘心。

      纵使是他要她说的,纵使他心里都开着赌局,赌对家赢,可她真赢,就是在挑战他的自尊。

      作为一个惯常靠自己、多年掌大局的男人,那滋味真是甜中带酸,喜忧参半,全然以她为傲,私下还要“哎呀这可怎么办好”的矛盾。

      这次欺负得有点狠,栖真没想到曾经心软开道缝,今日强盗踹了门,不仅抄家,还被加餐,最后被风宿恒小心翼翼扶起漱口时,泪水都止不住。

      风宿恒沐浴完从净室出来,就见床上一具从头盖到底的薄毯,薄毯中央放着张纸。

      他拿起一看,上书:此人已死,有事烧纸,今晚请滚,七日勿扰。

      明显匆忙写就,字迹歪歪扭扭。

      呵,本事了!

      都能自个儿下地写字了?还口无遮拦咒自己死……

      风宿恒伸手进去,挠她脚底板,还焉儿坏,就挠她不能动的那条腿。

      毯内的人另条腿把毯子往下扯,拉严实,上下压实,绝无缝隙。

      “今晚请滚可以,七日勿扰不行。”风宿恒笑出声:“真真,我滚了啊。”

      披衣走到门口,又回首:“真滚了啊。”

      毯里伸出一只手,怒向门口指。

      风宿恒关门出去。

      山谷很大,对面山壁下竖了五间大帐,是给素青她们住的,如今袁博和万叶飞也各住一帐。谷里的守兵在四周安营扎寨,离长风破浪都很远。

      风宿恒存心的,他不能让栖真的声音被人听去。

      一声鼻音都不行。

      况且戏还要演,他得替她注意分寸,绝不能让人看见有男人大晚上在她房中流连。风宿恒也好,阿畅也罢,都不行。

      所以风宿恒闪回隔壁,先将“有事烧纸”叠好,藏进柜子上的木匣里。

      里面有不少东西了,她写给他的情诗,他们玩的五子棋纸,栖真给他画的很多思维导图……幸亏当初在香满路这些纸片就藏在匣中,如今挖出来,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

      架子上还有好几个木匣,废墟中找出的纸片归类后放置其中,而架子最底层,则放着锁着栖真秘密的藤箱。

      风宿恒没点火,就着黑暗上床打坐、思索。到月上中天,估摸着隔壁睡了,才偷偷溜回去。

      长风蜡烛已熄,风宿恒蹑手蹑脚爬床,躺下,在身边人颊上蜻蜓点水,轻轻摸了摸头发,看着她的睡颜,心满意足就要闭眼。

      黑暗中,却听身边幽声道:“阿畅,你想夺回辛丰太子之位是吗?”

      风宿恒再次惊呆。

      这……他自己都没想好的念头被人乍然道破,真让人惊悚啊!

      风宿恒摸摸栖真耳朵,悄声反问:“真真想我当辛丰王吗?”

      身边人侧首,黑目蒙上一层黯然:“风宿恒,我困在山上,你在乾都娶一堆女人?你还问我愿不愿意?”

      风宿恒哭笑不得:“瞎说什么?就不可能。”

      栖真不看他:“你当大容王是不可能,当上辛丰王,就说不准了。”

      辛丰崇尚多娶,从上到下皆如此,这是传统,是习俗。习俗乃凌驾一切的君主,人间帝王往往也得低头。

      可风宿恒随波逐流,她就去死;特立独行,则是逼他死。

      “你觉得,我为何要当辛丰王?”风宿恒把她头转回,极慧之人也极敏感,大概他不在的这点时间里又在胡思乱想,手摸上去都冰了。

      栖真低声:“因为万仞山离辛丰太近,因为你怕我将来做出点事,引外界觊觎,所以你要把大容和辛丰都握在自己手里。”

      风宿恒素来未雨绸缪,只要涉及栖真,他就要去想一百个可能性,为她消除困厄,将主动权控于己手。

      他已经疏忽一次,让人吃了苦头,吃一堑长一智,同样的错不能再犯,他需要更大的权利护她周全。

      现下辛丰和大容并无矛盾,可谁能预测辛丰新帝继位后会怎样?

      和栖真说话省力,风宿恒给她掖毯子:“做不做,不看多少困难在前,要看做了得多少益处,不做有多少害处。”

      栖真扁扁嘴:“益处给了我,害处留给你。”

      风宿恒在黑暗中对上她的眼:“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栖真默然。

      “别想那么多,才起个头,我都没定论呢。”

      他又要亲亲她了,他最喜欢亲亲她了,风宿恒在栖真颊边轻啄,低喃着寻她的唇:“你担心的事恰恰最不用担心,我怎会要别人呢?人不能背叛自己的信仰,信仰丢了,就没活头了。”

      都没定论呢,已经着手往朝廷里插人了……栖真心中叹息,侧头和他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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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这是一篇没人看也必须写完的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单机写,但这个故事,我非要让它完整地存在于世。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