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可成疾》流沙河里的咸鱼

1、第 1 章

　　盛夏，蝉在外面聒噪的叫着，暑气蒸得人头昏眼花。
　　画室里温度有点低，林退疾坐在画板前，正神色认真的为一幅油画上色，林松倚推开画室门走进来，“爸爸，不要总是拉着窗帘，晒晒太阳对身体好的。”看到画室里窗帘紧闭，林松倚快走几步，唰的拉开了窗帘。“只是阳光太刺眼了。”林退疾抬头，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面孔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今天不是出成绩吗，要爸爸陪你一起去查吗？”林退疾看着林松倚在自己旁边坐下，“紧张吗？”他笑着问。
　　“不用，爸爸，系统才刚刚开放，我知道自己考的怎样，估计成绩显示不出来。”林松倚犹豫着开口“爸爸，过几天学校要开家长会，要和家长一起参加，下午还有学校为我们举办的毕业典礼，你和我一起参加好不好？”
　　林退疾的笑容淡了一点，脸色有些僵硬，“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爸爸，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整个高中期间你一次我的家长会都没有出席过，毕业典礼上同学们都会和自己的家长一起参加，我不想这次还是孤身一人，我想和你一起参加我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家长会，每次家长会全班总是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家长出席，考的好有什么用，我也希望能有人在班主任夸奖我时为我骄傲，而不是别人窃窃私语的问我为什么总是没人出席我的家长会！”林松倚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话音落下，房间里只剩林松倚低低地啜泣声。
　　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画室内的沉默，“倚倚，先接电话吧，好不好，先接电话，让我考虑一下，好吗？”林退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点哀求的神色，林松倚站起身，默默离开了画室。
　　林松倚没有关门，林退疾身体有些僵硬，他望了望门口，已经看不到林松倚身影了，但她打电话的声音还能隐隐约约的传过来。
　　林退疾僵硬的坐着，他有一点恐惧，又有一些愧疚，他想：松松走后，他的确是没有尽到当父亲的责任，他被松松宠的太过了，总是只顾自己的痛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却忘记了倚倚也失去了母亲。
　　林松倚结束通话，往自己房间走的路上经过画室未关的门，顿住脚步“爸爸，班主任说我的成绩是全省第七。”说完，林松倚就关上画室门，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里安静得很，林退疾转头看向窗外，阳光很刺眼，“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松松。”
　　整个下午俩人都没再有过交流，林退疾在画室里静静的完成了那幅油画，然后认真的看着这幅画。
　　已经接近晚餐时间了，林退疾站起身，认真做完晚餐，敲响林松倚房间门，“倚倚，出来吃饭吧，爸爸特地做了大餐，都是你喜欢吃的，庆祝我们倚倚考出好成绩，吃完我们再谈好不好？”林松倚从房间走出，眼眶还是微微泛红的，“希望我能听到好消息。”
　　“会的会的。”
　　餐桌上的确都是林松倚喜欢的，林退疾举起杯子，与林松倚轻轻碰了个杯，笑盈盈的，“庆祝我们倚倚稳定发挥，圆满结束高中生活！”林松倚脸上带笑嘟囔，“算不算太圆满，还要看你一会儿的态度。”
　　晚餐结束，林退疾站起身，“走吧，倚倚，去画室谈吧。”
　　画室的画架上还摆着林退疾今天刚完成的那幅油画，俩人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幅油画上的风景。
　　“这是当时我跟你妈妈求婚的地方呢。”林退疾眼泛柔光地看着画中的风景，“我还记得那时刚到法定结婚年龄，就迫不及待地跟你妈妈求婚了，第二天我们就回家领了结婚证。”林退疾轻轻笑了两声，“那时你都四岁了呢。”
　　林松倚不解，“我怎么没有印象？四岁我应该能记事情了吧。”
　　林退疾斜睨她一眼，“我和你妈妈的二人世界为什么要带你个四岁小孩子？那时候你还在奶奶家。”
　　林松倚顿时无话可说，轻轻叹了口气后，林退疾接着说：“恰好在今天完成这幅对你妈妈和我意义深远的画，又恰好在今天你提出的请求，倚倚，也许这就是你妈妈给我的指示。”
　　林退疾转头，视线从画上转到林松倚的脸上，“对不起啊，倚倚，你妈妈离开后，我的确都没有担负起我作为父亲的责任，明明你也受到很大的打击，我却还是只顾自己伤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好我们倚倚自己争气，考的这么好呢。”林退疾轻轻擦去林松倚脸上留下的泪水，“妈妈刚去世那段时间过得很苦吧，爸爸也不争气，每天浑浑噩噩的，是不是吓坏了。”林退疾伸手将女儿揽进怀里，“爸爸知道错了，爸爸会努力振作起来的。就当是为了我和妈妈的小公主。”
　　林退疾摸摸女儿的头发，“是不是有点晚了？我们坚强的小公主自己一个人挺过了艰难的高中啊，在爸爸这么差劲的情况下，还把自己照顾的这么好呢，真棒啊宝宝。”林松倚趴在林退疾的怀里痛哭，“不晚，不晚爸爸，呜呜...爸爸，我好怕啊爸爸，好怕你当时跟着妈妈走了，我以为你当时都不想要我了，呜呜呜.....”
　　“怎么会呢，倚倚，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啊。”林退疾眼中含泪，“爸爸怎么舍得留下你一个人呢，爸爸错了，爸爸错了。”
　　两人相拥流泪，不知过了多久，情绪终于都慢慢平复了下来。
　　林松倚不好意思的从父亲的怀抱里退出来。
　　“好了，倚倚，回去睡吧。”林退疾擦掉女儿脸上的泪水，“睡前记得冷敷一下眼睛。”
　　林松倚站起身，“爸爸，晚安。”“晚安，倚倚。”
　　事情解决，林退疾罕见的睡了个好觉。

　　时间很快就到了毕业典礼那一天，林退疾起的很早，做好早餐，上楼敲响林松倚的房门。
　　“倚倚，起床了。”林退疾轻敲房门，“早餐做好了哦。”
　　“爸爸！时间还很早，才七点钟呢！”家长会九点开始，毕业典礼安排在下午。
　　林退疾脸上稍微有点红，“爸爸想让倚倚帮爸爸挑一下衣服，第一次开家长会，爸爸不知道该穿什么。”
　　门内一声巨响。
　　“怎么了！倚倚！没事吧！”林退疾在门口紧张喊道。
　　“没事！爸爸，不小心撞倒了椅子，现在楼下等等我好不好，我马上就好！”林松倚激动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来。
　　林退疾脸上带着轻柔笑意，“慢点哦，倚倚，爸爸在餐厅等你。”“好！”
　　早餐结束，林松倚抢先一步收拾好餐桌，“走吧，爸爸，让我们看看爸爸今天穿什么惊艳全场！”
　　“说什么惊艳，”林退疾脸上浮现羞意，“爸爸个大男人，端庄得体，别给我们倚倚丢脸就好了。”
　　俩人在衣帽间翻来换去，林退疾的衣柜里大多都是衬衫西装，少有的少年气衣服，大多都是当年和林松倚的妈妈姜松谈恋爱时留下的情侣装。
　　今天的场合本来也不太适合少年气的穿搭，更何况林松倚也怕爸爸触景生情，让林退疾逐渐转好的病情反复。最终还是选了衬衫搭休闲西装裤，又被林松倚加了一些配饰，皮鞋换成一双LV的板鞋。
　　“倚倚把爸爸当大学生搭配呐。”林退疾照了照镜子，不是很懂这种穿搭，但总感觉这个样子不够稳重。“鞋子是不是不合适？”
　　林松倚觉得合适的很，林退疾本就长得年轻，相貌又异常优异。这身穿搭出去连明星都比不上他，怕爸爸换掉，连忙开口“合适合适，这双鞋子还是我给你买的呢爸爸，你是不是都没有穿过。”语气低落。
　　林退疾一听，愧疚心又起，“那就这样穿，倚倚也快去换衣服，我打电话给王叔，让他马上来接我们。”
　　林退疾生病后，家里的所有保姆、打扫阿姨全都辞退了，不再允许任何陌生人进出别墅，日常做饭打扫全都自己进行，只剩下从林退疾父亲在世时就在家里工作司机王叔，留下接送林松倚的外出行程。
　　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林退疾站在花园门口深呼吸一口，林松倚上前握住父亲的手，“别怕，爸爸，我在你旁边。”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打开了大门。
　　车早就在门口停好，王叔已经站在车旁打开了后车门，林退疾定定神，步伐坚定的迈出门，上了车。
　　关上车门，林退疾又缓缓呼出一口气，“好像也没有很难。”他冲林松倚笑了笑。
　　林松倚扯张纸巾，擦了擦林退疾额头上因为紧张冒出的汗珠，“是啊爸爸，我们慢慢来，典礼结束，我们去趟医院好不好？”“好。”
　　“王叔呢，怎么还没上车？”林退疾疑惑，摇下车窗，“王叔，怎么了，咱们该出发了。”
　　“好好好，我马上来。”王叔的声音带着丝颤抖，“小先生，您能振作起来真好啊，林先生和夫人知道了也会高兴的。”说完上了驾驶位。
　　林退疾神色复杂，车子缓缓开动。
　　林松倚高中学校离别墅区并不远，车子很快便到了。路上，林松倚一直在视线余光里关注林退疾的状况。
　　“走吧爸爸，到了。”下车，林松倚又握住了父亲的手，“爸爸，别担心，我一直在你旁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