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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夜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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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远山回府后便觉心神不宁,如果可以,他情愿重楼混吃混喝混不吝的过一辈子,也不想他被卷入纷争。
果不其然,在家休沐了没两天,宫里便传来消息,为贺战事大捷,三日后,将于永安宫举行夜宴,君臣同庆。
传旨的白面公公掐着兰花指特意提点:“重公子那天可要打扮的精神些呀,咱家听说长公主殿下亦会出席夜宴。”
说罢,抛给重远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多谢公公指点。”重太尉笑着逢迎,顺势将一锭金元宝送入公公袖中……
毓秀宫内。
长公主韩絮的婢女静怡一改往日沉稳,眉头微蹙,快步走来。
“殿下……”
“何事如此惊慌?”
静怡稳了心神,微微颔首,顿了顿说道:
“公主可听闻三日后陛下将设宴与群臣共贺战事大捷。”
“宫里办宴不是寻常事吗?”韩絮无奈,没想到一个宴会能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如此紧张。
“殿下,奴婢听闻,这次宴会大臣都要携16岁以上的公子参加,就连多年未入宫的重楼公子也在宾客名单中……”
“欧?重太尉家的公子也要来?在本宫印象中,都不曾见过他。”
“您忘了,就是那位‘野猪公子’……”
被静怡这么一提醒,韩絮想起来了,自己还当真见过这太尉家的小儿子。
当年在自己及笄宴上,这位公子可是出尽洋相,本就长的又黑又胖,结果因误饮酒水,在宴会上大吵大闹,重太尉要教训他时,那小胖子像只没头苍蝇乱窜一通,活像一头小野猪,因着这场闹剧,这位小公子也失了别人求而不得的伴读机会。
虽不敢搬上台面,可这“野猪”公子的名号早私下造就传了个遍。
静怡看主子不紧不慢甚至思路还跑偏了,瞬间急的不行,也顾不得尊卑,开口提醒:“殿下聪慧,难道不知此宴用意吗?”
“知道又能如何呢?”
韩絮轻执香铲,不紧不慢将炉中香灰拨散。
寥寥几字,倒也把静怡问的哑口无言。看着香灰被灰压一点点抚平,她终是不甘心,大着胆子问道:“可白将军……”
“静怡,慎言……”
夜宴如期举行。
凭借好皮囊,重楼甫一入场便引来无数探究视线,那暗戳戳的敌意自四面涌来,他却毫不在意,老神在在,一屁股坐下等自家老爹回来。
看到他坐的位置,先前那些犹如实质的目光反而散了,毕竟一个出了名的纨绔怎会有威胁。
哪怕重将军身居高位,却没人愿套近乎搭理重公子这混不吝,重楼也乐得清静。
“重兄,重兄……”
重楼偏头,就瞅见李太傅家的小孙子对着自己手舞足蹈,李厘今夜穿的异常骚气,翠绿锦袍下一双艳红金边小朝靴尤为显眼,在烛火映照下,散着一层光。
嘶,重楼真的不想搭理这个显眼包,毕竟李厘出身文官世家,竟比自己还要草包,可也不知道李厘是怎么想的,总想和自己成为“狐朋狗友”。
好在这尴尬的境况并没持续多久便随着重将军的落座而结束。
“起宴……”
随着执事公公尖利的声音响起,台上舞女身姿妙曼,好似微风吹动涟漪,纱质披帛随舞浮动,仿佛探进人心里,更有斜睛若不眄,娇转复迟疑之态。
在舞姬之中,离重楼最近的一位显得尤为不同,女子的眼睛似有钩子,每每转向这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小公子,总透着股含情脉脉,欲语还休。
哪怕一般人也被撩拨的神魂颠倒,更别说出了名好美色的纨绔重楼。
待那婀娜身姿再次朝自己靠近,重楼一把拉住浅粉色披帛,放在鼻下轻嗅,眸色流转,眉目含情,配上不羁的挑唇,竟生生晃了舞姬心神。
现下舞曲未毕,舞姬也只在一愣后迅速跟上舞步,只不过在抽回披帛时媚眼如丝。
两人在大庭广众下毫不避讳,公然调情,令在场世家公子鄙夷不已,更有自诩习圣贤之道的雅士怒上心头。
“放肆至极!”斜前方案牍旁的紫衣少年忍无可忍,拍案怒斥。
寻常世家没人招惹重楼这混不吝,而紫衣公子之所以敢当面怒斥,皆因其父正是当朝李太傅,并不畏惧武官之后。
“关你屁事!”重楼也不惯着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李智,自己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仗着是个书香门第,明里暗里编排自己。
两人的争执显然干扰到陛下的雅兴。
“重家公子因何事动怒啊?”
因着身形瘦弱,自酒宴开始,重楼便被父亲庞大的身躯挡的结结实实,身居高位的殇帝无法瞥见分毫,既然机会来了,怎能错过。
被陛下指名道姓,那银袍少年顿时失了气焰,手足无措,踉跄起身,带着肉眼可见的慌张快步行至席中,扑通跪下。
“臣……臣重楼,参……参见陛下。”
绊绊磕磕的话引得在场宾客眼中尽是不屑,只是碍于重太尉身份才未落井下石。
本想看看自己给公主选的驸马是何容貌,没想到……
“抬起头来。”
寥寥几字,席间众臣无人觉得不妥,但端坐后位的白繁缕却听出了殇帝声线的颤抖以及因压抑不住而透出的一丝兴奋……
跪地的少年瑟缩着仰起脖子,似是惧怕龙颜,又快速低下。
殇帝拇指摸索着手中空酒杯,半晌没有出声,若此时有人敢窥视龙颜,定能觉察陛下视线紧锁重楼,但又好似透过少年望向别人。
殇帝停顿的时间太久,台下一众人等渐觉失常,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这莫名的火殃及自身,重将军面上不显,心中却泛着紧张。
“陛下,臣妾为您续酒。”皇后眉目含笑,轻执酒壶。
重楼被寂静中突如其来的清丽音色吸引,在好奇心的促使下,微微抬头,眼珠上斜,不成想竟与殇帝的视线再次对上,受到惊吓的少年猛地低头,重重磕在石地上。
“那就有劳皇后了。”殇帝亦意识到自己不妥,收回了那吃人般的视线,将酒杯向旁边微倾,顺水推舟应了皇后。
举着斟满的酒杯,殇帝一饮而尽,目眦染红,他环视座下,皆为俯首,兢兢惟恐有罪。
“小儿之事而已,无妨,接着奏乐接着舞……”殇帝声如洪钟,这赦令如开泄的闸门,释走众人心中恐惧。
重楼慢慢挪回座位,努力降低存在感,不敢造次。
本以为此事告一段落,众人复又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可随着长公主韩絮的姗姗来迟,宴上复又升腾起一丝剑拔弩张。
素闻长公主容貌清丽,可在场公子能一睹真容者却算不得多,重楼便是其中之一,本在埋着头努力夹起食盘中滑溜菌菇,四周原本喧闹的声音突然像被按下停止键,在一片安静中,重楼下意识抬头望去,下一秒便窒了呼吸。
那是怎样的场景呢?哪怕许多年后,重楼依旧能清晰记得那晚刻在自己脑海的画面。
女子自月光中走来,衣是象牙白,月辉倾斜而下,仿若将银白色的力量悉数灌注在女子的锦衣中,四周的火色试图混入其中,终是无功而返。女子每向前一步,宴上的虚与委蛇、逢场作戏之感便退了一分,重楼无端觉得,这宴会干净了起来。
“儿臣来迟,望陛下恕罪。”
长公主施施然行礼,虽是告罪,却仪态万千。
“无妨,赶紧入座,今晚的节目可是很精彩。”殇帝意味深长。
这不,马上就有人挑起话头。
“臣不才,略擅竖萧,望与长公主合奏一曲。”
监察使长子胡才高时年二十,确属年少有为,去年就当上了郎中令,可此举却招起别家公子的不满。
“公主千金之躯,怎可与吾等同台。”
第一个杀出来的就是李智,先前殇帝只“捉出”重楼的行为极大鼓舞了他,谁不知道今晚宴会的最终目的是殇帝为长公主考察出好夫君,“白虎”将军远在边疆,在场公子中,论家世,唯有重楼可与自己匹敌,重楼败阵,便只能是自己的主场,驸马之位实乃囊中之物,岂可容他人染指。
“那李公子是何意?”
“不若来场比试,胜者才能邀请长公主殿下。”话毕,转身跪下,“臣斗胆,请陛下出题并做个见证。”
“哈哈哈,起来吧,后生可畏呀。啊,出什么题目好呢?”
殇帝显然被勾起兴致,他环顾四下,被视线扫到的公子们跃跃欲试。
“重公子想比什么项目?”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各不相同,努力减少存在感的重楼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重楼感受着刺向自己实质般的杀人目光,心里叹了口气,不想引火烧身,可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让长公主受了委屈。
“在场的各位公子文韬武略皆是上流,不如今天比点不一样的。”重楼顿了顿,“本公子最近发现,赛狗之事,颇有乐趣……”
的确荒唐,还未讲完,就有那么几个刺头欲站起驳斥,无一例外,都被自家长辈狠狠摁住。
“继续讲。”
“每位参赛者从禁卫军处挑一条猎狗,由陛下亲自在这园中藏一信物,谁的狗先找到,就算谁赢。”
“这项目倒也新奇,准了。来人,抬12个木箱过来,朕亲自来设这赛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