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行舟》有骨难画

289、当面锣，对面鼓（七）

　　“我答不答应不重要，你先问问我的刀吧，它要同意了，我也没意见。”启辰说着，“鬼头刀”已经从背后抽出来了，这是没什么可谈的要赶紧开打的节奏，本以为杨木森得回怼两句然后开启一场酣战，结果这货却不吱声了，人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表情也顶格在了刚才那话说完的最后一刻。
　　启辰见状顿感不妙，跳起来一刀劈去，对方不躲不闪，任凭刀刃从身上切过。
　　这一刹那才看清，被砍翻的这个哪里是什么人，只是一套衣服而已，里面塞满了杂草、树枝、石块、泥巴的东西。
　　发现自己被迷了眼后他赶紧转身往山下的方向看，果真看到真的杨木森，这家伙这会儿已经跑下了山，来到了装甲车的跟前。
　　车内的上官云燕和汪游鸣因为精力都在支援贾飞浦、汪怀聪的战斗上，所以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人。
　　他到了车前从怀里一摸，摸出一个类似印泥的圆形小盒子来，将盒盖打开，里面放的也的确是和印泥差不多的膏状物，只不过颜色是黑色的。
　　手指在上面抹了一点后，就在装甲车的大门上一通写写画画了；杨木森的速度很快，等启辰跑下来时他也落下了最后一笔，此时整辆车靠向上官云燕的一侧，已经被写满了。
　　前者见有人追来，也不应战而是继续往旁边跑，等窜入一片半人多高的草地中时，这才止住脚步，然后举起不知何时拿在手中的一个球状物，用力一抛，扔到了半空中。
　　这颗球飞到几米的高度然后“啪”的一下崩开，抬头去看，便发现那炸出来的竟然是一支支三角形的小旗子。
　　这些旗的尺寸一致，但颜色各不相同，赤橙黄绿青蓝紫样样都有，并且每一面中间都会画一个小圈，圈里面写着一个符号。
　　而几十面小旗子满天飞了片刻后纷纷用远超自由落体的速度扎向地面，然后全部以旗杆朝下的方式，稳稳的刺入土壤之中。
　　接下来小圈里的符号开始发光，光将符号填满后便会从中心部位射出，每种符号的颜色是什么光的颜色也会是什么；虽然不同，但这却并不影响它们之间互相相连，最后在顷刻间形成了一整个线条繁复，风格吊诡的整体。
　　启辰看出来了，这是一个阵，阵法的那个阵。怪不得他要跑到一片草地上来摆，这是为了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地面上将阵展开，否则轻则效果打折扣，重则完全不起效。
　　而杨木森就站在阵的中央，充当的是阵眼。前者眼下也是站在其中的，只不过位置偏外一点；他看到阵外的世界正在迅速变黑，原本光天化日的天气，这会儿一点光也照不进来，那是一种纯粹的、毫无杂质的黑，如同被罩上了一层黑幕。
　　在外面全黑的下一秒，阵内也黑了，启辰则掏出一张“夜明符”烧掉，用烧起的烟从下面走一趟把眼睛熏一下，原本似墨什么也看不到的四周立即变得清晰起来了。
　　这居然是一座古代的城池，还是那种布下了十面埋伏的“瓮城”。
　　但这个瓮城的结构显然比常见的更加复杂，不是在主城墙外面再延伸圈出来一块半圆或方形空间这么简单，而是类似迷宫的设置，里面墙体九曲十八弯，到处都是城门。
　　启辰看罢心说原来杨木森修的是“诸葛奇门”。
　　这一门是奇门遁甲庞大体系中的一个重要分支，而听名字就知道其祖师爷是著名三国人物诸葛孔明；相传诸葛亮擅长术数，在主要用于战争的奇门方面尤为突出，所以用兵如神，指挥有方。
　　后世将其著作和特长总结并继续发扬光大，逐渐形成一个独立门派，便是此派。
　　这一派对于布阵、机关、掩术的研究极其深入，在整个玄门界都难有出其右者。
　　这前两者好理解，第三者掩术当年启辰也不明白，他曾问道：
　　“师父，什么是‘掩术’？”
　　“若要通俗一点来解释，就是‘遮掩’、‘蒙蔽’之意，而遮掩的是自己的行为，蒙蔽的是大道的规则，说的直白一些便为利用术数，钻大道规律的空子，达到一些目的。
　　比如诸葛亮用七星灯向天借寿，就是以此法修改自己的死期，但最后失败是因为他的死是‘道意’，不是术能改变的，‘术不及道’即是此理，若用释家的话说，便为‘神通不敌业力’。
　　但他这个例子比较特殊，而那些不是被‘道意’判定为必死的人，的确可以用此法延长寿数；另外，对于大多数掌握‘掩术’的修士来说，将其使好了，能让实际道行较低时，使出远高于所在层次的手段，比如驱使分散在自然界中的零散能量为自己干活，在特定环境下实施瞬间移动；这些都属于游走在规律灰色地带的法门，就如同在赚钱时捞偏门一样，收益很大，但一旦暴露被大道所察，后果也是相当严重的。”师父回道。
　　“什么后果？”
　　“视情况而定，被雷劫打掉修为，或直接被打死、打到魂飞魄散都有可能。”
　　“那要达到什么样的层次，才能调动零散能量和瞬间移动呢？”他问。
　　“按照正经的玄门修行，少说也得是“地仙”水准才可具备的。”
　　“‘地仙’？是成仙之后吗？”
　　“是的，虽然只是最基础的仙，但也是超脱常人生命维度的，是一切凡人都无法与之相抗的，更是99。9%的修士一辈子都可望不可及的。”
　　“那您能达到吗？”
　　师父闻言，哈哈一笑，摸了摸那时年纪尚小的启辰脑袋，道：
　　“傻徒儿，为师我可没有这么厉害，但是为师看你，未来有成仙之资。”
　　“真的啊？！”掌下的小脸惊喜道。
　　“嗯，只要你勤学苦练，顺道而行，未来必有一番大作为，成仙不是不可能，甚至是比‘地仙’高级得多的仙。”
　　这话启辰始终记着。至于杨木森有没有可能达到“地仙”的层次，这个想法起过那么一瞬，但立刻便被否决了：扪心自问，当下的自己与当年的师父比，许是有些地方能做到青出于蓝胜于蓝，但有些地方还是不及的，所以师父尚且不行，那这个劣势居多的家伙显然差的更远，如果是的话也就不用这么躲躲藏藏的了，出来一招秒杀所有对手便可轻松完成任务。
　　因此他的表现就是取巧、走捷径完成的；尤其杨木森修建这座庞大的瓮城和里面的无数机关，还有通过阵法以后者把自己转移到这里再下毒手，都正好和师父讲的关于能量与移动的两个例子对应上了。
　　简而言之，与真正的“地仙”比，如同这是一场考试，此人通过作弊取得了和学霸一样的成绩，但里面存在本质的差别。
　　话归当前，启辰正盘算着要如何冲破围困返回主战场之际，城垛之上一阵密集的机械运作声响起，仰头一看，便看到成排和真人大小相仿的木制假人原地升起，它们披盔戴甲，手中端着的是一次能装20支箭的连弩。
　　接着，万箭齐发，无数三棱透甲锥从城墙上似雨而落。
　　周围除了空地还是空地，头顶的假人又是360度环形布置的，所以完全没有射击死角，跑到哪里都能被射到。
　　不过没有死角不意味着完全躲无可躲，利用四个方向放箭的间隔，他一边跑一边双手结印，道了句“腿脚有神通，人行路倒走！”后，再往前跑的左右腿每一步都能在地上踏起一股青烟，两边各三股一共六股升腾完毕，这速度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提起来了。
　　因为箭矢的绝对速度没变，所以自己的绝对速度快了多少，那箭矢的相对速度就慢了多少，如此一来前者在空中飞的不能说是慢动作但也躲起来轻松从容。
　　启辰的打算是让它们把备箭都射完就安全了，没想到连续三拨齐射没有射中，从第四拨开始，竟然换上了爆炸箭。
　　每一个箭头下面都捆着一根擀面杖粗细，四厘米左右长的筒状物，这种箭由于有所负重，所以飞的更慢，不过它也不追求精确命中，往地上一扎随即爆炸，炸开后不仅有冲击波，还会迸射出无数事先填装进去的尖锐硬物，比如铁钉、铁片之类的。
　　数百支爆炸箭一起爆裂，那就连成了一大片，这么大的覆盖区启辰拼了老命也没躲利索，肩头、后背、大腿侧面都有被那些金属物“叮”上一口，虽然不是什么重伤但也难受得很，尤其是它们嵌在皮肉之中，每动一下都会疼的心头发紧。
　　趁着第五拨箭上箭之际，他抬头往远处看，看到在众多城墙之外，有一座高耸的城楼，上面灯火通明，透过窗纸能隐约瞧见里面有一个人影正在左右开弓的忙活。
　　见此情景，立刻断定这人就是杨木森，这家伙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个总控台，这些假人机关，都是受其远程操作对自己发动攻击的。
　　那怎么破局一下就变得简单起来了——杀过去，捣毁总控台，干掉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