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后花园》苏守中

24、自见者不明（一）

　　“警告，警告，飞船失去动力即将迫降，请前往救生舱。警告，警告······”
　　“卧槽好疼！”在安眠中的吴欲知是被胸口雷击般的刺痛疼醒的，他久违地睡了个无梦的好觉，本无知无觉，那痛感却仿佛不速之客一样不请自来，喧宾夺主。他醒来时脑子还是懵的，尽管神经机的警报声如潮水一样向他不停涌来，他却充耳不闻，揉着酸胀的眉心，翻了个身想要再睡个回笼觉。
　　“吴欲知！吴欲知！你再不出来我要破门了！”朴若谷焦急的声音与砰砰作响的敲门声一起闯入房间，壁灯亮起，瞬间恍如白昼。乍现的光万箭齐发，把吴欲知混乱成一团的理智刺了个通透，神经机的警报声终于长驱直入，他半睁着眼睛，猛然反应过来，出事了！
　　他慌忙地穿上衣服，T恤穿反了不说，还有一半挂在胸前没放下，刚穿上鞋，朴若谷就开门走入，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外走。
　　“什么情况？”吴欲知被他拉得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朴若谷目不斜视，只是猛一用力将他拉起，随即拽着他开始小跑。他脸色灰白，额头和鼻尖上被细密密的汗水覆盖，吴欲知知道大事不妙。
　　“我们被攻击了，”朴若谷拉着他来到中央控制室，但室内空无一人，只有灯光在闪烁不停，昭示大难临头，“但攻击源未知，且有多处，难以定位。”
　　“什么？”吴欲知难以置信，此刻他的脑子仿佛被砂纸磨光了沟壑般一马平川，他像个白痴一样傻兮兮地问道：“那怎么办？”
　　朴若谷没有应声，他把吴欲知按在桌边的椅子上，让他老老实实坐着。“干什啊！”，么字还没问出口，吴欲知就看见他双手在把手上用力一拍，然后椅子连带着人，瞬间360度大反转，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空中画圆。虽然这和宇航员常规训练并无异同，但就像光天化日有人在背后故意吓人一样，因为防不胜防，所以惊恐万分。
　　吴欲知两眼一黑，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就从中央控制室瞬移到了不知道几层的室内。他捂着自己脆弱的小心脏，颤悠悠地站起身，室内空旷，面积很大，除了像是药丸一样的独立救生艇矗立在两旁，别无其他。003，不有和阿水几人席地而坐，正一起围观着什么东西。
　　“我还以为你不想活了。”见他走来，003没好气地说道。
　　吴欲知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不是刚和这小青鱼促膝长谈建立革命友谊吗，怎么睡了一觉就打回原点了呢。
　　“神经机的警告响了至少五分钟，也应该给你发出过诸如痛觉之类的深度警告，”朴若谷一掌拍上他的肩膀，像是在泄愤一样使劲捏着，“但是我们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你，只好冒险回去找你。不有差点都急哭了。”
　　“啊？”吴欲知捂着自己的胸口，长舒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说道：“我说怎么醒过来心脏就不疼了呢，原来是警告啊，吓死我了。”
　　“比起你的心脏，”阿水侧过身，指着面前的小屏幕，说道：“你难道不更应该担心飞船吗？”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
　　003把眼前的小屏幕共享到神经机的视图上，吴欲知眼前立刻出现飞船的基本数据和外部环境的探测数据。飞船已经丧失动力，船体被从四面八方而来，犹如蜘蛛网一样的线黏着吊在空中，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那线上好像还有粘液，粘液脱离线体，晃晃悠悠地飘向远方，有的砸在飞船上，留下一滩绿色和褐色相间的痕迹。吴欲知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雨后春笋一样，竞相冒出头。
　　003摇摇头，失落地说道：“我也不知道，目前所有能查到的资料我都看了，均无相关物体的记载。与其特征相似的唯有地球上的蜘蛛。”
　　“卧槽你他妈开什么玩笑，这是在真空环境中，我不相信能有一只碳基生物存活。”吴欲知忍着强烈的恶心，在猎奇心的作祟下放大了视图，想要一探究竟。随着图像逐渐的放大，那东西的真貌也纤毫毕现，视觉冲击力强到他甚至有几秒钟忘记了呼吸。
　　“卧槽了······”所谓的线其实是由一个一个微小的，蠕动的生物首尾相连而成。它们的长相竟然与人类相似，两只毫无生气的眼睛望着头顶，偶尔触电般的眨一下；眼下是两个黑色小孔洞，与鼻子相似，只是没有皮肉的覆盖；再往下则是大张的口器，正紧紧贴附于前者的尾部，那不断滴落的粘液，就是从并不密实的连接处，水泡似的冒出来，然后飘走。
　　他赶紧关掉神经机，生怕再多看一秒就能吐出来。朴若谷以为他不舒服，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用不用去给你做一碗面吃？”
　　“诶不用！”吴欲知赶忙拉住他，苦笑着摇摇头，这个时候，他不想吃任何长条形的食物。
　　“但是你不饿吗？”他嘴唇发白，脸色不济，抓住朴若谷的手臂虚虚地，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朴若谷一只手探上他的额头，说道：“你身体数据给我看一下，你睡了三十多个小时，不会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吧。”
　　“什么？”吴欲知震惊，“我睡了三十多个小时？”
　　“对啊，”虽然003背对着他，但他感觉这小青鱼一定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神经机报告你只是处于深度睡眠状态，我还以为你真的一命呜呼了。”
　　“哎呀003，说什么呢！”坐在他旁边的不有抬起手臂，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003仰起头，对着佯装愠怒的不有小声说了句什么，吴欲知听不到，但他看见二人相视一笑，随后他往不有身旁靠得更近了，严丝合缝的，像是密实的砖墙。
　　这小子，吴欲知笑着摇摇头，趁他不在，身体力行地干了件大事啊。
　　飞船微不可闻地晃了一下，吴欲知没站稳，差点摔倒，他条件反射地扶助旁边的救生艇，一声心跳“咚”的一下被放大数倍，映入眼帘的所有景象也像吹了气一样瞬间涨大，他呼吸窒了须臾，随后一切恢复如常，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但紧随其后的冷汗昭示刚刚的真实，他喘着粗气，透过小窗向舱外看去，视野内不过一尺见方的太空，竟被密密麻麻不知其何物的东西填满，其身后好像有一扇洞开的大门，它们正争前恐后地鱼贯涌入。
　　透过神经机，众人都见到了这可怖的画面，阿水拽着003，紧紧依偎在不有怀里，问道：“003，这是什么？”
　　003眉头紧锁，握成拳头的双手轻轻颤着，他似乎没听到阿水的话，目光锁在窗外，不为所动。
　　“不有，你呢？你去过的星球多，以前见过这种东西吗？”阿水见003没理她，又向不有问道。“没有，”不有晃着头，他后脑的长发拖在地上，逶逶迤迤的，像鱼划过的水波，也和黏住飞船的线有点像，“我也是第一次见。”
　　时间似雁，飞过无痕，那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它们层层垒起，似有早有预谋一般，把飞船围了个水泄不通。吴欲知脑子一热，说道：“我们他妈不会就像是鱼缸里的鱼吧，其实早就被观察很久了，现在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003一记眼刀飞来，吴欲知语惊四座，确实没经过深思熟虑，众人都如芒在背，他实在不应火上浇油，他正想道歉，003开口了：“你的猜想不无可能。”
　　“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小青鱼竟然认可他未经严谨的科学实验而提出的假设。
　　朴若谷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的错，是我太心急了，结果害大家落入这种境地。”
　　“什么，情况？”吴欲知看看003，又看看朴若谷，在他昏睡的三十几个小时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不怪你，按照地图的路线，来人戏团星是必然的，”003关掉面前的小屏幕，走到吴欲知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外面的波云诡谲，“吴欲知有一句话说得对，反正也收集不到更多关于人戏团星的有效资料，与其浪费时间做不必要的规划，不如先做再看。”
　　吴欲知欣慰一笑，这小青鱼还算孺子可教，但转念一想，“诶不对，我们现在这是在人戏团星？”
　　“不是，准确来讲我们连人戏团星所在星系都没进入，目前只是停在其星系边缘而已，甚至可以说我们与星系边缘都有一定的距离。”蜂群一样的东西迫近，003向前一步，整张脸几乎贴在了窗上，“本来以为可以和路过的飞船就近打听一下消息，谁知道人戏团星反侦察意识这么强。”
　　003有些懊恼，对于从来都光明正大进行调研的科学家而言，这种旁敲侧击简直难于登天。
　　一直实时传导飞船外部影像的视图晃了几下，随即犹如关灯一样，陷入了一片寂灭中。吴欲知不太适应眼前突如其来的黑斑，这种感觉像他快瞎了一样，他想要关掉神经机，敏锐如003，他立即制止吴欲知莽撞的行为，喝道：“别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