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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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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可遇高估了自己,她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有毅力。
霍炜聪下班回去接她参加宴会,发现她什么也没有准备。
“怎么回事?”他低头看表,“时间不多了,赶快换衣服。”
“我不想去。”她深吸口气,说。
“为什么?”
“每次面对那些人,我总要费力去想,下一句话我该怎么说,怎么样才可以与这个人交谈又不冷落其他人······”
“你做得很好。”他说。
“不,”她摇头,“一点都不好,我已经得罪人了,你知道的。”
“我也得罪了不少人。”他安慰她。
“可是,我很累。”她说。
“那你今天在家休息,”他说,“下不为例。”
“我是说,我以后也不参加。”她认真地说。
“可遇,”他皱起眉,“不要这么任性。”
“我真的做不到。”她实在不愿意再对着那些人讲些言不由衷的话,她做不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女人。而且,她有些害怕面对那时的他。商场上的霍炜聪她并不是全然陌生,她在公司的时候就见过,只是现在更沉着更冷静,也更让人琢磨不透。一个人在不同的环境,会呈现不同的状态,她明白,她只是不愿面对。
“看你这一脸的委屈,好象是我在欺负你,”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不喜欢,就不去吧。”只是,这样他看到她的时间更少了。
“对不起!”她把头埋在他怀里,心里十分内疚。
“你在家休息,别乱跑,我买消夜回来。”
她乖乖地点头。
“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她送他到门口,看他转身离去,孤单的背影显得无比落寞。她的心突然隐隐作痛。
他很失望吧?可是,还是一再纵容。她怎能把他一个人抛开?她觉得自己好狠心。
她追出去。电梯已经下去了,她用跑的。
“可遇?”霍炜聪正在发动车,看到她,很意外。
可遇缓缓走过去,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
“别急!慢慢说。”
“我决定了,我要坚持到底,”她重重吐口气,“还赶得及吗?”又要选衣服,又要化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当然。”他一把抱起她,大步往前走。她肯退让,证明他在她心目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了,他愉快得很。
“好了,放我下去。”进入电梯,可遇说。她只是跑到脚软,又不是不会走路。
“你这么重,我都不介意,你吵什么?”
“被人看见多丢人!”她挣扎着要下去。
“有这么一位有帅又体贴的男朋友,丢人?”他说,“还是,你嫌自己配不上我?”
“哎呀!”她随手敲他一记,“给点颜色你就开染坊······再胡说八道,当心我反悔。我记性可差得很,很容易忘了刚才说过什么。”
他们吵吵闹闹,不觉已到了家门口。
“这回你该放手了吧?”她得意地瞅着他,他总不至于一手抱着她,一手开门。
“你没带钥匙?”他表情有些古怪。
“我刚才跑那么急······你不是也没带吧?”糟了!
“我钥匙在车上。”他无奈地说。
“你车门也没关对不对?还不快去······”她跳下来,把他推进电梯。
这几天猪猪一直拉肚子,精神很不好,小忆叫可遇陪她带猪猪去看兽医。
诊所里人挺多,大都是年轻女孩带着自己的宠物。
“真奇怪!”小忆说,“以前这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
“也许有帅哥坐镇,女顾客自然越来越多。”可遇想起霍炜聪在花店卖花时,就经常有女孩子光顾那家店。
她说得没错,这间诊所确实有位长的很好看的男医生,笑起来像百合盛开。
“我们又见面了。”他笑吟吟地跟可遇打招呼。
“原来你是兽医。”可遇忍不住想笑,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象。
“不像么?”他动手给猪猪检查。
“原来你们认识。”小忆说。
“见过两次。”
“它的感冒有点严重,不过,打几针就好了。”他给猪猪检查完,说。
“沙粒?”可遇看清楚他的名牌,“你叫沙粒,名字很特别。”
她想:幸好他不叫百合,他虽然像百合,但如果名字就叫百合的话,那太奇怪了。
“是不是像文艺工作者的名字?”他笑着问。
“文艺工作者?”很少人用这个名称,大家都喜欢用“文学家”或者“艺术家”。
她说:“你这个人也像‘文艺工作者’。”
“我父亲一直梦想当一个诗人,结果未能如愿,就把他的梦想寄托在我的名字上,”他说,“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这样比较礼貌。”
“我叫可遇,”她指指小忆,又指指猪猪,“她是小忆,它是猪猪。”
“很高兴认识你,”他与小忆握手,又去抓住猪猪的小短腿,“也很高兴认识你。”
后者轻轻地呜了两声。
打针的时候猪猪很听话,一点也不反抗。看来他的个人魅力连狗都抵挡不住。
他给猪猪打完针,在它背上轻轻抚摩。他这样做,猪猪能否减轻痛苦,可遇不知道,她只觉得,他此时看起来,愈发像一位天使。
也许,他真的是上苍派来拯救人间的天使,只是在人间待得太久,久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沙粒开了几颗药,教小忆碾碎了拌在狗粮里,还叮嘱她按时抱猪猪来打针。
“真是谢谢你!”小忆抱起猪猪,说。
“给它洗澡的时候,一定要趁早把毛吹干。”沙粒说。
小忆和可遇把猪猪抱回家,小忆倒了两杯饮料,递一杯给可遇。
“可遇,过几天我要出门,到时候猪猪还没康复,你带它去打针。”小忆坐下来,双手捧着杯子。
“出差吗?”可遇喝口饮料,“去哪里?”
“重庆,”她说,“公司打算在重庆设分部,我递了申请,已经批下来了。”
可遇睁大眼,“你是说你要调去重庆?去多久······崇安不同意,对不对?”不然,她怎么会苦着一张脸。
“我还没告诉他。”
“啊?”那就更糟了,“你不是要临走才告诉他吧?他会气疯的。”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她递申请的时候并没有十足把握,假如通不过,就没必要告诉他,谁知道这么顺利。
可遇叹口气,说:“你最好快点告诉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她没有费力劝小忆留下。小忆作出决定之前,一定也挣扎犹豫了很多次,她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就没人能劝得住。
“可遇,”小忆靠到她肩上,“你说崇安会不会怪我,从此不再理我?”
“不会的,他那么爱你,没有你,他活不下去······他可没有你那么坚强。”
“你在讽刺我?”
“我们彼此彼此,我哪里有资格讽刺你。”她们都是狠心肠的人。不同的是,小忆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而她,只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我走之后,你帮我看着崇安。”小忆说。
可遇笑她:“你怕他红杏出墙?”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她是怕他太孤独。崇安看起来交游广泛,其实好友很少,最铁的几个哥们又在外地,她走之后,只剩下可遇了。
“走的时候,要我去送你吗?”
“千万不要!”崇安一个人千叮万嘱她还能接受,再加上可遇唠叨,她一定受不了压力当场爆炸,破成一片一片的。
“要嘛!”可遇在小忆身上磨蹭。
“难怪他们说‘近猪者次’,你跟猪猪待久了,越来越没档次。”
“我这是跟你学的,别冤枉人家猪猪,再说了,人家猪猪是猪吗?它可是一只人见人爱聪明伶俐的小狗,”她看一眼猪猪,“对吧?哦?”
猪猪当然不会回答,即使它是一只天赋异禀会说话的狗,现在也没力气说话了。它无精打采地抬起眼皮,看一眼窗外,它虽然生病了,还是比人对外界的变化敏感。
可遇沿着它的视线看出去,看到外面默默飘洒的雨丝。
“下雨了!”她走到窗前,伸手碰了碰雨水,那一点点轻微的凉意,让她无端端感伤了起来。
“平白无故叹什么气?”小忆也走过去,“你和霍炜聪又出什么问题了?”
“不是又,”可遇说,“有些问题一直存在。”
“两个人之间有摩擦、有矛盾是不可避免的,谁也没办法全部解决,而且,都解决了,可能也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小忆语中有无限感慨。
“我知道。”人生不可能事事称心如意,除了努力去创造,更要学会珍惜眼前的一切,得到的不懂得爱惜,努力争取也就没有了意义。
这场雨断断续续的下着,到小忆走后第二天,才开始放晴。可遇想:老天爷大概是故意制造离别的气氛。
可遇隔些时间就要打电话给崇安,提醒他照顾猪猪。他现在情绪低落,如果不提醒他,猪猪也许会不幸夭亡。她原本是想把猪猪抱过来照顾,不过,想到他一个人很孤单,或者需要猪猪的陪伴。
下午,可遇抱猪猪去诊所检查。医生认为它没事,就不必再打针吃药。
“怎么样?”沙粒替猪猪检查完,可遇迫不及待的问。
“它已经康复了。”沙粒说。
“真是谢谢你!猪猪,来,对这位充满爱心的医生哥哥表示感谢。”可遇提起猪猪的两条前腿,拜了两拜。
“是哥哥吗?”他笑,“它大概四、五岁,按人的年龄应该叫我叔叔,按狗的年龄,应该我叫它哥哥。”
“不愧是兽医,和猪猪攀起亲戚来一点也不脸红。”可遇说完,才醒觉这句话不妥当,怪不好意思。
他倒是毫不介意,笑道:“我是‘一视同人’。”
正说话间,外面下起雨来,下得还挺凶。可遇来时没带伞,反正也不赶时间,干脆待在诊所与他闲聊。
……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它有没有掉下来?”可遇听沙粒讲一只狗如何爬到电线杆上,听得津津有味。
“它一点一点慢慢地爬下来了。”沙粒说。
“骗人!”狗又不是猫,能爬上电线杆已经是奇迹,它还能一点一点爬下来?
“我没骗你,”沙粒诚实善良地眨着眼睛,“那根电线杆跟别的电线杆不一样,它是倒在地上的。”
可遇怔了一秒钟。
“这个故事是笑话,还是脑筋急转弯?”
“这是一个真实的事情。”
“你家里又是狗又是猫,岂不是很吵?”
“不会。”
“为什么?”谁都知道,猫狗天生是敌人。
“也许因为同是天涯沦落,所以,特别能体谅对方。”
“何出此言?”她很是疑惑。
“我家的小猫小狗,要么是在街上流浪,要么是得了重病被主人遗弃,同病相怜,也就没有种族歧视。”
“那你家岂不成了猫狗救助中心?”可遇说,“这么多张嘴要吃饭,你怎么养活的?有没有捞外快?”还是,他家也很有钱?
“我没有,它们有,我家‘星期四’、‘美好’、‘方向’……都是广告明星。”他说起自家宠物的表情,像一位自豪的母亲。
“这样说来,你不是很没用?”可遇对猪猪皱眉头,“人家都能自食其力,猪猪,你给比下去了。有机会一定要跟各位兄弟姐妹好好学习。”
“你看起来很喜欢小动物,怎么不自己养,怕麻烦?”
“对呀!我爱心不够嘛!你这么有爱心,不如分一点给我?”
“行!”他一口应承,“等到月圆之夜,子丑相交之时,我们上山顶做法。从现在起,你要斋戒沐浴。”他说话时一本正经、煞有介事。
她好奇地瞅着他,说:“你真厉害!这么扯的话,说得跟真的似的。”
“我说的是真的。”他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
“装不下去了吧?”可遇得意地说,“想一想你真是可怕,看起来纯洁善良,不知不觉就把人给骗了,以后要提防你……啊!雨停了,不听你鬼扯了,你若真想到分爱心的方法,别忘了告诉我。”
“一定。”他站起来给她开门。
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宾客如云。
如此盛大的婚礼,可遇是第一次参加,十分新鲜。可新鲜劲过去之后,她闻到商场上硝烟弥漫的气味,情绪不免低落下来。
“新娘快要抛花球了。”霍炜聪说。
“哦!”她应一声。
“你不去?”他看着她,眼中有一丝探究。
“我去做什么?”她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他伸出手探探她的额头,并没有异样。那她的心不在焉是为了什么?她是不愿意争,还是,根本不想得到那束花球?
喜宴结束,可遇往座椅上一靠,长长吐口气:“啊——总算结束了!”
“拜托你不要每次都这样,就跟囚犯出狱似的,好象我带你去的是刑场,知不知道,我很受打击。”
“你说真的?”她看着他,有些担忧,还有些惭愧。
“说真的会不会有特殊照顾?”他笑嘻嘻地,“把脸转过去吧,不要影响我开车……你电话响了,还不快听?”
她从手提袋里拿出电话,“喂!哪位?”
“是我,你不是说,我想到分爱心的方法就告诉你,我想到了,什么时候来?现在这些爱心还是热乎乎地,来晚就凉了。”沙粒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真的吗?”可遇很好奇,“我马上去。”
“什么事这么高兴?”霍炜聪问。
“我也不知道。我们先不回家好不好?你不是说想见见沙粒,我们现在就去,他好象想出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怎么不说话?不乐意?你不想见他,放下我就好了,要不然,我自己打车去。”
“小姐,现在不乐意的是你吧?”他笑着说,“前面是十字路口,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左边。”她甜丝丝地说。
他们到的时候,沙粒正在给一只贵妇犬看病。贵妇犬的主人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士,他看宠物的目光像是在看他的爱人。
“刚才那只是不是母狗?”贵妇犬和主人都走了,可遇问。
“不是,是公狗。”沙粒说。
“啊?!”可遇怪声怪气。
“你想那里去了?”沙粒猜到她想什么,“有时候在人的心目中,宠物是不分性别的,都可以成为爱的寄托。”
“知道了,医生,”可遇说,“我来可不是听你说教。”
“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洗手。”
沙粒出来的时候,手里托着个盒子。
“我的爱心,不止可以分,而且可以吃。”他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小块一小块的心形蛋糕,蛋糕上还绘了一个“爱”字。
“这就是你的爱——心——”她故意拉长那两个字,“不是吧?这个点子太落后了,求求你,想个高明的创意。”
“的确简单了些。但是,看得到、摸得着,”他拿起一块咬一口,“还很好吃!最最重要的是见者有份,供应充足。别光看着,吃下去,才能拥有像我这样真诚善良的心肠。”
“你如此盛意拳拳,我们也就不推辞,”她拿起两块,一块给霍炜聪,“吃吃看,看我们会不会变成有爱心的人……咦!沙粒,你的爱心是橘子味的。”
“不好吗?”
“好——请问,你的爱心可不可以打包带走?”
“你真贪心!”沙粒笑着说,“不行!”
霍炜聪在一旁看他们说笑,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失落。近来可遇很少这样笑了,这样轻松自在的笑声,却不是他带给她的。他以为自己给她的是欢乐,看来,并非如此。
有人说思念是有距离的,不是空间的距离,是时间的距离。有些思念因为时间的拉长而转淡,有些则相反,隔得越久,越是浓烈。崇安的思念显然属于后者。
“你老是这样魂不守舍,老板没意见?” 霍炜聪坐到那里已经好几分钟,崇安都没认出来,他只有出声提醒。
“原来是你······要喝点什么?”
“你已经给过我了,” 霍炜聪把面前的酒杯举起来,“我敬你这个倍受思念折磨的伟大男人一杯!”他一饮而尽。
“你有后遗症,少喝一点!”崇安说。那一次住院之后,霍炜聪喝酒就很有节制,到他这里也只是浅尝辙止,今天有些反常。
“没事,再给我一杯······你不给?你不给我换别家。”他起身欲走。
“走什么?坐下,我给你调一杯适合我们两个可怜男人喝的酒。”
崇安调好酒,倒在两个杯子里,推一杯给他。
“这杯酒有名堂的,叫‘无可奈何’,要细细品味,不许一口喝光,糟蹋我的酒。”
无可奈何!爱情原本就是无可奈何的事。爱不爱,爱谁,爱多深……谁都无法控制。
霍炜聪注视着那杯透明的液体,一口喝下去,酒精像是一声叹息,滑入他的咽喉。
“还是教你糟蹋了。”崇安摇头。
“谁说的?” 霍炜聪淡淡一笑,“我尝出来了,是‘无可奈何’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去重庆?” 霍炜聪问崇安。
“快了吧。”崇安在等。小忆走的时候,他恨不能马上跟了去,他忍住了。小忆是去开拓她的新局面,他缠着不放只会添麻烦让她反感,他等她忙完了,有空闲了,想他了,他立刻飞过去。如果去晚了,也许,小忆会习惯长距离的思念,那就不妙了。
“如果我是你,决不让她走。” 霍炜聪说。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带给可遇幸福,现在,他发现她其实并不幸福;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会让她走,不快乐只是暂时的,他一定会让她幸福。
“这大概是你我最不同的地方。”
“我们是两个无可奈何的男人!”他们纵有再多的不同,在爱情中,都同样处于弱势。
酒吧里人越来越多,崇安没时间陪他,他就一个人喝。他喝了很多酒,他忘了他不能喝太多酒,他忘了喝酒会让人不清醒。
他还忘了自己是先去那个角落才遇上那个女孩,还是先遇到那个女孩再去的那个角落。她鲜活的双唇诱惑着他,他将她拥入怀中,俯下身。她温热的呼吸轻轻吐在他脸上。
如果你真的对不起我,我一定会离开你。
这句话像刀一样劈入他脑中。
他一惊,抬起眼,然后看到可遇就站在对面。他看不清她的眼神,但他感觉到她的伤心、气愤。他走过去,可遇转身跑开,他追上去。
怎能让她离开?他决不让她再从他身边离开。
差几步,就可以追上她,只差几步······他突然往前一栽,倒了下去。
可遇一直跑一直跑,不知跑了几条街。她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切,可那些画面像游魂一样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她停下来。她双脚发软,跑不动了。她坐在地上,觉得身体里有个地方被人刺了一个洞,很痛、很痛,痛到她无力再站起来。
她终于知道自己爱情中剩下的是什么。是意外,是任何人都无法预知更无法掌控的意外。
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吗?
手机在不停地响,是崇安,他一定是做说客的。可遇把手机关掉。
“你坐在地上干什么?会着凉的。”
沙粒弯下腰,把手伸向她,宁静平和的目光像一股暖流注入她冰凉的血液。
“你是上苍派来拯救我的么?”他总是在她无助的时候出现。
“对啊!”他扶她坐到椅子上,“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
“我回不去了,”她哭着说,“我回不去了,我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好难受!沙粒,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没事,”他温言软语,“你不回去,去我那里,好不好?”
她哀哀地看着他,点头。
沙粒住的地方是个小院,一开大门,院子里那些小猫小狗全迎了上来。若在平时,可遇一定会大呼小叫,如今只是淡淡地说一句:“你家果然有很多动物。”她也是他从街上捡回来的一只动物。
“不嫌弃的话,你睡我的床,我去睡沙发。”
“谢谢你!”
“别只顾着胡思乱想,好好休息。” 沙粒说。
“我会的。”
她的确没有胡思乱想,她只想着一个人,倘若还可以想其他的事,她或许不会这么痛苦。
她翻来覆去的想着他,彻夜难眠。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起来了?” 沙粒把新买的牙刷和毛巾递给她,“记得用冷水把眼睛敷一下,我去煮面。”
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确实肿得不象样子。昨晚哭得太久,这么难看,如果被他看到,一定会被取笑。
怎么又想到他?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他们分开了。分开了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她还是可以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她给自己一个鼓励的笑容。
“这碗面很香!”可遇使劲嗅一下,“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沙粒说。
“好吃!”可遇一边吃面一边说,“这么晚还不去上班,你是不是请了假陪我?你不去,岂不是有很多人会失望?”
“让你和方向它们待在一起,我不放心。”
“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它们?”可遇笑眯眯地问。
“我担心这几间小房子会被你们给拆了。”他知道她是在硬撑。能够强颜欢笑,至少是积极的态度。
吃完面,沙粒建议去散步。
走在路上,微风中飘来阵阵淡淡的花香。是橘子花,一小朵一小朵的白缀在浓绿的叶间。上次到这里是秋天,正是橘子成熟的季节,如今,花又开了。
花开了啊!
春天应该是个开始的季节,为什么,她的春天是离别?
头顶上,阳光温暖的照下来。他说过,他是她的太阳,他说过不会让她伤心,她说过不会离开他。离开他,她像是鱼离开了水,可是水中已经布满荆棘,她回去只会被刺得遍体鳞伤,她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你怎么又哭了?”沙粒无奈地叹口气。
“有吗?”她浑然不觉。
“真不明白你们哪来这么多眼泪!” 沙粒抽出纸巾给她。
“我也不明白。”她苦笑。
“讲个故事给你听。”沙粒说。
“长吗?太长就别讲了。”
“不长,”沙粒看了看枝上的小白花,“是一个关于橘子花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橘子树上的花就是白色的,几千几百年,一直是白色,橘子花仙觉得很单调。于是,她想尽办法讨好百花神,送她各种各样漂亮罕见的礼物,希望把花变成紫色。百花神很喜欢这些礼物,答应橘子花仙改变她的颜色。橘子花仙很高兴,因为太高兴了,不小心撞倒百花神心爱的一只花瓶,把花瓶摔碎了。百花神并没有责怪橘子花仙,但她很惶恐。她等啊等啊,花的颜色一直没有变,她想一定是百花神生她的气,所以没有给她改颜色。可她不知道,百花神是个大近视眼,不小心把应该加在橘子花上的紫颜色加到了熏衣草上。因为橘子花仙不出声,百花神也就没发现那个错误,橘子花也就一直是白色。”
“这个故事想告诉我们什么呢?”可遇笑着问,“是不是告诉大家绝对不可以走后门,否则就自作自受。”
沙粒说:“其实,橘子花仙只要胆子再大一点,问一问百花神,她就能变成紫色。她的愿望没有达成,只是当中有一些误会而已。”
“误会?”可遇停下脚步,看着他,“你是想说,昨天的事是个误会?可是我亲眼看见……”她想到这里,心就很痛。
“你看见了多少?你只是看见他搂着别的女人。崇安叫你去不就是因为他喝醉了吗?他可能是喝醉了,酒后失态,不能代表他和那个女人发生了什么。”
“你是说喝了酒就可以乱来?”
“至少你应该给他机会解释。”
“我不敢。”她没有勇气面对他,她连电话都不敢接。
她害怕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力量离开。无论他的解释是什么,她一定会相信;她会骗自己,把那段不愉快的记忆删除,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那段不愉快会像一根藏在暗处的刺,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就狠狠地扎一下。
“如果真的是误会呢?你甘心吗?你甘心因为一个误会和他分开?”
“我不知道……你别再说了,”她很乱,脑袋像要被撕开。
“好……我不说……我不说,”沙粒很后悔。他吓到她了,她已经心力交瘁,他怎么能再吓她?
“我真的不想离开他,”可遇泪如雨下,“我好舍不得……我真的好舍不得……我想回去,可是我不能够……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此时的可遇是这样脆弱,他轻轻揽过她的肩,让她在他怀里哭个痛快。
一个人的眼泪是流不完的,但总有停的时候。
可遇擦干眼泪,望着他胸前湿透的衣服,十分惭愧,“抱歉!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没关系,”他说,“想不到你可以流这么多眼泪。”
“是啊!好神奇对不对?”她一直都是不爱哭的人,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如果眼泪有限量,她要把所有的眼泪一次流光,以后,就不会再伤心。
以后的几天,沙粒再没有提起过霍炜聪,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误会,他想,凡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可是,他那席话在可遇心里扎了根,让她欲舍难抛中添了一丝侥幸:倘若真是误会,她就这么放手吗?倘若某一天发现只是误会,她会后悔一辈子。
窗外,星星很少,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他在做什么呢?他是不是也在想她?他会不会为她掉眼泪?他是个坚强的人,她从没见他哭过。
她终究抵不住这种煎熬,打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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