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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奉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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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平州难掩心中诧异,好好的怎么提到郑许?心里这般想,自然也问出了口。
于是李炤炤就掩去姜国公邀见她那段,将今日所见所闻对他复述一通,言罢还恶狠狠地道:“你若帮他说话,我就叫找来的人,连你也套了麻袋一块儿打!”
姜平州听完也十分愤慨,他与李端端,二人自小一块儿长大,李端端待他更是如亲弟弟一般照顾,他早就觉得郑许猥琐,可耐不住陈贵妃看上郑许的好皮相,硬是挑了郑许为婿。
若郑许与李端端相敬如宾也就罢了,可他偏偏还要做出对不起李端端的事。
没道理的就是,说是对不起李端端,可也没有明文禁止驸马不准纳妾。
他就是想不通李端端这么好的人怎么就碰见了郑许,若是李端端再凶悍一些,像福安长公主那样就好了,这样还有谁能让她受委屈?
这世间女子总是泼辣些的才过得痛快,比如陈贵妃,比如福安长公主。
姜平州灵机一动,对着李炤炤附耳几句,末了又可怜巴巴道:“被发现了,我也是不怕受责罚的,只要阿姊不受委屈,你满意我这么做,吃几板子算什么。”
李炤炤点点头,认真肯定他的主意,道:“可行。”
又想到姜平州这个阴损法子怎么会被发现,再说他们明面上被禁足,暗地里去了孟州,谁会怀疑是他们干的?
他这么说不过是夸大功劳,要她一句夸赞罢了,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李炤炤笑了笑,郑重其事道:“有你挡着,圣人当然只找你的麻烦,我还怕什么?”
“你不能这样!”姜平州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二人就着怎么整治郑许聊上了大半宿,东绕西串地,终于到了城门口。
正准备下马到入城口的茶棚暂做歇息,突然蹿出来个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人来挡在他们马前。
李炤炤愕然,姜平州也好不到哪去。
这人衣着虽不整,可仍旧看得出衣料华贵,比之李炤炤的道袍不知要好几倍,只是这人是谁?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挡谁不好偏偏挡他们?
虽然渺无人烟的大街上也只看得到他们。
那人掀开遮住面容的发丝,露出精致白皙的小脸,在四周微微黯淡灯火下欲泣未泣。
原来是贺环洙。
李炤炤心头一凛,她这么晚了怎么会出现在这?而且这身打扮又是怎么回事?
贺环洙自以为今日与李炤炤说了些心里话,已是与李炤炤熟识,算得上是朋友,所以有什么话一股脑儿得跟李炤炤都交代了。
“我从北阙坊就看见你们了,所以跟你们到这……事情就是这样了,我现在无处可去。”言罢她还瞅了姜平州一眼。
姜平州没看她,也知这又是一个麻烦。
李炤炤这才明白她为何出现在这,也不由心生敬佩,她一贵女,又娇又柔,居然能跟着骑马的他们一路东行西串到了这里。
“你们要去哪?带我一起去,我不想留在这看我阿娘脸色,更不想听他们说嫁德王世子的事。”说着,贺环洙脸上潸然泪下,十分悲戚。
可他们又不是去郊野春游,更不是去常宁宫跑马,此行兴许还危险重重,贺环洙一届娇弱贵女,就算此行不危险,她也熬不住路途颠簸。
李炤炤坦言拒绝:“不行。”
贺环洙再次看向姜平州,姜平州自然是听李炤炤的,也不会答应,何况李炤炤想到的那些,他也想到了。
贺环洙嘴角翕合,一张一合不知该说什么能让他们带上她。
又见李炤炤神情坚决,姜平州一副为李炤炤马首是瞻的模样,不由心内微凉。
不过贺环洙还是有点固执在身上,又见他们夜行,东行西串许是在避着什么人,就知道他们此行是悄然出城。
她撑腰壮胆,昂着头看他们,眼神满是不怀好意,道:“若是你们不带我,我回去就跟他们大声囔囔!”
她说得他们自然就是贵女圈的好友以及韩国夫人陈贵妃等人。
打蛇打七寸,这倒是戳到李炤炤避人出行的要害,不过她也不怕贺环洙会回去说什么,于是跳下马,挑着眉,威胁道:“惠存县主觉得自己能活着到他们面前吗?”
贺环洙心中一凛,想起今日母亲说李炤炤在朝堂上杀了一名大臣的事,原本她有十分不信,可现在也不得不信。
她突然有些后悔来找李炤炤,可想到与其被他们押着嫁给李鹫,还不如就死在这。
贺环洙有些心如死灰,又有些试探般得对李炤炤开口:“那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也不用嫁李鹫了,不过我是有封诰的县主,你杀了我你也不能善了。”
她还是愿意赌一把。
所幸,她赌赢了。
李炤炤也没想到贺环洙宁愿死也要跟他们去,又能说出要害,也不算太蠢,看来是她低谷了贺环洙,以为陈贵妃家的没几个聪明人。
于是她叹息,将要去孟州的事掩去,与贺环洙道:“惠存县主,我此行危险,自顾不暇,带着你只怕难以照顾得到。”
谁知贺环洙眼神从软弱到坚决,义正言辞道:“你不用照顾我,只要让我跟你们去……”她顿了顿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急急道:“我不怕危险,就是让我给你们当牛做马,洗衣做饭也愿意。”
李炤炤能照顾自己,姜平州更是破草房将就了还能腾出手照顾李炤炤,哪里需要贺环洙这个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娇贵女子来帮忙。
他见李炤炤有答应的意思,他才对贺环洙道:“那惠存县主照顾好自己。”
算是应允,贺环洙想到能逃离长安,也真心露出喜悦神情,又想到姜平州这副还没将李炤炤娶进门就一切以李炤炤马首是瞻的模样,有些不痛快,那恣情纵意,惊艳长安的少年似乎也没有那么迷人,她喜悦神情瞬间淡了不少。
李炤炤沉思片刻,还是拒绝道:“此行实在凶险,说不好就要人命,你手无缚鸡之力,不若去渭南吧,我在那有一个宫观,还有换洗衣裳,干粮若干,里头只有一个老伯借住,还有一个幼童,也没有女侍伺候,你若能接受,天一亮你就去姚中书舍人家中寻姚六娘,然后叫她带你去找徐度,让他送你去渭南。”
银桂被李炤炤指使去了温县,所以李炤炤没有特地提及,又将情况讲明,以免这个高门贵女不能接受。
以往李炤炤最爱用掩冬,但不知怎地,她一想起掩冬的哥哥崔青阳跟郑许玩一块就不太舒服。
所以才很难得的让秋观帮忙。
既不用回长安,也不用跟李炤炤他们冒险,还有一个栖身之地,贺环洙仔细一想,这是再好不过,也很没要求的答应了:“也成,可我去哪里等天亮?”
“就在这。”李炤炤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棚,从包袱里拿出一件道袍给衣衫不整的贺环洙披上。
说不上什么情绪,只是觉得贺环洙有事会来找她,或许就像兕子对她一样。
陈家连外甥女的婚事都能拿来作筹码,又怎能让人不去猜想,他们连公主婚事都敢插手?
只是李炤炤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兕子,她,贺环洙的婚事能对陈家有什么助力。
说起来,她们这些有着陈家血脉的女孩子更要互帮互助,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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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简直是胡闹!”
男人单手锤拍书案,神情怒不可遏,语气更是愤怒不已。
“不知她师从何人?讲话如此有章法,行事却简单粗暴。”另一人呷着茶,神态却悠然。
首座的老者听他此言却一个趔趄,差点没有坐稳。
但他毕竟是其中有些人的老师,或者是老师的老师,出身世家,品阶不高,仕龄五十余年,接近一个甲子,历仕三朝,桃李满天下,所以极受尊敬。
长者要有长者风范,他在不经意间踞腿坐好。
男人转头,话茬就丢向刚刚坐稳的老者:“谢公,您怎么看?”
“你问谢公有何用?难不成要谢公去教导她不成?我看难,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再说她都这般年纪了,又是女子,教导了又有何用?”呷着茶那人再次抿了口,好像很渴的样子,实则是掩盖他忍俊不禁的神情。
在下首迟迟不说话的人却不以为然,他开口:“姚大人此话非也,虽是女子,可也算与我等当朝共事,你若还将她当作简单女子,说不准下一个人头落地的就不知是谁了。”
偏偏圣人连个惩戒都不曾给。
开头那个脾性暴躁的男人闻言就不虞,心道,你姚六郎不是在她杀人之后连忙附和?小人行径也不怕满朝文武取笑?
又自顾自得出主意:“她虽有章法,行事却暴虐无道,怎地?难道有她在,众大臣都不敢直言谏上了不成?依我看不如明日朝堂之上,我等共同弹劾,将她逼退回后宫,再不得干政。”
还来?今日杨谏议大夫人可不就是因为弹劾她才人头落地?你刘宽刘竹子刘谏议大夫,还要上谏,就不怕她把你砍成竹笋?
姚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又安抚刘宽道:“刘大人,依我看再上谏也就那样了,不若让着她些,莫失君子身份。”
刘宽却甩袖,趿着木屐在摆着冰鉴的小厅来回踱步,木质地板被踩得咯吱咯吱响,他语气还是那般不容置喙:“今日是她有理,可明日却是她无理,她拿不住理,又如何与我等抗衡?依我看就这么办。”
下首的男人叫杨磐,任御史中丞,同样是谢公学生,他插嘴指示道:“刘大夫还不明白,未央台尚书令,是何职责?”
自太祖皇帝后,就再不设立尚书令,而圣人无子又封元玄公主做未央台尚书令,其圣意可以揣摩。
若真有意立元玄公主做储君,又如何弹劾得掉?
刘宽一凛,在他话下逐渐冷静下来,可转念又觉得哪里不合适。
只听杨磐继续道:“公主殿下早年修道,在道观中无人教导,算是根苗已歪,但对朝事有见解,说话也不像女子不谙世事。”他将李炤炤优点盘了盘,又道:“依我看,与其弹劾,不如引导,明日我愿推举谢公为太师,谏议圣人将元玄公主交由谢公亲自教导。谢公为人公正,仕龄长途,所谓种花种树如育人,谢公一定能将她根苗掰正,若圣人真有心立她,被摆正之后也不失为明君,若圣人无心立她,她在朝中,到底是圣人亲女,有一定话语权,最后也不失为贤臣。”
刘宽却蹙着眉头,揣着他这话不对之处,随后又甩袖,哼声道:“杨大人倒是十分开明接受,若圣人真要立,也该立宗室子弟,立一女子,牝鸡司晨,自古以来就无这样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