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莓空》女铀

13、一些有指向性的信息

　　接下来是焦军讲述他去岁安医院调查的结果。

　　"我坦白一件事吧，我有个姐姐，之前在岁安医院治疗过精神病。"焦军说，"那是十多年的事了。当年那个主治医生都混上教授了。"

　　花湖的医疗资源很好，外地来求医的也很多，导致几个大医院挂号都十分困难。岁安医院的精神科算比较不错又比较好挂号的一家，因此焦军的姐姐被送到这里，办了住院。主治医师叫李凯丰，只比姐姐大月份，算是科室里最年轻的医生了。焦军的父母文化程度不高，每天还要忙活店里的猪脚饭生意，所以和医生的沟通都是焦军以及姐夫在做。而李凯丰更加愿意更思维缜密逻辑严谨的焦军沟通，以至于后来姐姐出院后，有什么问题也都是焦军和李凯丰联系。这次去岁安医院，他也是提前在微信上跟李凯丰约了，中午一起在医院对面吃椰子鸡。

　　"好久不见，你小子头发也掉成这样了。"李凯丰一坐下就开始打趣。

　　焦军脸色一冷："对人民警察放尊重。"

　　李凯丰"啧"了一声："怎么不尊重，我放弃午休过来吃饭。本来昨晚病房闹得我一晚没睡好，今天觉也没得补……"

　　"行行行，给你盛碗汤，表达敬意。"焦军倒了碗鸡汤递给李凯丰，"我今天呢，只是想跟你打听个人，以前是你们医院的，叫梁可静。你认识吗？"

　　李凯丰喝了一口汤就停下，脸色凝重地看着焦军："怎么……她犯事了？"

　　"不一定吧，只是了解一下。"焦军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她以前在你们医院工作，后来出去自己开工作室了。"

　　李凯丰沉默了一会，"她如果犯的事不算太大，你们也网开一面吧。"

　　梁可静大约是5年前来的岁安医院，科室主任非常看好她的能力水平，一进来就让她跟李凯丰的课题做研究。在李凯丰的印象里，这个女人非常有责任心，自我要求也很高。精神科有一部份病人，其实是没有病的，或者说症状非常轻微，他们只是想来找个人哭诉一下心中的苦楚。一般医生察觉后也不会给他们建立档案，随便聊一聊就让他们回去，甚至会直接告诉他们不必再来。但梁可静还是会用电脑给他们建立一个非正式的文档，耐心听他们的故事，尽可能的开导他们。那个时候李凯丰就开过玩笑，说梁可静可以做心理咨询工作室。然而课题组科研任务还是很重的，两人都没有当真。

　　一切变故发生在三年前的夏天，有一个女人气冲冲地找到医院，控诉梁可静勾引她丈夫，拆散他们婚姻家庭。

　　李凯丰自然是不信的，按照梁可静这个工作强度，正常男朋友都谈不了，还勾引有妇之夫？那位妻子说，她的丈夫来梁可静这里看过一次病之后，整个人就跟着了魔似的，每周都要来挂她的号，还把梁可静说话的声音录下来，晚上睡觉带着耳机听。妻子好奇丈夫每天听什么，有次摘了一只耳机听了一下，结果都是梁可静勾引男人的淫言浪语。

　　"啊？"焦军吓了一跳，"梁可静竟然干这种事？"

　　李凯丰苦笑了一下，端起杯子喝完水："当然不会，你若是见过梁可静，就知道她是个大美女，又很有事业心。那个有老婆的男人，长得还不如我呢，梁可静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控诉梁可静的女人，拿出丈夫手机里的录音，说的都是诸如"对我来说你也很重要"、"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之类听起来十分暧昧但没有上下文的只言片语。对此梁可静解释这些话都是要联系上下文的开导言论，并非有意勾引男人。但科室主任提出听全程的录音时，女人说她没有保留全部，其他部份都被删掉了。

　　"这也行？这不就是捕风捉影。"焦军吐槽道。李凯丰叹了口气："怎么说呢，我们院方也有责任。那个男人确实是没有病的，他就是看上梁可静，想跟她说话。梁可静明知这一点，却没有拒绝这位病人，才惹出这件祸事。"

　　焦军瞠目结舌："照你这么说还是梁医生的错？"李凯丰赶紧纠正："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打个比方吧，医患关系就好像一个极为危险但是无法杜绝的'犯罪集团'，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醒，划清责任，才能在'打击犯罪'的过程中全身而退。如果有警察执行任务的时候忘了给枪上子弹，被罪犯打死了是不是自己也有责任？"

　　焦军无奈地摇摇头："那你们怎么处理的？把梁可静开除了？""不至于开除，主任让她自己辞职的。我们也知道她是个人才，但是现在这个时代，你知道的，那几条录音要是做成短视频，会给医院带来很大麻烦。"李凯丰越说越郁闷，"踏马的，我这段时间还想问主任能不能再把她聘回来，但是医院编制收缩，她本人似乎也没这个意愿……"

　　"你现在和梁可静还有联系？"焦军察觉到什么。

　　李凯丰踌躇了几秒钟："还是有的。我们门诊每天要接待很多病人，医生排班也经常变化，其实不具备做长期的、有针对性的心理治疗的条件。尤其是梁可静这件事发生之后，门诊这边经常开个药就把病人打发走了。这样医生也轻松，风险也小。有时候我们碰上一些真的需要心理治疗的病人，也会推荐他们去梁可静的工作室。梁可静也会跟我们反应病人的状况，我们也好调整药方。"

　　焦军的大脑飞速运转："那你有没有印象一个病人，叫苗雨的？"

　　"有啊。"李凯丰立马回答，"我印象很深，长得挺可爱，老公也很帅。她老公想让她住院，但我们觉得还没到那个程度，所以推荐她去梁可静那里了。后来她来我们这里开了一些药，看起来恢复得很不错。"顿了顿，李凯丰突然想起什么："前段时间听说她老公死了，你不会是在调查这个案子吧？"

　　焦军点点头。李凯丰"嘶"地呲牙："这也有几个月了，怎么才来问？苗雨……她老公确实不像个好人。"

　　"苗雨都开过些什么药？能让我看看吗？"焦军问。"可以，我下午上班了拍照发你。"李凯丰说，"你怀疑是苗雨？还是梁可静？"

　　"这个保密。"焦军露出一个公事公办的微笑。

　　会议室里，焦军把岁安医院给苗雨的药方投影在大屏幕上："苗雨是去年三月在岁安医院建立的精神科档案，每个月会去开一次药，在去年十月和十一月，都加开了艾司唑伦和□□，属于强效的镇定安眠药。另外还有一个发现就是——"焦军切换了一张照片，是一份电子病历，"秦菲妍也在岁安医院开过药，时间是在去年九月和十月。据门诊医师回忆，她和母亲一起来的，声称梁可静推荐她们过来开药。而十月开的药里，也有艾司唑伦和□□。"

　　吴一览忍不住鼓掌："姜还是老的辣，这简直突破性发现。"

　　郑玖心里还有一个疑问，刘美美和苗雨都是因为咨询心理问题而认识梁可静，那喻识琳呢？她也有心理问题吗？

　　这个时候沙勇走到电脑边，开始投影他调查的材料："这算不上什么，我的才是重要发现。"

　　吴一览坏坏地笑："哎哟？监控还真找到东西了？"

　　沙勇瞪了她一眼："哼，就知道打发我看监控，我没在监控里看到什么，但是我请教了乔队，乔队给我指了一条调查方向。"说着大屏幕里出现梁可静户籍信息截图。

　　郑玖"啊"了一声，沙勇得意地笑："嘿嘿，我去找户籍调查她的家庭信息了！"

　　根据沙勇的调查，梁可静住在栀子鸟地铁站附近一个居民小区里，目前是独居，房子是五年前买的。在这之前，梁可静的户口落在百花岛，那是她父母的房子。

　　"哈？"吴一览大惊失色，"这么说，她家是富二代？跟喻识琳还是邻居？"

　　"额，差点就是，喻识琳三年前才嫁过来。"沙勇调出一张照片，"这个就是梁可静的父亲，梁汴书，前花湖银行行长，现在挂着首席顾问的职称，处于半退休的状态吧。五年前他和妻子搬出百花岛，去国外养老了。夫妻俩生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儿，大的叫梁可悦，也住栀子鸟，和梁可静是住对门。"

　　屏幕上出现一张女人的照片，长得确实很像梁可静，但是少了许多精致和秀气，导致姿容最多算中等偏上。

　　"为啥双胞胎还要买两套房分开住，这就是有钱人的任性吗？"吴一览又开始吐槽。

　　"因为姐姐是结了婚的，丈夫叫毛复延，现在在花湖证券做投行部经理。"沙勇切到下一张照片，吴一览马上发送有声弹幕："好帅啊，像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诶！"

　　乔长喜打趣她："黄衢听了要伤心了。"吴一览摇头晃脑："哼，他又不喜欢我。"

　　"另外我还去了栀子鸟街道的街道办，这个梁可悦现在没有工作，专职做家庭主妇，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社保都是丈夫在帮忙交。"沙勇翻出梁可悦家庭的户籍信息截图，"他们是六年前结婚的，我跟小区保安聊了聊，他们似乎并不清楚这对夫妇的情况。"

　　"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吴一览托着腮，"也可能是不想说。"

　　沙勇两手一摊："以上就是全部了。"

　　吴一览看了看自己的记事本："虽然说确实很多信息，但是没有一条能指向梁可静是凶手啊。"

　　焦军敲敲桌子："别忘了，第三起案件，梁可静有不在场证明。"

　　所有人都感到一筹莫展，郑玖先发话："我想再去找一次梁可静，直接告诉她，我是警察。"

　　吴一览点点头："好耶，我们可以告诉她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有指向性的信息……"

　　"吴一览你可以不用去，"乔长喜说，"让沙勇陪郑玖去。这个女人太熟悉女性心理了，要有个男性跟着去，给她一些压迫感。"

　　沙勇愣了一下："哦……好。"

　　乔长喜转过头对焦军说："你去试着跟姐夫接触一下，不要一开始就说查这几件谋杀案，就说查刘美美的贷款的问题。她的贷款是也花湖银行放的，虽然和投行部门不相关，但他老丈人是花湖银行……"

　　"这个无妨，投行部会做企业股改上市，咱们姐夫肯定对刘美美的公司有接触。"焦军笑道。

　　"那我呢，我有什么安排吗？"吴一览有点忐忑地看着乔长喜。"有的，"乔长喜点点头，"你的任务最多，也最重要。第一件，我要你从花湖大剧院去水库，试着还原当天梁可静的行动路线，看看有没有办法打破她的不在场证明；第二件，我会帮你牵线，联系上梁汴书，你跟他视频交流一下，打听梁可静和穆飞奇之间是否有关联；第三件，也是最重要的，你再去找一次喻识琳，直接问她和梁可静的关系。"

　　吴一览一边听一边崩溃："感觉都很难啊，为什么要交给我做？要不要换一个人，郑姐做会比较得心应手吧？"

　　乔长喜"啧"了一声："怕什么，大家的都难，你是觉得你能当面盘问梁可静本人呢，还是能跟姐夫聊金融证券呢？"

　　吴一览不说话了，委屈巴巴地点头。乔长喜看她这样有些心软："要不我找个人帮你？三队的黄衢？你看满意不满意？"

　　"好好好！"吴一览点头如捣蒜，"可我担心，万一梁可静不是凶手，我们可就白忙活了。"

　　另外三人听了这话也有些发愁。乔长喜笑着注视他们，他这几年一直在观察几个手下，希望能找到最合适的接班人。焦军人脉甚广，上到精英富豪下到贩夫走卒，都能结交，但刚愎自用，不适合做领导。吴一览性格跳脱，想法和创造力都很多，但是太年轻，难以服众。沙勇是一队里性格最中庸的一个，各方面能力都不错，但也没什么很出众的地方，唯一出色的就是同事关系处得非常好，是大队长最看好的人才。但是乔长喜私心中意的还是郑玖。他看过很多刑警都是怀揣理想来的，每当他们说起要匡扶正义、惩治邪恶的时候，乔长喜知道他们眼里的光是不会骗人的。但是郑玖身上，却是一种更沉重的东西，像是某种血泪，抑或是枷锁。

　　乔长喜知道一定有不少人反对郑玖接任中队长的位置，所以他希望，尽可能给郑玖培养一些出色的左右手，比如吴一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