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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命不好路遇人马厮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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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走好,下次再来!”
快步从文斋出来,甄怿话都不想答,脸色极臭。
文斋,文斋,这地方听起来像家书铺,实际上却是人、妖两界中最大的商行,买卖遍天下,钱赚得十分黑心!
她那么多珍稀灵草给出去,居然还不足以换一副隐元药,仍差十两七分钱,一点儿零头都不给抹。
“好奸的商!”她骂。
东方安抚她:“毕竟是生意人,锱铢必较,精算出的家财,和生意人哪有情面可讲?”
甄怿仰天长叹:“亏我翻遍山头挖了那么久,一个子儿没赚着不说,竟还不够!好饿……”她眼巴巴看着旁边的烧饼铺,流口水。
东方也无可奈何,“回去吧,你昨天挖的野菜还剩些,够中午吃一顿的。”只是晚上的饭还没着落,犯愁。
甄怿只好弃烧饼而去,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城门走,惨惨戚戚。
她身上穿着一件功能仅限自洁的基础法衣,买得早了,近日长高一大截,裤腿短得露出半截小腿,薄薄一层肌肉覆在其上。
甄怿最近日日练体强度很大,营养却跟不上,整个人瘦瘦高高,像个被生拔起来的小白杨。
东方心道这孩子可怜,好不容易千辛万苦拿到回青丹,却因为用的是非正当手段而躲躲藏藏。
——历代被回青契主之人,都在神鼎万应处自动记了名,是受到认可的,会受其感召。
此外,这些人之间还存在着某种联系与感应。
上代契鼎之人,是自小与冷玉竹同拜一师的元君和晏,师姐弟之间极为亲近。
所以为防冷玉竹借万应鼎或和晏元君找到她,甄怿必须掩盖体内回青之气的存在,并在影响消除前都不能使用元力。
这意味着暂时不能修元。
而至于后续处理步骤,又可谓是十分麻烦。
首先,吃许许多多配合回青丹效用的辅药灵丹,加速元基修复。
其次,服药改变已有元基的根底,进行重塑。
这些都要花钱。
所以甄怿为了抓紧时间,一从盲盒里抽了什么舍得卖的东西,或者在山中挖了什么奇花异草,都尽可能换了钱买药。
以至于一年过去了,仍是当初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小乞丐。
“站住!干嘛的?”行至城门处,守城官兵将她拦下。
甄怿无语:“大哥,咱们不是早上才见过吗?也是您盘问的我呀。”
官兵:“例行检查,休要多言!”
拿出一幅画像,官兵对着甄怿左右比对,仔细得不行。
奈何甄怿新换的这张脸和小乞儿那张毫无相像之处,他就是比出个花来也没用。
又从袖中掏了一罐药滴在甄怿手背上,那是根据万应鼎炼出的寻踪丹化成的水,可以与契丹者发生反应。
可惜甄怿早上才服过一剂东方独家调制的隐元药,能完全阻断这种反应。
所以一通检查过后,甄怿安然无恙,大摇大摆出了城门。
“无间阙气急败坏,长期悬赏缉拿我也就算了,东玄微怎么也这么有恒心,这都一年了还不放弃?”
东方:“是你小瞧了回青丹的价值,它牵扯到各方利益,被你一来路不明的‘小乞儿’夺了,玄微皇帝能不震怒么。”
上古之时,六界初分,人族最为势微,远祖古神心生不忍,遂留诸多宝器于人界,望其修元得道。
神鼎万应便是其中之一,有造世创生之名。
丹宗无间阙凭此丹鼎崛起,并将其每逢九十九年自结的天成宝丹“回青”作为传承,择选天赋最佳之人相契。
服下回青丹的弟子将受万应庇护,非但能师承丹主、学其毕生所习,更是唯一能用万应鼎炼丹之人,得获神妙丹术,历代唯其一人有此传承。
所以当甄怿吞了回青丹,相当于无间阙这一辈弟子无人契鼎。
冷玉竹再收徒也只是普通徒弟,受祖师爷留下的限制约束,学不来万应鼎中的秘传丹术。
无间阙的传承,很可能就在这一代断了。
作为命运共同体,东玄微自然一块着急。
“行吧,碰上我,他们好像是挺倒霉的。”甄怿心情极好地笑了。
“话说,现在除了学习理论知识和做做体能训练,我还能做什么?”
因为无法正式修元,甄怿现在就是一眼馋的门外汉,看着各道技法心痒难耐,却也只能做些准备工作。
东方闻言一讶,“你现在的学习任务已经够重了,还想再安排别的吗?”
她每天既要捧着盲盒里开出的书册听他讲学,又要大量背诵各种医道药理、符道秘箓、佛道经文,还要进行各种体道强身。
几乎没什么闲暇。
甄怿却肯定点头:“嗯,这些还不够。”
还不够她尽快变强,变得足够强。
东方欣慰她上进之余,不免心生疑惑:她在急迫什么?
“那不如选学一门兵器吧,将来比拼战力,趁手的兵器必不可少。虽然没有元力,打基础和练招式却不妨碍,你想学什么?”
兵器呀,那样多的种类,选哪一个好呢?
正思索时,一个画面冷不丁闪出,浮现在甄怿脑海——
满室的晦暗之中,那个人明明被数不清的断肢与残骸围着,却好像自带明亮光效,有种与那些血腥、肮脏不在一个图层的耀眼。
冰蓝色光流在他身侧服帖环绕,像匍匐于剑尊脚下的臣民,甘愿受其驱使。
他出剑,内敛却难掩锋芒,似乎剑尖所指之处,没有什么是不能被摧毁的。
那样强大。
听着自己急促起来的心跳声,甄怿无需再想,确定:“我要学剑。”
“学剑?”东方有点意外,却微笑,“也好,我剑道略精,可以教。”
“天下兵刃以剑为尊,兵一道也以其为名。你之后就可以多抽些剑道的盲盒,我们从今天开始,先打基础。”
“好。”甄怿唇边漾出一个浅笑。
她跟东方学了这样久,私心认为天下讲师千万,东方当认第一。
再晦涩的内容,经他点拨,皆能通悟。
说话间已走进山道,因为要长期进城置换丹药,又不能长久停留恐露马脚,甄怿就在玄微皇城边的这座山上搭了个临时小屋,简陋但能住。
特意选址在深山密林中,她每次回去都要走不少山路,此时穿行过平原,甄怿忽然听到一阵兵戈嘈杂声从远处向这边传来。
谨慎的她迅速矮身躲进旁边的灌木丛,双眼透过枝杈缝隙,静静观察着情况。
动静很快就近到眼前,扬起尘土乱飞,一队人马护着什么人朝这边奔来,且战且走,只为逃脱。
可惜身后追击者却不肯罢休。
“列阵。”有人下达指令。
十几道黑影立如鬼魅般蹿出,迅速将那些人围住,他们单手高举,催动元力,青绿光流不断汇聚于高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法印。
“还记得吗,这个阵术我们前两天刚好讲过的,风停雨住。”东方随口为她复习功课。
“成阵后可令其中事物静止,高阶控阵者不仅能限制被困者的行动,更能暂停他们的生命。”
甄怿回顾一遍知识要点,心惊:“能施展出这个阵术,意味着这十几人都起码有三阶结元境的修为。”
“嗯,能集齐这么多三境修士,不小的手笔。”东方说,“不过被追的人也不容小觑,看到那名威严老者了吗?六阶混元境的高手。”
甄怿不由侧目,便见东方口中的老者冷哼一声,凌空以元力书符,朱红光流凝成一个大大的“破”字,只一击就将阵印冲散。
他横眉怒目,喝道:“尔等是受何人指使!”
没有回答,施令女修只道:“全部给我上!”自己身先士卒,直冲老者而去。
双方彻底厮杀在一起,法术相击,场面混乱。
东方很快从中看出名堂,“甄怿你看,这两边为的都是同一个目标,中间那人。”
一方为护,一方为抢。
甄怿打眼一看,先瞧上了那人的衣服。
鲜红色衣袍在阳光下犹如凤凰花般夺目,顶级兀金线以器术【织造】将咒文一针针绣上,大片大片的,全都是如意纹样,繁复而精致。
一看就是件非比寻常的法衣!
万金难买的那种!
甄怿眼红,想着什么样的人才能穿上这么昂贵的衣服,再去打量。
就见那少年头上戴玉冠,两耳悬挂串有绿玛瑙的丝绦,颈上一只明晃晃的金项圈亮闪闪,腰间还配着无数宝石镶嵌的豪华鞶带。
这样华丽丽的一套下来,本该十分扎眼,可偏生少年长得唇红齿白,干净标致,硬是撑起了这通天的贵气。
让人觉得再昂贵的饰物,配他也不足为奇。
甄怿心道,怪不得被追杀呢,这谁看了不想抢上一抢?
混战很快陷入胶着,双方人马皆有负伤,人手折损程度也大致一样,且看这时候哪边能豁出命了。
始终护在少年郎身前的老者唇角带血,目光决绝,显然是更狠的那个。
他再度出手,不惜折损自身修为也要速战速决,一通快杀,很快将对方的喽啰们清了个干净。
最后只剩领头的女修还没倒下,顶着一身被符箓所创的伤痕,似乎陷入了颓势。
可她诡异地笑了。
“还是得把你放出来啊……”
众人正在疑虑她所言何意,只见眼前黑气一闪,满弦而射的几支箭咻咻咻飞出,快得好似无形!
未及反应,亲随们已被长箭贯穿头颅,钉死在地。
“是邪?!”东方和老者同时发声。
作为场中唯一及时做出反应的人,老者本可以避开,却因为要护身后的少年郎,不得已被射中了腹部。
箭上的黑浊邪气昭示着偷袭者的身份,他看了顿时气血上涌,怒骂一声“孽畜”,一把将长箭扯出,反手掷向原处。
“叮”的一声响!利箭被横斜的弓身击落,掉在地上。
射箭之人也从幕后现身,自一团黑雾中走出,站到了施令女修的身边。
老者怒不可遏,相较方才又多添一种深沉的恨,双眼都因充血而显得狰狞。
“你这披着人皮不干人事的狗东西,竟然与邪为伍!六界的叛徒!死后下地狱也难消罪孽!”
甄怿听得发怔:这么大恨啊,比要自己命还生气?
她对邪的认识还不够深刻,不知道能将六界拧成一股绳的这个共同敌人,对他们的影响有多大——
没有人不憎恨邪,因为“他”甚至能将昨日还相互依偎的亲友爱人,变成转眼间反目成仇见刀兵的恶欲寄生怪。
对于对方怨毒的咒骂,女修只笑,指着老者对持弓人说:“解决他。”
男子二话不说举起了弓。
甄怿:“这是修士化邪?很厉害吗?还能有意识?愿意听命令?”
东方:“原是四境箭修,化邪后实力直逼六境,那老者身上负伤不少,二人之间胜负难料。”
“化邪者绝大部分都还留有意识,不过是全然的恶念。至于听命……它们按理来说只会受主宰所驱策,怎么会听这女修的?”
甄怿一凛:“莫非她就是大邪头?!”
东方:“……”
“不是。‘他’如果这么弱,天下人也不会恨其入骨,却奈之不得了。”
“好吧。”甄怿眼见要爆发一场生死大战,自觉退场,“反正我是不留这儿看了,再热闹也不能把小命赔上。”
邪的厉害她可是见识过的,打起来不知道有多血腥,她中午还想吃饭呢。
掉头欲走,甄怿小心蹲走在灌木丛中,还没走几步,忽然耳尖动了动,身形一滞。
——她捕捉到了一种极细微的声响,区别于枝叶摩擦的梭梭声,正超自己逼近!
太快!
东方预警:“小心!”
猝然扭头,甄怿惊见一支锋锐的箭簇直冲她射来,纵是自己在察觉到危险的那一刻已侧翻躲避,却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
“嗖——”
左眼下方倏地浮现一道深长血痕,血流出来,淋湿她半边脸颊。
甄怿察觉到濡湿的痛感,拿手一抹,低头看了看,满掌的粘腻。
好险,若不是她避得及时,左边这只眼已经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