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星火》川澄未来

2、噩梦

　　03.
　　叶冬设想得很好，她看过那么多的小说和电视剧，逃婚的女主到最后还是会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几经波折苦尽甘来最终圆满。
　　林师长的存在并没有打破叶冬对民国的所有幻想，她只不过把先婚后爱的剧本换成了逃婚流，满心期待地所谓真正的男主。
　　她可是穿越女，她可是女主角——难道不是吗？
　　在昏过去的最后一秒，叶冬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句呐喊。
　　但没有人听到。
　　就算听到了也没有人会在乎。
　　把她打昏的是两个男人，一胖一瘦，一高矮，绿豆大的眼睛里都冒着精光。
　　又矮又瘦得像猴子的那人搓着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大哥，这女的可真水灵，是个好货色，要不我们先玩玩。”
　　又高又胖像座大山的人啪地拍在他的后脑勺，“蠢货！这一看就是黄花大闺女，起码值十块大洋，被你玩了那还值个屁的钱！”
　　猴子被拍得踉跄一下差点倒地，脸上浮现一团谄媚的讨好笑意，“是是是，大哥说的是。”
　　十块大洋，这下他就可以去喝酒赌钱，还可以去那窑子里睡上那十七八个婊、子，可真是美得很呐！
　　大山哈哈笑了一下，把叶冬扛了起来，往城南的妓院里走去。
　　呵，他路过小巷子里的时候，就看见这女的从围墙上跳下来，他多尖的眼睛，立马就看到了她白净的脸和圆滚的胸口。
　　他立马就招呼着矮子过来，趁她不注意，直接打晕了。
　　这种跟家里闹矛盾的女子就算发现失踪了也要一两个小时，到那时候，他早就拿着钱去喝酒赌博了。
　　平白得了一注大钱，大山矮子惯例跟老鸨讨价还价一番，拿着十块大洋也没有离开，而是叫了两个姑娘就往窑子里钻，来都来了，手上又有钱，不泄泄火那像什么话。
　　老鸨用十块大洋换了个姑娘，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脸上先做出一副嘲讽的表情，冷哼一声，叫左右龟公把她给叫醒了。
　　她可得看看这“女儿”的成色。
　　叶冬兜头一杯冷水浇在脸上，从混沌中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三四双冒着精光的眼睛。
　　她吓了一大跳，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逃离，只是身体发软无力动都动不了。
　　她慌得嗓子都尖了，“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老鸨借着一盏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犹如打量着一只待宰的牲口。露骨的视线好似一把刀，把她从头到脚地剖开来。
　　叶冬忍不住想往后缩，眼睛里满是恐慌，晶亮的液体在眼眶里堆积，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老鸨满意地点点头，“是个好货色。”
　　叶冬怕得几乎都要晕过去了，“你，你是……？！”
　　“呵呵。”老鸨笑得一团和气，“小娘子，别怕，我们这儿可是好地方，水来张手饭来张口，又不用你去干苦活，只要你听话挣钱，要什么给你买什么，这可是神仙日子。”
　　叶冬已经全然明白了，她是被卖到妓院了！
　　痛苦，绝望，愤怒，悲伤等等情绪汇聚一起，犹如浩浩汤汤的洪水直接将她的理智冲垮！
　　她尖声叫着，“你们这是拐卖人口！”
　　老鸨和左右龟公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哈哈笑了起来。她抹了下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可真是太笑了，差点把我给笑死。”
　　她把笑脸一收，横眉竖眼地瞪着叶冬，伸手扯住她的头发就好似拎着一只待宰羔羊，“违法？怎的？你还想去告我们？”
　　“实话告诉你吧，警察局的刘队长是我表舅，没这层关系，老太太我敢在这儿开店揽客？”
　　“□□是违法的！”叶冬尖叫着。
　　“笑话！”老鸨冷斥道，“哪朝哪代不开窑子啊，从来没听过这是违法的。”
　　不是的。叶冬想说，我们那儿就是违法的，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老鸨失去了耐心，直接扯着她的头往床板上重重一刻，拍拍手站起身。
　　“既然进了这，就早点死了心，别想着以前怎么样了，多挣钱，妈妈拿你当女儿疼。”
　　叶冬头晕眼花地趴在床上，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为什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看的小说里面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实在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老鸨也不在意，刚进这里的姑娘没有不哭的，过不了几天就好了，她养着人又不是吃白饭的。
　　“给我看好了。”
　　她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华灯初上，正是挣钱的好时候。
　　04.
　　人类实在是适应性太强了。
　　叶冬整整哭了两天，哭得嗓子都哑了，眼泪都流干了。
　　只不过她是哭，也不是闹着自杀想法子逃跑，龟公就觉得她还挺懂事的，也没打她骂她，得了老鸨的吩咐说她这两天要接客，还拿了饭菜给她吃。
　　叶冬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也许是为了心理安慰，她脑子里又开始回想曾经看过的小说电视剧。
　　有一段时间小说里青楼很流行，女主要是不去个青楼仿佛都跟不上时代潮流了般，被卖身的青楼女子往往都卖艺不卖身，穿金戴银呼奴携婢万人追捧，她要是过上这样的生活好像也挺好的。
　　叶冬拼命地说服自己，就像握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她识字会背诗会写字，还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和画画，勉强也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吧。
　　叶冬忍着头晕眼花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要见老鸨。”她说。
　　作为老鸨嘴里的好苗子，她的话一出，龟公很快就把老鸨喊过来了。
　　“小妹，”老鸨斜着眼睛抛了个媚眼，叫得亲热，“想通了？”
　　叶冬缓慢点点头，“我想跟你谈一下条件。”
　　老鸨噗嗤一下笑出声，“你要跟我谈条件？”
　　“没错。”叶冬坐直了身体，神色热切，“我保证能让你日进斗金，财源广进。”
　　老鸨更想笑了，捂着嘴巴噗嗤噗嗤几声，“小妹，你好大的口气。”
　　“你相信我。”叶冬急急地开口，“只要你听我的。”
　　她将肚子里的货都掏出来了，这两天躺床上她除了流泪之外，也把自己看过的小说套路梳理了一遍。
　　老鸨神色古怪，“这就是你的条件？”
　　“没错！”叶冬猛点头，“我只要求卖艺不卖身！”
　　老鸨神色更古怪了，瞥了她一眼，“好吧，如果你说得真有用，那我同意了。”
　　叶冬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长长地舒了口气，腿软地跌坐在床上，后背一身冷汗。
　　还好还好，她看的小说还是有用的。
　　叶冬的待遇得到了直线提升，勉强也算得上是绫罗绸缎山珍海味。
　　她年纪小，脸上还带着青涩的稚嫩，撑不起旗袍，干脆穿了件水蓝色的洋装，卷发自然垂落在肩头，别着亮晶晶的发卡，脖颈一圈圆润的珍珠。
　　她坐在凳子上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英国传入的西洋镜，显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她皱了皱眉嘟了嘟嘴，捧着脸欣赏镜中人的美貌。
　　“冬儿。”老鸨甩着帕子走了过来，身在妓院自然要取个花名，索性把叶姓去掉，叫做冬儿，“该上台了。”
　　叶冬应了一声，“来了。”
　　她想卖艺不卖身，自然要拿得出一门技艺。弹钢琴是别想了，叶冬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唱歌。
　　在这个崇尚洋人的时代，她唱一首英文歌应该挺会受追捧的吧。
　　老鸨想了想也表示了认同，按照她的想法将舞台布置了一番，又放出消息去说新来的姑娘才貌双全，还在国外留学过，对洋人的追捧倒也吸引了一大批人前来。
　　叶冬站在舞台中央，楼上安排了两个人洒花瓣，又拿了蜡烛和电灯将舞台打扮得美轮美奂，各种花样百出，让民国时期的观众大为惊奇。
　　一炮而红！
　　老鸨笑得嘴都合不拢，脸上皱纹绽开如花，看着叶冬的眼神仿佛看着一颗金光闪闪的摇钱树。
　　“冬儿，你可真厉害。”
　　一连串的赞美之词不绝于口，叶冬摸着鬓角，看着楼下疯狂的男人，极度膨胀的虚荣心让她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万人追捧的感觉也太美妙了！
　　美貌，金钱，追捧，财富，她现在什么都有了。
　　叶冬对自己的生活感到很满意，每天在舞台上唱几首英文歌，听着台下男人疯狂的喝彩和追捧，享受着老鸨和龟公的奉承，得意于其他□□的嫉妒，她觉得自己成为了光芒万丈的大明星。
　　果然我是女主角！
　　她看着镜子里眉眼生春的自己，几乎要陶醉了。
　　“冬儿。”老鸨推门而入，脸上是一团谄媚讨好的笑，“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叶冬斜倚在床榻上，手上拿着串葡萄慢条斯理地拨下来送进嘴里，眉眼一瞥，流露出几丝不符合年纪的妩媚。
　　“大好消息。”老鸨抚掌一笑，“汤总来了，他可是总司令，位高权重，手指缝里随便漏出一点就能压死我们。”
　　总司令？
　　叶冬坐直了身体。
　　这在小说里不妥妥的男主啊！
　　英俊潇洒，位高权重，把她捧在手心里娇宠。
　　一系列的剧情在她脑海里闪过，她眼睛闪闪发亮，捏了颗葡萄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拉长了声音，“那我不是随随便便都能见的。”
　　老鸨心知肚明，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你就放心吧。”
　　叶冬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上好的胭脂装点得她粉面桃腮，眼波潋滟，将眉眼间的稚嫩压下去几分，显出了几分艳色。
　　抿了抿嘴巴，叶冬满意地抛了个媚眼，镜子里的美貌女子很是自得。
　　虽然经过了一些挫折，但是最终还是走上了正轨。
　　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幻想，叶冬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早就备好的汽车停在门口，两个穿着军装的士兵谄媚地弯腰拉开车门，点头哈腰地讨好道，“冬儿小姐，请！”
　　叶冬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点点头，骄矜地坐了上去。
　　豪车配美人，脂粉配英雄，这总司令应该就是我的男主角了吧。
　　叶冬的这份幻想一直维持到了晚上。
　　她先在帘子后唱了首英文童谣，听到有人鼓掌大声叫好，说不愧是头牌花魁，这洋腔洋调的还挺带劲的，就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也能说洋文。
　　这话语粗俗不堪，声音更是像破锣般震天响，叶冬忍不住皱起眉头，内心嘀咕着这哪里来的炮灰。
　　眼前的帘子被撤走了，她娇羞地抬起头，准备迎接男主角。
　　装修得仿佛暴发户的房间里点燃着两根红烛，轻飘飘的粉色纱帐在烛光中摇荡，显得十分的暧昧。
　　本来是话本中男女主见面的最佳场所，但那所谓的女主角早就脸色苍白如鬼了。
　　“你，你是总、总司令？”
　　“废话！”
　　啊啊啊啊！！
　　叶冬在心里尖叫，他为什么会是总司令？总司令为什么会长这个样子？！年纪比她爸还大，个子不高，满脸横肉，眼中凶光毕露，脸上一把络腮胡子，活像山寨中的土匪。
　　叶冬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总司令上前一步摸了把她的胸口，“虽然看起来年纪小，倒是挺有料的。”
　　“啊！别碰我！”叶冬尖叫着想躲开他的手。
　　“嘿，你这臭婊子还立起牌坊来了！”总司令暴脾气直接扇了她一个耳光，叶冬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白皙的脸迅速红肿了起来。
　　“妈妈答应过我的。”她又怕又委屈，眼泪直流，“我是卖艺不卖身的。”
　　“嘿！”总司令听到这话，忍不住嘲讽一笑，伸出将她拉了起来，直接扔在床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婊子不卖身的，这倒是新鲜，就让我来尝尝滋味。”
　　叶冬挣扎着哭诉着，“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越哭，压在她身上的司令就越兴奋，扬起手啪啪打了她两巴掌，“放过你？哼，到嘴的肉就没有吐出去的道理。”
　　“啊——！”叶冬尖叫着，伴随着衣服撕裂的声音，她陷入了最深沉黑暗的噩梦之中。
　　我应该是做了一个噩梦。
　　叶冬如此幻想着，她希望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能够回到课堂上，即使是被数学拎起来骂也无所谓。之前认为比山还高的困难在此刻看来渺小得甚至有些好笑。
　　这是噩梦吧？
　　她这样想着，什么时候能够从噩梦中醒来呢？
　　叶冬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睛，窗外的阳光洒在脸上，刺得她流出了眼泪。全身上下仿佛被车碾过般，下半身撕裂的疼痛，她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原来噩梦还没醒啊。
　　叶冬闭上眼睛，眼角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