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星火》川澄未来

3、尊严

　　05.
　　总司令姓张，在这之前已经有了八方姨太太，叶冬成了第九房姨太太，因为年轻貌美还有新鲜感，颇受宠爱。
　　她坐在桌前目光有些涣散，面前摆着的是一匣子珠宝，流光溢彩美不胜收，放在前几天，她早就尖叫着扑了上去。
　　现在……
　　她却只觉得恶心。
　　“九姨太，司令叫你过去。”小丫鬟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叶冬回过神，拢了拢身上的披肩，顺从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反抗，但是得到的却是毫不留情地殴打，张司令扯着她的头发恶声恶气地威胁着，要是再闹就丢她到军营里去，让几十个大兵一起上了她。
　　叶冬被吓到了。
　　她毫不怀疑对方说得出做得到，只能麻木地顺从着，仿佛一个行尸走肉。
　　张司令掐着她的脸颊问，“我送你的那个金镯子怎么不带了？”
　　叶冬垂着眼睛，“重。”
　　张司令拍了拍她的脸颊，“老子给你的，重也要带，听到了吗？”
　　叶冬十分顺从，“是。”
　　小丫鬟红花一听赶紧跑回去将金镯子取了回来。
　　金镯子分量很重，雕刻的花纹十分精致，手腕感觉沉甸甸冷冰冰的，像极了两只精美的手铐，将她的□□与灵魂一起锁在了地狱之中。
　　张司令今天要去赴一场宴会，由日本人召开的，宴请了全城说得上话的人，宣传所谓的中日亲善。
　　即便是学渣如叶冬，也知道中日亲善不过是一个狗屁，但堂堂总司令，手握着十几万大军的司令，接到日本人的邀请时，却谄媚得如一条哈巴狗。
　　叶冬看得只犯恶心，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握着酒杯低头在一旁扮沉默。
　　“张司令，你的女人可真是美啊。”一个拿腔拿调的声音响起，他留着日本人特有的小胡子，个头很矮，头发稀疏，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其中流露出粘稠的欲望让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张司令却立马露出一个谄媚讨好的笑容，“山本大佐，能被你夸奖是他的荣幸。”
　　他的语气黏腻咸湿，充满了赤裸裸的暗示。山本大佐一听就懂了，满是欲望的目光在叶冬身上流连，让后者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她握着酒杯想躲开，对方的目光却如影随形。
　　“我想上一下厕所。”叶冬强忍着恶心小声说道。
　　张司令叫来一个侍女带她过来。
　　叶冬忙着躲避日本鬼子的露骨目光，却没有看到对方充满玩味的眼神。
　　如果这是一个噩梦，为什么还不能醒来呢？
　　叶冬被山本按在走廊的栏杆上时，已经心如死灰了。
　　山本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满是茧子的肥手伸进了她的衣服中，急不可耐地想要扯开那层薄薄的阻碍。
　　恶心！叶冬几乎压抑不住反胃的感觉。
　　脖子上传来尖锐的疼痛唤起了她的一丝怒火，就仿佛燃尽成灰的余烬又重新被点燃，瞬间席卷了全身，血液在沸腾，眼前冒着金星，她挥舞的双手摸到了一个东西，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咬着牙握着它狠狠砸在了山本的头上。
　　温热腥臭的鲜血滴在叶冬脸上，她大口喘着气，将昏死过去的山本从身上推开。她知道自己死定了，很想大哭一场，但突如其来又顽固无比的求生欲让她忍住了，将身上被撕破的衣服草草穿好，环顾四周一圈，目光落在了院子里的大树上。
　　相同的戏码再次上演。
　　只可惜如今是物是人非。
　　叶冬坏到极点的运气终于好了一点，她顺利地逃了出来。
　　蹲在巷子里的她很想大哭一场。
　　只不过还不行。她得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彻底逃走。
　　她将身上贴身剪裁的旗袍撕拉一下撕开绑在腿上，又把头上的首饰扯了下来塞进怀里，还不忘抹了两把灰在脸上，弄完这些操作后闷头往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跑去。
　　她跑出了城，在城郊遇到了逃难的人群，她混入其中，一起朝着远方走去。
　　06.
　　“妹崽，喝点水吧。”
　　叶冬感激地接过来，诚心诚意地道谢，捧着粗泥碗一饮而尽，只觉得清冽解渴，比她喝过的所有饮料都要好喝。
　　“大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大娘满脸风霜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深刻，一道道如实地展示出这一生的苦难，“不知道哦，走到哪算哪。”
　　叶冬心脏重重往下一坠。黄沙漫天，乌云低垂，萧瑟秋风吹得人脸疼，稀稀拉拉的队伍里弥漫着绝望。
　　她在与大娘的聊天中已经弄清楚了自身的处境。
　　她从城里跑出来是很顺利的，但出了城之后就遇上了乱兵，她在躲藏间不小心掉进了泥潭里，幸好有这位好心的大娘把她给救了上来。
　　原先的衣服是没法再穿了，幸好大娘给了她一件外套，打满了补丁，灰扑扑的。叶冬却很是感激。
　　叶冬给自己编了个在乱世跟家人走散了的故事，虽然说得磕磕绊绊的，但这种情况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常见了，大娘没有怀疑就接受了。
　　“妹崽，那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还很热心的邀请她。靠在她身边的小女孩也露出半张脸，冲她笑得腼腆又羞涩。
　　叶冬眼皮发烫，心脏似乎被人重重捏了一下，自从她穿越过来，历经坎坷，这还是她接受到的第一份善意，不够惊天动地，却让她红了眼眶。
　　“大娘，谢谢你。”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谢啥啊。”大娘慈祥地笑着，“都是苦命的人，在一块好歹有个照应。”
　　流民队伍不断有人加入，原本稀稀拉拉的队伍逐渐被长，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头。
　　叶冬三人都是弱女子，脚程不快，只能远远地坠在队伍后面。
　　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如蚂蚁，将所有看得到的食物——不论是树皮还是野草根都搜刮得干干净净，叶冬经过干涸的河床，岸边的柳树只剩下一截光溜溜的树干，在寒风中挺立。
　　无法排解的恐惧让她心里沉甸甸的，长时间没有进食的胃空荡荡的，干得起皮的嘴唇被她不小心扯出了一道小口子，有点火辣辣的疼。
　　小妹靠在大娘身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娘，我饿。
　　大娘摸摸她的头发，喉咙哽咽，说不出一个字。
　　叶冬转头看着远方，绵延的人群，黑压压的天空。
　　没有粮食在队伍中成了常态，走着走着经常就有人一头倒下再也起不来了，骨瘦如柴的身体在地上渺小如尘埃，没有任何人在意。
　　他们就像田里的野草，风一吹就倒了，甚至风还没来，也倒了。
　　叶冬之前带在身上的东西换来了一点粮食，让她们苦苦支撑了一段时间，但即便再节省，昨天也已经完全断粮了。
　　沿路有人跪倒在地，磕头求着一点施舍，也有人头上插着草，半袋米就能换一个齐整的小姑娘，还得挑三拣四。
　　也时常有人趁着夜色走进草丛树林之间，天亮的时候抱着一两张面饼出来，神情麻木冷漠。叶冬知道她们是为了活命。
　　也有人举着粮食拦住她，说只要她愿意就能吃饱。
　　叶冬恶心得差点没吐出来，闭上眼睛懒得搭理他。
　　之前她为了华服金银奢侈享受就能够轻易付出自己的一切，现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她却觉得最起码的一点尊严是如此重要。
　　夜色很快降临，她们找了个背风的树干，将破得不能再破的棉被盖在身上，三人团团抱住，借此来熬过漫漫长夜。
　　小妹年纪最小，被她们围在中间，她极懂事，伸手搂住大娘的腰，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娘，叶冬姐姐，晚安。
　　叶冬看着她，只希望能在身体到极限之前找到食物。
　　屋漏偏逢连夜雨，叶冬迷迷糊糊觉得自己仿佛抱着一团火炉，她用脸颊蹭了蹭，却听见一声轻微的呻吟声，吓得她立马清醒了。
　　“小妹！”
　　她低头就看着躺在怀里的小妹脸色通红双眼紧闭，张着的小嘴吐着热气，哼哼唧唧地呻吟着。
　　大娘也立刻清醒过来，手掌有些颤抖地放在她的额头上，脸色苍白，双眼满是无助，“发烧了。”
　　叶冬心脏重重往下一坠。
　　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烧了，意味着什么她在这段时间已经见得太多了。
　　小妹瘦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可怜兮兮地窝在大娘的怀里，却极为懂事的没有哭闹。
　　大娘搂紧了她，一言不发，双眼平静得让人绝望。麻绳专挑细处断，一个人能有多苦，她再清楚不过了。
　　叶冬看不下去了，眼眶发热，赶紧站起来低声道，我去找找有没有药。
　　哪里会有药呢？
　　这苍茫天地之间连根野草都没有，更别提药了。
　　不论粮食也好，药也好。
　　叶冬知道，只有一个地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