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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46·鬓雪相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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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着一层冷白窗纸的木窗映入丝丝微弱的晨光,日头还没有现身于此刻依旧灰白的天幕。盯着渗透进来的惨白的天光,小怜已然毫无困意,于是干脆早早起身。
起床后的小怜开始对着昨晚已为阿成收拾好的远行包袱,满怀心事久久地出着神。
阿成自她从自己臂弯离开便转醒了,用睡眼朦胧静静望着她此刻一言不发地呆立在房间里,分别在即了,她也不想着与他多待一会儿,还将脑袋偏向另一边,留给他一个长发尚未挽起的后脑勺。
小怜的右手因心中的不安而下意识捏成了一个拳头,将裙子的布料攥在手心里揉啊揉的,阿成将它看在眼里,悄悄伸出靠近她的那一只手,一把揽住了小怜纤细柔软的腰身,将心绪不宁的她拢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面对他的“突袭”,小怜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她顺从地在他床边坐下来,任由阿成停留在她腰上的手滑落到她的腿上,闭着眼替她一点一点地抚平裙子上新起的褶皱。
离别已近在眼前,任何出口的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小怜低下头看他将脸慢慢埋进她的腰腹,一颗脑袋动作缓慢地轻轻蹭着她的肚子,于是,她把手放在了他的脖颈处,似在安抚着他的情绪,也用手指感受着他沉稳有力跳动着的脉搏。
一下又一下,他的心跳声就这么顺着手臂跳动进了小怜的心里。
小怜的身上总带着一种特殊的气味,说不上是香气,也不是臭味,那是一种只属于她的气息,她穿戴过的衣物都会沾染上,甚至她刚刚洗漱过后的澡房,也会短暂留存她的味道。
阿成找了个自己觉得舒服的角度,将脑袋枕在了她的大腿上,鼻尖有她的气息萦绕,让阿成觉得心安不少。
不久后,他的呼吸渐渐平稳,胸膛微微起伏着,但是小怜知道他还没睡着。
正当闭目养神之际,阿成交叠放于腹上的双手被塞进一件物什。
不必睁开眼,他也知道那是什么。
她的玄铁匕首曾经先后两番流转到他的手上,一回是小怜初来乍到,托他去寻新鲜牛乳治疗眼疾,还有一回,是晚间在牛棚前,他眼疾手快先她一步将意外跌落在地的匕首捡拾起来。
“你把它,一起带走吧。”小怜轻声说道:“就当作,我也还陪伴在你的身旁。”
从前的两次,他无一例外都将它归还给了小怜,这一次,阿成“嗯”了一声,将它收进了袖中,贴近身体地小心收藏。
……
听着玄铁匕首和坚硬山石相互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尖利的风,妖魔一般朝他们劈头盖脸打过来,涉及过往的思绪在小怜眼前转瞬即逝,她紧张地看着阿成先是借力稳住身体,随即攀住山石,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迫切的危险感似乎正在一点一点褪去,但只要阿成尚未真正脱离险境,小怜提到嗓子眼的心就终究回不到肚子里。
于山野间长大的孩子大多都拥有敏捷的出色身手,但小怜也看出阿成所用的都是军旅中人常用的攀爬技巧,没有一丝一毫花里胡哨的多余动作,简单且实用。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疑,小怜在想,这可能是他练习了千百遍的结果,也可能是他常常置身于此等险绝境地,已然成为了刻入骨髓的习惯。
已经干涸在面颊的泪痕像无形的丝线,牵扯着皮肤,可是她的眼眸中又是盛满两只眼眶的热泪。
阿成的动作十分迅疾,眨眼间,一个跃步就跳了上来,身体轻盈得就如同背后插翅一般。
看着小怜眼中饱含的泪水喷薄而出,阿成从未见她哭得如此狼狈过,他缓了缓气力,伸手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眼尾却瞥见一支破甲箭穿云而来,正对准了小怜不设防的背后!
阿成急忙起身,挥起手中那柄刀刃已出现了诸多豁口的战刀,奋力地劈向那支破甲箭!
小怜与他本是相对,虽然看不到背后的情形,但是阿成眼中的焦急惊恐,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也匆忙拖着刀站起身,转身之际,由强弩发射而出的破甲箭带着十足的力道穿透甲衣,没入她的小腹,一举将她打下了悬崖!
一切变故发生得太过仓促,她连阿成的最后一眼都没能够看到,想想真是遗憾极了。
坠崖时刻,她的内心却意外的平静,眼前开始迷蒙一片,耳边仙乐奏响,仿佛坠入了什么仙人秘境,这大概是人濒临死亡时的幻觉吧?
她还看到了他们拉茹的白狮悬天旗,□□骑着鹅黄红鬃马的罗追顿珠以七寸金箭为契,集结了一支军队,亲自带领着族人前来支援铁刃城了,大概,也都是幻觉吧?
她还看见了好多人,可是,为什么她独独看不见阿成呢?
罢了……
罢了,还是不要看见好了,阿成出现在这里让她看见,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
……
公元729年,唐军奇袭得手,占据石堡城。
公元741年,吐蕃集结大军四十万,出兵青海道,夺回石堡城。
公元743年,唐军反击获胜,兵临石堡城下,强攻损兵,却未能拿下该城。
公元749年,唐将哥舒翰领兵再攻石堡城,数次强攻,损兵折将,终拿下石堡城。
为了石堡城之要塞,唐军前后折损数万人。
纵观大唐与吐蕃的战争史,从唐高祖武德六年(公元623年)至唐朝灭亡(公元907年),唐蕃时战时和,几乎与二者存亡相始终。
……
路离仿佛久未饱餐的饥肠辘辘者,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页,看着一连串史书记录下的史实,以及打印在末尾的“全剧终”的黑色字样,路离有些意犹未尽地抬起头问容成:“有番外吗?”
容成一直在看着她,想了想,回答她说:“有。”
“有吗?为什么我没找到?”说着,路离又将那本厚实的剧本粗略地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仍旧是一无所获,遂用眼神求助地看向容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