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263、第164章 旧忆·司仙子

　　距离圣女大典，如今过去了已经接近两个月，当初参加庆典的，大多是早已归来了。所以季烟罗不在此，多半是有什么别的事吧。

　　不过，洛魂并非来寻她的，故而也没有在乎厅内那如狐般美人的缺席。他只是在其间受着无数人的各异的目光，稍等了一会儿，便见到了他想找的人——

　　林墨仙……身边的邵允。

　　他果然在此。

　　奏坐在厅中的椅子上，目光有些狐疑地在洛魂和邵允之间扫来扫去，这家伙不近女色冷淡得跟个那啥似的，该不会是……

　　邵允一如初见，眉间点血，白衣胜雪，装束高洁缥缈。而他见了洛魂，心中不免也有些感慨。这人还真是能折腾，怎么悄悄地就干出了盗走人家重宝这种事，还被给予了这么高的悬赏。若非给出有效消息并不能领赏的话，高低也得给他卖了，可惜。

　　然后，他便也注意到了洛魂身后，那位端坐在椅子上的绝色女子。那是世间罕有的美，少女的娇与成女的媚，在她的脸蛋上仿佛完美地融在了一起。那双眼，带着乌墨似的淳黑，却又有红墨浸染了微许，像是玉石当中点缀的缥缈云雾，是天地纁色之间最惹眼的火烧云。

　　此时，恰有内里庭院的光穿堂而来，在她脸上留下几道光痕，便能见到那金色的光与柔，仿佛是上苍饱含诗意的落笔，足以镌刻到时光之中。乌墨之发，虽然只是随意地用针簪挽起，但仍由此见得几许慵懒出来，恰似夏日午后的猫，在绒绒的光中悠悠醒来。

　　她身着黑衣黑裳，掩尽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便只露出一双柔荑，正拨弄着一支步摇上的玉珠。纤长的指与那摇晃的珠帘宛若玉石的对碰，相得益彰。

　　此女，真当是绝世佳人。

　　而当邵允有些失神之时，林墨仙依然是黑白分明的一身，在一旁瞧着这两人。虽说年纪不大，但毕竟是身处四海阁，对于相识的“声名鹊起”的洛魂，自然也有所了解。而今，她的想法便是，洛魂盗的重宝，不会是人家的千金吧？故而赏千金以救千金？

　　也不怪她这么想，她并不清楚圣临宗与渝东地域之间的关系，宗内目前也没给出命令。故而，她也只知道这来自渝东张家的悬赏，悬赏偏又写的含糊不清，倒是引人遐想了。

　　“洛兄。”

　　邵允先行一礼。

　　“邵兄。”

　　洛魂回以一礼。

　　而厅中的人，此时却是停了不少在此看着。毕竟，寻常修者大多不够格挑战已是入圣的洛魂，但此地是四海阁，便不见得没人能收拾得了这人了，倒不妨看上一出好戏。

　　林墨仙自然也觉察了这些，她年纪不大，但可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季烟罗对她的教导，不可谓不居功至伟。自然已经让他欠了个人情，那不妨再让他欠的多些——烟罗姐姐肯投资的人，必然不会是什么歹人。黄金千两，虽然她自己没有这身家，但眼界在那，还真瞧不太上，不至于因此把这人给卖了。

　　故而，小仙子踏前两步，清了清嗓子，颇具威仪地道：“烦请诸位予我四海阁几分薄面，切莫破坏阁内安宁。”

　　场面静了片刻，却又有人笑道：“那倘若阁外呢？”

　　林墨仙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挡我四海阁门路，自是与我无关。”

　　话罢，她挥了挥袖，不去理会场中纷纷扰扰，负手走入了庭院当中。邵允示意他们跟上，走在了最后。

　　直到林墨仙带他们走入了一间偏房，邵允把门闭上之后，气氛才缓和了下来。尤其是当林墨仙踮起脚来去拧动柜架上的一尊雕像之时，她才树起的强势而冷漠的形象，便算是毁了个干净。

　　待林墨仙转身，洛魂抱拳行了一礼：“多谢小仙子解围。”

　　“可别谢我了，等你出了这四海阁，便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了。”林墨仙昂了昂脖颈，老气横秋地说道，“黄金千两等值的天材地宝，足够让一落魄些的入圣修者打上你主意了。”

　　“此地偏远，大陆上入圣的修者本就不多见，也不见得真有人敢于上前，多是看热闹想捡便宜的罢了。”邵允接话道。

　　“无妨。”洛魂似乎无意多说此事，只是看了看邵允，又看了看林墨仙，明明眼瞳里也不见什么神色变化，但偏就把二人看的都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奏在最后，不出一言看着场中。她并不认识邵允，对于林墨仙，也仅仅只是有一点点的印象罢了，约莫是见过的，但并不相识。而他们二人虽曾远远见过她戴着面纱的模样，但真露出了容颜，反倒认不出了，也不敢认是她，在他们的认知里，圣女殿下依然在宗门当中。

　　毕竟，魔域暂且还压着此事。现而，宾客们只知圣女大典上，圣女并未露面成礼，虽然奇怪，但魔域随心所欲的举动想来多了，这样一想便又觉得不算太奇怪。待到再往后，圣女殿下不在宗门的事情必然会压不住的，这世道，流言的传播向来才是最快的。而关于洛魂的悬赏，也会慢慢被有心人联系在一起，最后便能得出惊天结论——洛魂掳走了圣女。

　　不过，那也是后话了。

　　“敢问洛兄，这位姑娘是？”邵允作礼请向一旁的奏，问道。

　　“这位是司绒司仙子，散修。”洛魂道，却没有进一步说些什么的意思。至于唤奏为此，自然是奏先前与他说过，在外，便唤她司绒，以此作为她行走江湖的假名。

　　随后，他又看向了奏，道：“这位公子是珠玉剑宗弟子邵允，这位小仙子是四海阁门人林墨仙。”

　　相互通了姓名，便也相互见礼，问候了一句。邵允还不觉有异，只是林墨仙还稍稍有些困惑，这位姐姐的嗓音……怎么总感觉有一点点的熟悉？

　　细想无用，她便也暂时放下，转而看向了洛魂，道：“方才我已经把这间偏房的声响隔绝，你来此地，所为何事？”

　　“在此之前，我倒是想问问邵兄，为何还在此处而未回归宗门？”洛魂道，虽然语气平直，面色沉静，但邵允总感到几分促狭与揶揄的意味。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邵允坦坦荡荡地回道。

　　反倒是一旁的林墨仙微微有些面红，她啐了一口，瞪着邵允：“呸，登徒浪子！”

　　此间三人面色各异之时，奏倒是瞪大了眼。洛魂的这位朋友，爱好……竟是这般？这小姑娘的确粉雕玉琢的，但年纪才多大啊？这人也未免有些太……

　　虽然林墨仙的实际年龄也不过比奏小上一岁有余，但从外表来看，可远不止如此。

　　奏原本对于邵允这人是有些成见的，原因无他，珠玉川一行，也曾让她身心俱疲。虽说邵允本人并没有什么过错，但并不妨碍她不喜此人，而今，她对这人的评价便更歪去了九霄云外。

　　“你们已经……”

　　“没有！”林墨仙瞪向了洛魂，掷地有声。

　　“还不曾。”邵允淡笑，丝毫不显尴尬。

　　洛魂轻轻颔首，便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道：“邵兄可还有杨梅酒？”

　　闻言，奏有些惊讶。这人特地跑来松桥镇一趟，果真是来要酒的？那夜所饮的杨梅酒，便是眼前这位姓邵的男子的？

　　想到那一夜，自然也想到了月明中，醉卧洛魂膝上的事，一时间心中又是有些羞赧。所幸还算镇定，忍住了再和洛魂战一场的冲动，面上不曾流露出异样，只是神色娴静地听着。

　　邵允同样微怔，旋即有着更纯粹温和的笑意，自他脸上浮现。初见那夜的灵犀一动，果真能给这家伙留下不浅的印象。上次在圣临再见，都不曾听他论及此事，而今被悬赏似要离开，倒是特意跑来一趟寻他来要酒了，倒也的确合他的性子。

　　就像他曾经说的，他懂他，好似的确是真的。

　　不过，反过来说，他似乎也懂他。故而，回返松桥镇的第一站，便来此寻到了他。

　　不过见面三两次，二人便有如此熟稔的感觉，也算得上是一件怪事。

　　邵允提了两坛交予洛魂，笑道：“我手里的就这些了，尚有些存货在宗门藏着。若想再要，不若明年夏日寻我便是，共饮新酒。”

　　“好。”洛魂接过了酒，瞧了他一眼，忽然又道，“是在剑宗还是四海阁？”

　　“喂喂，你在含沙射影什么呢？”

　　邵允还未接话，倒是林墨仙先踏前一步，竖起了眉头，斥道。

　　“只是一问。”洛魂平静道。

　　“自然在剑宗。”邵允哈哈笑着，心中倍感有趣。先前还能说是偶然的打趣，现而再来一次，便可认定他性子已有了改变，如今会揶揄人，倒也显得不那么冷漠疏离了。若是表情能生动些……唔，如果那样的话，那也便真的不是他了。瞧他冷着面调侃，又何尝不是一种趣味呢？

　　说来，改变他的契机，是什么呢？

　　邵允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静美如画的婉约女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