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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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洛帆一宿奔波，哭了一阵子便有些累了，当下缩着身子，不住抽噎。但眼皮渐渐耷拉下来，忍不住哈欠连连。睡意袭来，她却也不敢睡得沉了，只得强打着精神，一下一下的打着盹。
朦胧中似也听见马蹄响动，但也没有找到这儿来。王洛帆一边为自己获得自由而高兴，一边又为与这样一个可怕的老人做伴儿惊恐不已。
睡意正浓，忽又给一阵响动给惊醒过来。只见那老人已将枯草扔尽，手里不知拿着什么要将之投进火里。那似是个活物，不住吱吱响着。王洛帆定眼一瞧，正是只肥大的老鼠，给老人捏住了尾巴，正不住挣扎尖叫。老人似是不觉，只是眼望着火堆，将老鼠移过去。不多时，烈火将老鼠毛发烫焦，那老鼠挣扎渐弱，最终没了声息。再过些时候，烤肉香味便弥漫了整个洞穴。那老人等了一会儿，便将烧焦的老鼠往嘴里送。
王洛帆胃酸上涌，赶忙紧紧闭着眼，却又听见老人卡擦卡擦嚼着的声音，恶心得差些吐出来。只得拼命抱着头，捂着耳朵。可越是这般，那老鼠的模样便像是刻在脑子里，吓得她眼泪颗颗掉落。
老人冷笑一声，道：“你觉得我是个怪物，是不是？”
王洛帆狠狠闭着眼，头埋入膝间，就好似睡着了一般。
“哼，你心里瞧不起我这老怪物，是不是。”老人语气更加严厉，拉着王洛帆的手臂，语气隐隐有些疯狂，“你认为我就是个未开化的怪物，是也不是。”
她的手有些油腻，似是老鼠被炙烤出的肥油。王洛帆手一抽搐，便从那老人的禁锢里脱了出来，那老人站立不稳，竟被她这一挣扎，跌倒在地。
王洛帆也是一惊，她没想到老人竟这般虚弱，起身便去去扶她，却也不敢去瞧她，目光四下里游移着。
老人怒喝道，“谁要你这般惺惺作态，把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太婆杀了吧。”
“杀人，杀人是犯法的。”王洛帆这般说，也是在提醒老人不要动不动就拿刀子吓唬她。
“杀人犯法，哈哈哈哈。”老人狂笑，连连咳嗽起来，“你听谁说的杀人犯法，清人入关之时，杀了多少万人，有谁说他们犯了法？哈哈，法？皇上说的话就是法，皇上放个屁，那也是法。哈哈，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身居高位，莫说是杀个把人，就是将你株连九族，那也和吃饭喝酒一般的寻常。”老人这般说时，目光凄然，寂若死灰。片刻后又咬牙恨声道：“当日我便立下重誓，倘若有一日我能逃出生天，我要杀尽天下人。”
“就算是有人得罪你，那和天下人又有什么干系？”王洛帆不解的摇摇头，道。
“哼，天下人，天下就没一个好东西。”老人道。
王洛帆依旧是摇摇头，心道：“如果说天下人没一个好东西，岂不是将你自己也骂了？”只是瞧对方是个垂垂老人，这话也便没有说出口。
“哼，你面上不说，心底，那也是瞧不起我的。”老人道，“天下之人，个个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可不知做了多少人吃人的勾当。”
王洛帆知她说的虽然有些偏激，却也不是毫无道理。当下轻声道：“老人家，您寻常时就住在这里吗？”
老人冷笑数声，道：“你也不必试探，我给人封了手脚穴道，只勉强走得几步，连爬出洞的气力也没有。否则，又怎会给困在这洞穴里整整五年。可你也别想这样逃了，只要你离开我三丈之外，那也是必死，我的宝贝虫儿可都舍不得我。”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竟有些娇嗔之态，可是王洛帆半些不觉，只是给她的话吓得不轻：“虫？你，你在我身上放了虫？”她向来是最怕虫一类的东西，这时候想到身上便给人放了一只虫儿，惊得跳将起来，在衣服里东翻西找，只盼将这些恶心得物事给扔的远远的。
“早便顺着你的血到你体内。想要找出来，除非将你体内的血放个干净。”老人嘲笑道。
“快，快把那东西拿出来，你给我下毒好不好，别放虫子啊。”王洛帆涕泪横流，就差没抱住老人的大腿苦苦哀求。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会把它拿出来。”老人笑道。
“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保证不会违抗。”王洛帆苦着脸道。
“这时候睡吧，今日入夜，背我出去。”老人道。
王洛帆连连点头，缩在角落里。可是这么一折腾，哪里还睡得着呢？又想起虫儿，总觉得有些古怪，当下问道：“你刚才说的虫儿，是蛊虫么？”
“怎么。”其时枯草燃尽，火势渐渐趋弱。老人似也面有疲态，背靠着泥台，懒声道。
“那，你是苗疆之人。”王洛帆又问。
“算是吧。”她用手背揉揉额角。
王洛帆分明瞧见她手心虽是沾满黑泥，纹路却甚是细腻，并非像是老人一般粗糙松弛。心中疑惑更甚，却也不敢说出来。又问：“你又为何到这里，这里，没有什么毒虫啊。”
“我给人追杀，从中原逃到这儿。”老人睁开眼，眼中泛着淡绿色光芒。王洛帆揉了揉眼睛，那绿芒不仅未曾消散，还随着火堆的熄灭愈加明亮。
“你，你刚才不是说，说是被人，困，困住的么？”王洛帆往洞口挪了挪，身子像是给冰冻住一般，不住颤抖。
“哼，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老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绿色的眼眸像是黑夜里的一只孤狼，冷漠幽寂。
“这是蛊术么？”王洛帆指一指自己的眼睛，又一指老人。
老人嘿嘿一笑，仿佛甚是满意王洛帆对自己的惧怕，“你说呢？”
王洛帆听见她的笑声，略略有些放松，便不自觉有些顺杆往上爬了：“我说啊，这一定是什么秘传功法了，否则活人怎么会眼发绿光呢，对吧。”
老人又是极诡秘一笑，沉声道：“谁与你说了我是活人。活人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小洞穴里，没有水，没有食物的活上五年么？”
王洛帆一个寒颤，虽也知她多半是玩笑之言，但这般说出来，总有种说不出的恐怖感。当下也不敢再和老人说话，只怕她又说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等了好些时候，老人忽道：“时候到了，出去吧。”
王洛帆往洞口一望，虽然长草遮眼了视线，但草间露出的一角天空彰示着此时长夜初至。她在洞口旁侧，况且不曾察觉天色，老人坐在远处，又如何知晓的呢？当下也只得走过去，让老人伏在自己背上。
老人似料到她心中的疑惑，笑道：“天黑了，我的宝贝儿们便快活起来。”她将要脱离困境，心情甚好，语气也十分轻松。
老人极轻，这几年的囚禁使得她骨瘦如柴，因此王洛帆极轻易的便将她背负起来。她用老人的匕首将洞口的泥土掘开，洞口扩大了许多，正能容得下她二人。她背着老人，攀出泥洞。
老人看着头顶的天空，放声大笑起来。笑声甚是舒畅，却又有许多的难过。
王洛帆怕她引来哈萨克人，当下道：“我们往哪儿走？”
老人望着一轮玉盘儿似的皎月，道：“我来的时候，月亮便是在前面。背着月亮走吧。”
王洛帆抬头一瞧，月亮正挂在部落的方向。当下松口气，道：“好。”转身便向着远离部落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草原虫儿的叫声此起彼伏，远处狼嚎阵阵。这样的环境下，便只有自己的脚步“沙沙”响着，王洛帆有些胆寒，便出声道：“草原这么大，我们没有马，可怎么出去？”
老人冷笑一声，道：“不如就去哈萨克部族里偷几匹马来。”
王洛帆道：“这怎么行，部落里有许多人，很容易给人发现的。”
老人道：“那有什么，大不了便要他们用马匹来换你。”
王洛帆惊道：“不成不成，这一路奔波，没有个人照看着，你怎么能独个儿走出草原。”
老人眼中滑过一丝讶异，道：“你就怕我将你交给哈萨克人，也用不着说这些好听的话儿来。”
王洛帆沉默片刻，肃然道：“他们都是我的族人，我回去也没什么不利。这一回没逃出去，以后总还是有机会的。你手脚不便，如果一个人，又怎么能走出去？”
老人眼中异芒更甚，语气却甚是平淡，道：“你不必这般假好心，我不过是给封住穴道，又不是残废。只要掳一个会武之人，解开穴道，我便能活动如常了。”她说得这样轻巧，心里却也明白，点穴解穴本就是极上乘的功夫，哪里这样好学？哈萨克族人虽勇武非常，可也是些粗浅外功，哪里又找得到解穴之人？况且她的穴道给封了几年，即便是解了穴道，只怕也难及从前。
王洛帆知道争辩无益，当下转移了话题，道：“你出去之后，能不能不要杀人？”
老人道：“为什么？”
王洛帆道：“如果杀的人多了，大家都不愿和你接近，这样很寂寞。大家快快活活的活着不是很好么？”
老人笑道：“人活着便能快活么？我偏不愿见人们快活。”
王洛帆道：“倘若所有人都快乐着，你又怎会不快乐呢？如果天下人都愁眉苦脸，你的心情也不会好的。”
老人大笑道：“可我与寻常人不一样，我偏要看着所有人难过，我才开心。所有人难过，我便再不会觉得难过了。”
王洛帆心道：“到底是怎样的仇怨，让她一辈子也不能放开心怀呢。”让所有人难过，是她永不得开怀，她是要用旁人的冤仇来掩埋她心中的痛苦啊。王洛帆一时也不知该怎样劝慰，只得重重叹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