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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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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晔自那晚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踏足广阳宫。
且那一夜他也是悄无声息的来,再不声不响的走。不光外人不知道他曾去探望沈宁琛,连广阳宫的宫人都不曾察觉。
冬禧拎着从宫门口取到的食盒,闷闷不乐的往回走。
那晚她不用守夜,早早的回到自己屋里歇下了,自是不知皇帝来过。
此时心下暗暗揣测,沈才人那次在御花园撒泼,定惹恼了帝后,遭到皇上厌弃,才让她被禁足一个月都不闻不问。
正捉摸着,秋绥从屋内出来,看见她不急不慢的在院子里闲逛,心生不满。
“你在那儿瞎晃什么呢?午膳领了没,还想让主子等着不成?”
冬禧被她一吼,回过神来,撇了撇嘴,递上了食盒。
秋绥见不惯她吊儿郎当的模样:“领到了还不赶紧送进来,你还委屈上了?”
骂完便从她手里夺过食盒,转身进了屋,走前还不忘留下一个白眼。
沈宁琛早就听到院子里的动静,等秋绥一进屋,便问其缘由。等听完了事情的原委,她反而放松下来。
“她定是看我被禁足,担心我就此失了宠,她年纪小,想的多,随她去吧。”
“冬禧这丫头心思多着呢,主子你也要适时敲打敲打,别让她成了攀炎附势的那群人。”
沈宁琛喝了口甜羹,冷笑一声:“眼睛、脑子长在她身上,她要是生了别的心思,我还能拘了她不成?”
秋绥还想说什么,却见春祺、夏安端着菜从外面进来了,便不好多说。
沈宁琛却喃喃道:“这宫里看人下菜碟儿的事儿还少吗?”
春祺将滚烫的鸡汤端出来放在桌上,听到沈宁琛自言自语,抬眸看了过来,却见她没了下文。
正好奇她话中的意思,余光却瞥见秋绥一脸提防着看着自己,春祺立刻收回视线,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夏安。
却看见夏安一声不吭的布完了菜,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春祺无趣的撇撇嘴,端起一只空碗,准备给沈宁琛盛汤。
“我来吧。”秋绥将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她家姑娘的封期将满,沁芳阁上下一个个都心浮气躁的。
不顾春祺的疑惑,秋绥将她手中的碗拿走,快速盛了一碗放在沈宁琛面前。
春祺咬了咬唇,不好多说什么,和夏安行了礼就下去了。
刚一出门就撞见了在门外扫地的冬禧,夏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冬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对着屋里探头探脑,刚刚她可是在窗外看明白了,春祺明显是受了气出来的。
春祺看着冬禧一脸好奇的表情,心情更加不悦:“看什么看,还不快干你的活!”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憋屈的冬禧独自生闷气。
日子很清闲地过了月余,沈宁琛终于得了恩典被皇后解了禁足。
第二天她便带着抄好的佛经去了凤仪宫请安,见到了往日的几位冤家。
李宝林虽比她放出来早,脸色却不大好,也没了挤兑她的心思,皇后也没为难她,当天的请安顺利的倒是出乎沈宁琛的预料。
请安后,余宝林跟着沈宁琛回到沁芳阁坐了坐。
“姐姐还不知道吧?李宝林虽比你早半个月放出来,却也渐渐被皇上冷淡了。”
“哦?此话怎讲。”
余氏见沈宁琛神采奕奕的表情,轻笑一声,故弄玄虚的俯身靠近,放低了声音:“……听说前两日端了碗鸡汤送去御书房,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就被轰了回来。”
沈宁琛听后冷笑一声,那御书房是什么地方,梁晔理政的时候最讨厌后宫的女人靠近,这时候想装作贤良淑德,可是打错了注意。
她悠闲的呷了口茶,只听身旁的人嘲讽道:“不自量力。”
余宝林在沈宁琛那儿坐了半个时辰便告辞了。
出了广阳宫大门,从长街上拐了个弯,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是何才人和李宝林。
余氏跟着走到她二人方才停留的岔路口,朝另一个方向望去。
“主子,好像是沈才人宫里的冬禧。”
“你是说刚刚和何才人她们说话的人是她?”
余氏身边的小宫女不确定的点点头,她陪余宝林去广阳宫次数不少,时常都是在殿外候着,与冬禧接触的机会自然也多。
余宝林望着那人消失的背影,垂眸沉思了片刻,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在宫墙的另一端,一名穿着淡黄色宫女服饰的宫人扶着身边年轻的主子,慢慢往自己宫殿走去。
“那是广阳宫的二等宫女,从前叫喜子。”
“广阳宫?可是沈宁琛的住所?”
宫女恭敬地点头称是:“正是,奴婢听说沈才人前段日子犯了错被皇后禁了足,才被放出来。”
这宫里多的是拜高踩低的人,女人没有多问,二人继续沉默的往回走。
过了两日,冬禧察觉广阳宫的气氛不太对劲。
自从解了禁足,梁晔虽不曾来过,但每次给后宫的赏赐也不会短了广阳宫的,可沈才人的情绪一直不太高。
这日午后,看见往常在殿内伺候的春祺和夏安神情恹恹的出来,冬禧心下了然。
干完手里的活,冬禧来到了后园,见夏安在亭子里做女红。
“又被才人赶出来了?”
夏安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抬眸瞥了冬禧一眼,继续低头做事。
冬禧替她打抱不平:“你服侍沈才人也有不少日子了,只晓得闷声做事,可到底还是比不过秋绥,如今主子做什么还是避着你。”
夏安皱着眉头看过来,平淡地开口:“我们只是奴婢,只管把主子伺候好,管那么多作甚?”
“再说,秋绥和冯嬷嬷是主子从娘家带进来的,我与她们有什么可比的。”
“你是没活干了吗?在我这儿嚼起主子的舌根了。”
冬禧撇撇嘴,心下觉得夏安是个痴的,服侍叱云昭仪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叱云昭仪,如今服侍沈才人,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沈才人。
眼下夏安又垂头绣花,全然不搭理她,冬禧只能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晚上回屋,路过一处房间,见屋里点着灯,冬禧推门一看,却是春祺在铺床。
冬禧惊讶:“我还当屋里没人,点着灯费油,想来熄了。”
春祺脸色不好:“不用,我还在。”
“你今晚不是要和秋绥姐姐值夜?”
春祺收拾被褥的手顿了一下:“主子说不需要那么多人,有秋绥在就够了,她二人还能聊聊家事。”
说完又补充道:“就让我先回来休息。”
冬禧不爽道:“有时候啊,我真替你跟夏安抱不平。”
“为何?”
“你那么尽心尽力的服侍沈才人,满心满眼的都是她。可她却总是待你不亲不疏,说到底不是她亲自带出来的人,她还是不信任。”
春祺脸色一僵,苦笑道:“不至于,主子待我们还算亲厚。”
冬禧冷笑道:“说出去沈才人身边有四位宫女,春祺、夏安、秋绥、冬禧,一听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以为我们同秋绥一样,都是主子的体己。我就不说了,只是个殿外洒扫的二等宫女,可你跟夏安哪一点比得上秋绥?”
“论年纪,论能力,论资历,您在宫中这么多年,谁见到您不客客气气的唤您一声春祺姐姐。可在广阳宫,明明你的名号在她之前,还不是处处被秋绥压着。她才进宫几个月,就在主子面前给您甩脸子了。”
春祺被她说的心里不是滋味:“没你说的那么夸张,秋绥本就是自小服侍主子的,主子更用得惯她也是有的。”
“我也没说是秋绥的不好。但你要知道,在主子心里,这家里的和外头的就不会一碗水端平。”
“此话怎讲?”
“你可记得那次沈才人在御花园和李宝林起争执,说要教训李宝林。”
春祺点点头,当日她没去,只知道沈才人一回到宫里便被禁了足,事后也只听了些流言。
“沈才人这火气来的蹊跷,她还命人去拿了李宝林,想亲自惩戒。当时站在她身后的就只有我和秋绥,可她不让秋绥动手,偏偏命我上前。结果被皇后娘娘抓个正着,连累我也被李宝林记恨。”
春祺讶然:“此事当真?”
冬禧无奈:“骗你作甚!这好事没我们的份,得罪人的差事倒是尽让我们干。”
冬禧走后,春祺坐在桌前百思不得其解,一双粗糙冰凉的手紧握在一起。
沁芳阁里,光线幽暗。
沈宁琛躺在床上快两个时辰,却依旧没有睡着。
秋绥睡在外间,听见床上窸窸窣窣的动静,知道沈宁琛还没睡着,怕她有什么需要,也迟迟不敢入睡。
沈宁琛近来心绪不宁,连着几晚都没睡好,现在也不知道翻了多少次身。
辗转反侧间,还是忍不住坐了起来。
秋绥立刻下榻,举着油灯走过来,掀开纱帘。
“姑娘还是睡不着吗?可要喝点热水?”
沈宁琛恍恍惚惚,最终摇了摇头。
秋绥有些担忧:“皇上前些天赏了茯苓和太子参,奴婢傍晚命人熬了安神汤,您要不要喝点?”
见她轻微点了点头,秋绥松了口气,转身出去找人。
沈宁琛望着秋绥的背影,有些模糊又十分熟悉,她想起了那个她最惦念的人。
没过一会儿,秋绥端着安神的药走到床边,想喂给她喝。
“我自己来。”沈宁琛声音发虚,没让她近身。
秋绥没有多想,将热乎乎的药碗放在她手里。然后起身去外间点了些花草做得香,沈宁琛闻不惯特制的香料,只能用些天然香料安神。
正专心点着香,从房内传来沈宁琛幽幽的声音:“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秋绥盖上香炉盖,回到卧榻:“明日是十六。”
今夜十五,皇上按照惯例应该歇在凤仪宫,明日就可以翻牌子了。
沈宁琛喝下了药,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只将空碗递给了她,自顾自的躺下。
闭上眼前还喃喃道:“十月十六了。”
梓夏已经离开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