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梵天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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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月趴在床边上抽烟，三途春千夜看到她赤裸的脊背被被子半遮半掩地露出来，搭在床沿上的细长胳膊，正抻直了懒洋洋地夹着烟。烟灰落在地毯上惹出一片焦黑，她慢吞吞地把烟蒂重新塞进嘴里，收起嘴唇用牙齿叼住湿润的烟蒂，黏糊糊地从唇缝里发出一声叹息。
她经常叹气。三途春千夜看着她嘴唇里溢出来的白烟，只觉得她嘴唇颜色变得越来越淡，亲吻的时候触感太干燥，磨得他痒痒。
三途春千夜压在她身上，摸她小臂上因为多次注射而泛青的皮肤。
他吻她的耳朵。
“还要吗？”
星野月烦躁地咂嘴：“…啊，累了，睡吧。”说完星野月就果断地给自己扯上被子。
她和他同居时总是展露自己最没耐心的一面，三途春千夜倒是觉得挺好，毕竟他们先前也是这种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的相处方式。时间一长就习惯了在药物作用下疯狂地从她身体里摄入爱意，下意识掐住她的脖子阻止她呼吸。
然而和她在一起时，这点儿小习惯必须得被三途春千夜单方面隐藏起来。他仍然死死记得半年前打她时、他还什么都没拿，只是赤手空拳就让她流出整整半张脸的鼻血，明明只是赤手空拳而已…她坐在地上慌乱地抹起那些血污，弄得手上都是红色。恍惚间三途春千夜看到她泛着水光的眼睛。
他突然呆滞了，他竟然有一瞬间觉得他们还像以前那样。时间带来的是身体上的差异，而三途春千夜只会越来越强壮，星野月却只会越来越虚弱。
她过量摄入让她神志不清的快乐，将自己的身体折腾得逼近临界值。从前那个动辄压制住他、用力扯下他一把银发的星野月变成静静坐在床上的女人，她的后背好瘦好瘦，三途春千夜的手掌覆上去时隔着一层皮摸到底下凸起的骨头。
星野月的烟燃烧到烟蒂，海绵被烧得焦黑，她向外挪了两下身子，把烟碾到地毯上转了两圈。三途春千夜把烟灰缸递给她，她无精打采地看了一眼，眯起眼睛瞄准，一下子把烟蒂投进去。
她因为这种小事眯着眼睛笑起来。三途春千夜盯着她泛红的眼角看，她的眼睛缓缓睁开，露出里面混浊的暗色和水光，她的眼睛聚不了焦似的先向右下角挪，又向左上角翻过去。好像笑累了，深深地吸气，又吐出。
她逆着风抽，烟倒灌进鼻腔和口腔，她一点儿也不嫌辣，好像已经熟悉了这样那样的刺激，星野月流着眼泪却没有表情。
星野月现在的正牌饲主是鹤蝶。三途春千夜把胳膊肘支在膝盖上，看星野月右边胸脯上的梵天纹身。问她要把这纹身纹在哪儿，她先问鹤蝶纹哪儿了。三途春千夜简直要被她给气笑，刚要上前质问时、鹤蝶一把拦住了他。
鹤蝶走到她面前，把西装一层一层解开，露出心脏上的纹身给她看。
他说：“姐姐，我纹在这里了。”说完就拽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掌整个儿放在心脏上。星野月垂着眸捏了两下，吹了个口哨。
她坐没坐相地靠在座椅上：“手感不孬。”
三途春千夜讨厌鹤蝶看她的眼神，仿佛她只在他眼里的时候是鲜活的。她的一颦一笑在他眼里被酝酿得更加甜蜜，鹤蝶的左眼映出白茫茫的快乐，右眼映出暗沉沉的爱意。他们的手指纠缠在一起，摩擦着皮肤，粘稠而暧昧地分开。三途春千夜就是讨厌这个。
他插嘴：“该纹了。”
星野月压根不是梵天的一部分。他撑着腮帮子看戴着橡胶手套的工作人员将嗡嗡震动的纹身针扎进她皮肤里，勾起她细微颤抖着的鸡皮疙瘩。三途春千夜咀嚼着嘴里的胶囊，把那壳咬碎、把药沫在牙齿间研磨，那种苦涩好像他把星野月整个人挤碎了，她的血肉模糊涌出来。
她被男人们挤碎了。围绕她的都是一群混蛋，而三途春千夜想他也是混蛋之一。
星野月纹身只是为了给她打上梵天的烙印，好彻彻底底地证明她是梵天的一件物品，而并非一个独立的人。这纹身好似检疫通过后在猪皮上印下的暗蓝色章，而她是一块毫无生机的肉。三途春千夜试图用这个辱骂她，他不知道自己骂她时心里奇妙的是什么感情，她懒洋洋地伸展腰肢，撑着上半身往后仰，挤出个深深的腰窝。
她说：“嗯。”
于是三途春千夜就变成了哑巴。他抖了抖嘴唇，懊恼地一口咬上她的咽喉。
她轮流被他们接手，好像从这个猪圈转移到那个猪圈。鹤蝶把她出租出去，灰谷对她感兴趣，不过呢也只是偶尔看看她，至于九井一，九井一喜欢她，这种用脚趾头看都能看出来的喜欢也许导致九井一近乡情怯，越是靠近，越不敢触碰她。
九井一和她同居那个月她过得真舒服。三途春千夜进去看她时她正缩在九井一床上吃薯片，身上那些痕迹变成深褐色，有的直接消失了。她以一种早有预料的表情看向三途春千夜，舔了舔手指头上的粉末。
他们在九井一的地板上做//了，理由是她评价九井一的床太干净，弄脏了她会不好意思。他下意识听她的话，后来又想他凭什么听她的话。
凭什么呢？凭什么？不知道。但是这种摧毁别人甜蜜爱意的快乐即将要吞噬他的理性。他和星野月的那点儿稚嫩的感情、那颗跳动的、流浪的心，早早被她一脚踹飞，又被他碾碎。她推他的胸膛说他嘴里有一股烟草苦味，他吻她的时候发现她嘴里都是蛋糕的甜味。
九井一一定喂了她不少甜食，他舔到她嘴里那颗蛀牙，疼得她一抖。
第二天他被九井一安排了比平常多三倍的任务。三途春千夜去他的办公室交接，看到九井一皱着眉头往垃圾桶扔一个又一个纸团。
“滚出去。”他说。
三途春千夜把文件放在他的桌子上。
“你不敢。”他说，“你嫉妒我，可可。”
九井一把眼镜砸在桌子上：“滚出去。”
依着三途春千夜来看，没有人爱星野月。没有人真的试着去爱她，事到如今了谁都不敢再说自己爱她。他们的心摇摇欲坠，他们的过去与现在是割裂的两个世界。
谁没和她有段毫无瑕疵的记忆，他们自己都宝贵得不得了，哪舍得分给她。
她什么都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三途春千夜看着星野月的黑色长发披散在洁白的床铺上，这种空虚感让他兴奋得大脑发起抖来，他凑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感受她汗淋淋的皮肤。
三途春千夜摩挲她柔软的皮。三途春千夜自认为自己不爱她，但是看到她笑着给九井一梳理长发时还是会想发疯。那种亢奋让他想要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砸在地上，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她轻轻亲吻九井一嘴角的奶油，将它吞进嘴里，喉咙上下滑动。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
他又想起她流了半张脸的鼻血，他颤抖着手指把自己撑在桌子上，把脸深深埋进自己的大臂里。鹤蝶猛地推门进来把她扶起来，却对他没有任何谴责、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习以为常。
三途春千夜怕自己杀了她。他可舍不得杀她，但是他也不想让她活着。
他好讨厌她看向佐野万次郎时怀念的表情。那股让人恶心的缅怀死人的眼神让他觉得浑身不适。一个死人能怎么样呢？三途春千夜用力抠着她手腕，仿佛能抠破她的皮肤把手指伸进去折断她的动脉。那可是一个死人。
死人！死人！总是因为死了而变得更加宝贵！
鹤蝶说：“你应该清醒一点。”
三途春千夜大声地回答：“那你呢？”
半斤八两。
三途春千夜把液体吸入针管里，又敲打两下把空气排出去，直到针头涌出液体。他垂着眸把针刺入她的身体里，没进皮里的针的中端将她的皮肤挤出一个形状。她放空了大脑，静静地看着地毯上的纹路。
星野月说：“有时候我也怀念。”
三途春千夜心想如果她接下来要长篇大论那就堵住她的嘴。可是她没有，她抿死了嘴唇直到血流出来，他居然从她脸上看到十足的懊恼。
她躺在床铺里发抖，三途春千夜吻掉她流出的唾液。
是不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是一种幸福？三途春千夜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玻璃杯脱手，稀里哗啦在地上碎个干净。光是说出幸福这个词就让他恶心、让他忍不住要呕吐。他只吐出一点儿水，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
“哎哟。”她倚在厨房门口笑，“哎哟，又折磨自己啦？”
他沉沉地看她。如果他们这种人可以被用“平稳”和“幸福”这种词来形容生活，那么他们活着就是一种失败。星野月留在这里只有死和死两个选择。
“没有人比你更懂折磨自己。”他沙哑着嗓子，将手指伸进喉咙深处搅动，又趴在洗手池里呕吐起来。
星野月把自己的手臂割得皮开肉绽的，血流了半张床单。她跪坐在湿漉漉红通通的床单上，身子上都是红色，吓得三途春千夜以为她流产。事实上她早因为药物原因不能怀孕了。
三途春千夜摁住她注射之后渗出的血珠。他的指腹染上红色，她开始时不时地痉挛、颤抖着胡言乱语。三途春千夜最熟悉这事，他只是这么看着她，和她的手十指交握。
她会在幻觉之中看到什么呢？他漫不经心地想，她会看到黑川伊佐那？还是早早离开她的乾青宗？反正就是那么几个垃圾，反正离开的总比待在她身边的好。她恍惚着睁开朦胧的泛泪的双眼，爱和痛的形式好单调，有时候分不清哪种是哪种。
“你看到什么了？”他抹掉她的眼泪。
她哽咽着，把哭声埋进枕头里。
她说：“我看到我的尸体。”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梵天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