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年少》大白菜芒果过敏

27、少年执念1号

　　我想过，回到过去我会不会让那个男孩伸出手拉住她，不会，我还是会看他放她走。——路瞑

　　下了大雪的Q市正是黄昏之时，冬日慵懒的阳光漫进Q大的男生寝室，却迟迟没淹过一双手正飞快敲打的键盘。
　　“冥哥！确定了确定了！下周五放假！”庞越一把推开寝室门，把书包随地一扔就咔哧咔哧地嚼起薯片，眼疾手快地接过直冲肚皮而来的果汁，认怂地捡起书包挂好，又毕恭毕敬地把果汁送回阎王身前。
　　“你晚上不是约了人吗？”摘下耳机，路瞑从电脑上移开眼揶揄地打量庞越。
　　“是啊，这不想着您老人家废寝忘食钻研学术，来帮您照看一下身体吗？”庞越说着就拔出路瞑指间夹着的笔，拍拍他后背，“走啦！”
　　庞越一直以为自己这种关心室友身体健康的好人好事应该见诸报端，大力宣扬当代青年学子的正能量，结果到食堂坐下，看着四面八方的花痴，他又一次陷入对自己没事找事的怀疑。
　　早该想到，和谁一起吃饭不行，非得跟路瞑这个人神共愤的家伙一块。
　　当初就不该和他考一个学校。
　　忿忿地想着，筷子在米饭上转了好几个圈，庞越才清醒过来。
　　就是自己发了疯学习才好不容易入了招生办那群老头的眼，冥哥是从从容容进来的啊。
　　两年前路瞑凭空消失，连老师都在感叹老天不惜才，结果这厮从哪个人烟稀少的小角落蹦出来参加奥赛，不出意外地被抢进Q大培养。
　　说实话，在Q大这种学霸满地跑的地方，一个竞赛生属实不会起眼，例如庞越。
　　但有人就先以一副好看皮囊吸引目光，又以出众智商疯狂圈粉，现在又以美好人格散发魅力，例如路瞑。
　　虽然抱紧冥哥大腿没什么不好，就像因为冥哥要做研究，才大二，教授就痛痛快快帮他搞了间双人宿舍。庞越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才拎包入住，除了舍长太爱干净，还真是无可挑剔。
　　“快吃吧，你那个……小……”路瞑伸手在发呆的庞越面前晃了晃，说句话却怎样也想不起来那个女生的名字。
　　“小锦！”听到冥哥又在挣扎着回想自己妹子的名字，庞越马上气不打一处来，“大哥！都两个星期了，你记笔记咋就那么快，两个字都记不全啊。”
　　填了一口饭，庞越差点没被路瞑呛死，“谁让你两三个星期换一个，你是万花丛中不沾身，我可看花了眼。”庞越本身条件不差，大学没过半就已经交了好几个女朋友，本校外校都有。天天被路瞑提醒小心惹祸上身。
　　“咳咳……好嘞，您说的对，”庞越露出个敷衍的笑脸，咬了口肉小声嘀咕“要不怎么活得跟个唐僧似的。”
　　吃过饭，庞越去和他的小锦看电影，路瞑继续坐在电脑前写报告。
　　那场变故后，随着路艺的恢复，路瞑的生活也回到了正轨，像计划里一样，他来到最好的大学读了最喜欢的金融，兄弟还是庞越，自己还是路瞑。
　　只不过，少了她。
　　记忆里还是林芷先挑起的话头，“我想去Q大，最好的大学一定要加最好的专业，你呢？”
　　“我也一样。”
　　“那，咱俩不还是同学吗？”
　　“是啊，不愿意？”
　　“没有，等着我超过你吧。”
　　那好像是个夏天，她的笑容明媚得如同阳光。
　　半开的窗户被冷气吹得直撞墙壁，路瞑咽下嘴里的果汁，起身把窗关上，冬天的橙汁，都像冷饮。
　　庞越是赶在宵禁前回来的，路瞑还坐在桌前，水像是喝完很久也没来的及续，果汁瓶倒是板板整整地躺在垃圾桶里。
　　庞越把大衣挂起来，伸手就帮他冲上热水，还说路瞑唠唠叨叨，最后还得他当老妈子。
　　“行啦行啦，路学者，该熄灯了，刚才宿管大妈还教训我咱们宿舍熄灯太晚呐。”
　　路瞑敲完最后几个字，一边关机一边回他，“是你天天晚归被教训了吧。”
　　“嘿，你还真是不识好人心，”
　　把洗漱品扔给路瞑庞越就先吸拉着拖鞋走了。
　　熄灯之后，隐约还能听到宿管在楼道里踱步的声音。
　　“嗨冥哥，我跟你说，小锦今天非得看机器猫，我这不就陪着去看嘛，你知道她说她最喜欢什么道具吗？”
　　“嗯？”路瞑同样放轻的声音从对铺传来。
　　“任意门！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啊，有想去的地方？”庞越翻了个身疑惑地提问。
　　但路瞑那边只是传来“不知道”。
　　本来也是，他个小白能知道什么。
　　热心肠的庞越马上自觉地转移话题，好让路瞑别自卑。“哎不说她了，我跟你说，我啊还是比较喜欢时光机，你想啊，回到高中，我那卷子不就都会了吗，超越你so easy啊。”
　　庞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侧过身，“对了冥哥，你不会没看过机器猫吧，哆来A梦？”
　　被吵得不耐烦，路瞑就回了句“看过，我也喜欢时光机。”
　　兀自兴奋的庞越一把没收住，脱口而出“你能回去干吗啊？考全国状元？找芷姐？”
　　意识到不对，庞越及时闭嘴，林芷，是禁忌。
　　寝室陷入沉寂，“冥哥？路瞑？”庞越尝试去呼唤一声试试，还好，没有回答，看来是睡着了，真是万幸。
　　自言自语着放下心来，庞越没一会就响起了鼾声。
　　路瞑面对着墙，睫毛并未相触。
　　月亮像以前一样洒落清辉，其实见过她。

　　那年路艺被人恶意举报，自杀未遂，出院后路瞑就全程陪她到了西南边陲的一个没有名字的小村落修养，林芷没去学校的第三天，他就回去办了退学。
　　刚开始路艺状态很不好，抑郁，自杀，像是被加压最后一根稻草，一切坚强顷刻崩盘。
　　之所以去那里，不过是因为，那个小村落旁的的山上，葬着他的父亲。
　　庞越总说他天天埋首书海是在透支生命，却不知那段时间才是不眠不休的紧张。
　　要安抚母亲，要安顿住所，要继续学业，还要联系律师去讨回公道。
　　他忙得连轴转，偶尔，在山村的夜里，放下手上的笔，他的脑海里会浮现一个与他不堪处境截然不同的模样，她叫林芷。
　　不是没想过割舍学业，但想起她铿锵有力的壮志豪言，路瞑就会摒弃掉一切杂念重新翻开书页。
　　和律师一起飞国外开庭时，在机场，他看到了她。
　　她坐在轮椅上。
　　那一刻，路瞑无比确定那就是林芷，却也绝不敢相信她会是那副模样。
　　路瞑很想冲过去挡住别人探究的目光，轻轻揉揉她的发顶，告诉她“不要理他们”，告诉她“好久不见”。
　　但他没有，他看到她挥手和父母告别，笑容虽然牵强，但她眉眼依然坚毅。
　　路瞑站在那里，在广播候机提醒声里、伫立在人来人往的大厅。
　　他看着她被人搀扶着行走过检，她好像感知到什么一样向他的方向望来，路瞑即刻转过身，避开她的目光。
　　律师打来电话叫他登机，他回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攥在身侧的手僵硬地摆动，他走向大厅的另一端，从那以后，她就真的杳无音讯。
　　当时在想什么呢，她应该不想被人看到那副模样，她那么骄傲。
　　走进法庭，路瞑像林芷登台时一样挽平了袖口，她也不该看到自己颓唐的样子。

　　录取通知书寄到的那天，路瞑也接到远洋传真，胜诉了。
　　把消息告诉母亲，看她安稳地睡去，路瞑一个人坐在小楼的房顶，喝了一口从邻居老婆婆那买来的临期啤酒，苦的。
　　山村的夜晚零星传来狗吠，路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醉了，这么多，这么亮的星星，好像是所有曾经和林芷一起看过的星星重新落回眼眸。
　　给她唱歌时的星星，请她散步时的星星，听她讲奇怪故事时的星星，看她笑得前仰后合时的星星，她笑时，她哭时，她闹时，她在，或不在他身边时的星星……
　　那些沉重的星球，坠得人心疼。
　　手机里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时候，路瞑的手是高举在半空的，那个播音好冷漠啊，一点都不会像林芷那样替他兴奋激动得手舞足蹈。
　　也不会嚷嚷着举起自己的成绩单，“嘿！我也不差好嘛！”`
　　“好。”那年夏天，是路瞑眼里流动的闪光在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