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灰姑娘》圣浣熊

2、第 2 章

　　江照弋这句话极不客气，路薇班里几个心高气傲的男女立刻扭头互相使眼色，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可某种意义上，他们也没底气反驳江照弋。

　　面对各方面超过你太多的人，人们往往没有同他争论的勇气。在男生还为明星球鞋互相攀比的时候，江照弋坐在接送他的全球限量阿斯顿马丁里收到击剑决赛的入围通知。

　　而江照弋夺冠那天，全校过半女生蹲在荧幕前看比赛直播，面罩取下，汗湿的黑发跳动四散，他两颊绯红，冲着镜头扬起一个理所应当的笑，刹那间俘获少女芳心一麻袋。

　　这世上大半少年天才碰上江照弋，才知道什么是失败的不甘。所以对着江照弋，没底气反驳是应该的，就像萤火虫屁股后面那小灯绝对没太阳亮一样。

　　江照弋高挑，他垂下头低着眼看路薇，这还是国王进门后第一次低头。

　　对着他的落魄公主，江照弋首先是伸出手抽走路薇还抱在怀里的废弃礼花。

　　他随手一扔，不偏不倚砸中把礼花塞进路薇手里的那个男生。

　　围观群众看得仔细，那礼花筒起码飞出去十米远，一个完美到让铅球老师落泪的弧线连接到男生头上。

　　那男生似乎也被砸懵了，这，毕竟那么远，江照弋应该是随便扔的，对吧？他只是倒霉了点，对吧？跟他刚刚揶揄路薇，应该也没关系······对吧？

　　“跟我走。”江照弋把手掌摊开，放在路薇面前，也不催促，只等着她做选择。

　　人的一生重大转折之时多有触发剧情，就像游戏里的少侠出新手村前总要拜别老村长，获得句“恭喜少侠，接下来请仗剑江湖，快意人生”才能穿过空气墙，现在路薇觉得自己就是那二笔少侠，马上要被忽悠去开启段或缠绵悱恻，或荡气回肠的传奇来，面前俊美逼人的江照弋属于人气NPC。

　　她是时常做梦，可今天这梦水准实在太高，高得她有些害怕。

　　路薇心里惶惶，可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一个能依靠的人，唯一一个有百分之五十可能性靠得住的林菀在听到那句“跟我走”这句经典霸总台词之后跟疯了一样，此刻抓着她几个朋友一脸激动。

　　见路薇看过来，那群过分相信爱的大小姐冲她点头，表示支持路薇为爱私奔。

　　江照弋还伸着手，骨节匀称，指节修长，在顶光照耀下白皙莹润。而路薇的手冻得裂开了口，此刻因紧张手心发热，有些痒。

　　“好像在做梦。”路薇很轻的说，江照弋随她这句喃喃发出短促的笑音。路薇一下红了脸，她怎么把心里想的说出口了。

　　江照弋弯腰，停在一个对路薇来说还算安全的距离，淡色瞳孔澄澈，照出路薇呆愣的面容。

　　“不是做梦，是魔法，”江照弋两颗虎牙都显露出来，“南瓜马车已经备好，灰姑娘，你愿意和我走吗？”

　　陈述句转为问句，路薇似乎被蛊惑，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得到回应，江照弋想去牵她手，却被路薇下意识躲开了，于是江照弋转而握住路薇的手腕，冰凉感触让路薇混沌的大脑清醒些许。

　　就在这几息之间，江照弋已经拉着路薇走出人群包围圈，他长腿一迈是轻松，路薇却要小跑才能跟上他脚后跟。

　　江照弋刚刚还算彬彬有礼，一副愿不愿意走都随路薇心愿的模样，现在却跟抢婚似的拖着路薇往门外冲，好像生怕女孩反悔。

　　“你要带她去哪？”哄闹人声中，李知行提高了声音问。

　　路薇想要回头看他，奈何江照弋走得太急，连转头的机会都不给，几乎是她一有扭头的迹象就被江照弋带得往前踉跄几步。

　　少年笑盈盈，在她耳畔讲，“就当没听见，别理他。”也是个焉坏的主！

　　这场班级聚会等级划分原本是很鲜明的，比如徐菲和李知行就是妥妥的金字塔尖，受万众瞩目，还有个独特的告白环节，中层则是林菀那类人，路薇这种金字塔外的小小砂砾，连进入排行的资格都没有。

　　但江照弋出现，像仙女教母点化灰姑娘，他摊开手邀请路薇和他离开，小小的砂砾一般的路薇转瞬成了闪耀的璀璨至宝，所有人只能留在后面目送他们的背影。

　　这确实是魔法，可魔法总有失效的时候啊，十二点钟声敲响后，她肯定还是那个睡着阳台的路薇。

　　路薇有万千疑问想要问江照弋，最终只是憋出一句，“你要带我去哪儿？”电梯里路薇抬头看江照弋，眼瞳像一池湖水。

　　“回家。”

　　路薇低下头认真想了想，“那我要先去买烤鸭。”

　　下到一楼，江照弋仍攥着路薇手腕。他察觉到路薇不擅长与陌生人亲密接触，所以刚刚才会躲开江照弋牵她的手，这还是国王第一次主动接触别人被拒绝，江照弋心里总归有些不快。

　　现在他非要握着路薇手腕，其中也多了几分欺负人的意思。

　　江照弋在海滨赛道飙车的时候接到父亲的电话，说路家的小女儿终于找到了，好巧不巧就在他学校。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失踪十余年的未婚妻，说不好奇是假的。

　　路薇这个名字变幻成电波传到他耳朵的下一秒，关于她在校的各种情报就经由众自封的江照弋小弟之手奉上。连路薇她们班今晚要开毕业聚会都调查出来了。

　　总低着头，住在姨妈家，穷，成绩还行，孤儿。五个词在江照弋脑海里勾勒出个模糊的影子。

　　直到在禹城市中心酒店，通过高清监控看到那个使劲往嘴里塞着寿司的清瘦身影，模糊的影子才渐渐清晰。

　　其实江照弋单方面地熟悉路薇。

　　第一次见是在一个沉闷的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后排靠窗的江照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往外看。

　　操场上，体育老师让人挨个投篮记分。

　　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短袖的路薇跳起，投进一个值得江照弋鼓掌赞叹的三分球。黑发汗湿贴在路薇的后颈，抽条却没得到足够营养的少女似乎轻轻用力就能折断。

　　她用手背蹭了蹭额头，沉默地走到队伍末尾。

　　那完美的，放在任何一个班级都足够当事人在班里横着走一年的三分球，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赞美。路薇被排斥在世界之外，她只能低着头，看自己鞋尖。江照弋突然很有一种冲动，他想冲下楼做为路薇鼓掌的人，不过也只是冲动罢了，下一刻铃响，路薇像水滴一样融入人群里。

　　食堂过道，走廊，校门口，有一必有二的定律下江照弋总是碰见路薇，她总是低着头，白色耳机线微微晃荡在颊边，苍白面容在这个五彩世界里格外突出。

　　夕阳投进教学楼，落下分割仔细的光影时他们擦肩而过，江照弋能闻到路薇身上柠檬味洗发水味道。

　　他无数次旁观路薇的失落与孤独，现在终于有正当理由在这场关乎路薇人生的电影里出场。

　　于是路薇眨巴眼睛忍住眼泪的时候，江照弋重重推开大门，选择做灰姑娘的仙女教母。

　　现在灰姑娘说她要买烤鸭，仙女教母想了想，“你饿了？”可他明明在监控里看见路薇跟小仓鼠一样往嘴里塞吃的。

　　“不是，姨妈叫我给表弟买的。”

　　江照弋从脑海里找出关于路薇那个米其林轮胎吉祥物表弟的情报，笑得纯良：“管他去死。”

　　在路薇还被这甜美笑容，恶毒话语狠狠冲击的同时，江照弋举起她手腕让她像招财猫一样晃动，右手指着停在路边的一辆红黑双色奥古斯塔RUSH-1000说，“那是你的南瓜马车。”

　　碳纤维制的直行暴兽静静蛰伏，裸露的机械构造是它没有血肉包裹的外骨骼。几个小年轻远远的拍了几张照片，看见江照弋往奥古斯塔走的时候都一脸兴奋，叽叽喳喳着说什么我就说车主是个超级大帅哥对吧。

　　是了，江照弋跟他的机车一样酷炫拽。等路薇也跟着江照弋走过去的时候，小年轻们发出失望的感叹，“为什么车后座不是个火辣大美女。”

　　江照弋扔给路薇一个印着hello kitty花纹的头盔，她狐疑地抬头看向江照弋，怎么也想不出酷炫拽男神竟还有这样的爱好。

　　“我路上随便买的。”来看路薇实属一时兴起，买头盔也是头脑发热，如果不是聚会上的插曲他不会把人带出来，可江照弋鬼使神差买的头盔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这辆南瓜马车不够舒适，奥古斯塔的后座小得很，近乎装饰。

　　路薇认真戴上了头盔，跨坐上车后座，有些怯怯地提要求：“你能不能开慢点。”

　　装载排量998cc的直列四缸引擎驱动，有着高达212马力的功率输出的无数人的梦中情机，在一个普通的夜晚被要求克服天性开慢点。

　　江照弋敲了敲路薇头盔，眼眸亮晶晶道：“才不要，等下不抱紧我你就等着掉下去吧。”

　　路薇：“我现在下车走路行不行？”

　　江照弋不给她反悔的机会，长腿跨上机车，拧动车把发出轰鸣声。

　　对面小年轻立刻喔喔地怪叫起来。

　　“他们刚刚说你。”

　　路薇想起了那群小年轻失望的叹息声和不屑的啧声。

　　“嗯。”

　　“一个嗯就没啦？不生气？”江照弋继续道，好像魔鬼诱人堕落。路薇老实回答，“有点生气。”

　　路薇不是苦情剧里把苦难当上天恩赐的笨蛋，只是她的条件大多时候不允许她表露生气或是不愉快的情绪，于是她逐渐学会忍受。

　　似乎就等路薇这句话，江照弋抬起靠街道外侧，面对那群小年轻的胳臂，缓缓的，比了个向下的大拇指，挑衅意味十足。

　　像往滚水里泼了油，对面立刻骂骂咧咧，叫嚣着什么有钱了不起啊。

　　“到你了。”江照弋发动引擎，为速度而生的猛兽低鸣，意欲挣脱锁链。

　　路薇想了想，也抬起手，对着对面竖起中指。

　　奥古斯塔如箭离弦般在直行车道上飞驰，路薇惜命地双手成圈环抱住江照弋的腰，贴紧了他温热的山峦一般的脊背。

　　街边的霓虹灯模糊成残影，街景呼啸着倒退，给人穿梭时空的奇异幻觉。

　　夜风吹过路薇脸颊，她感到十七年来前所未有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