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抬头看月亮 [无限流]》终幕半亦

10、真假

　　用同样的两条毛巾，徐笙学着那人绑//住自己的样子，绑//住了他的手脚。
　　前后不过三分钟，那人便悠悠醒来，看着正在绑脚的徐笙，也没挣扎，语气平静地说：“看来你是还没原谅我。”

　　“这不是原不原谅的事儿，”徐笙绑好之后还拍了拍，确定结实，“你这么神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让我太不爽了，今天你必须给我解释明白。”

　　那人看着他，笑了，但没说话。
　　徐笙转身从厨房找了一把水果刀，在那人面前比划，问：“现在，告诉我你是谁，你和孟子余是什么关系，还有我到底要怎么回到现实里面去？”

　　那人点点头，挪动身体，像刚刚徐笙那样盘腿坐起来。
　　他赞叹：“你直觉很准，抓重点的能力确实挺强的，但是你没有注意到，从我进来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世界就在塌缩。”

　　“塌缩？”徐笙不解。

　　那人说：“早就听小余说过你不学无术，看来连量子力学的词汇也没听说过。塌缩……嗯，你可以想象成现在这个世界正在消失，如果你没有办法在这里完全消失之前出去，那么你就会和这个世界一起消失了。”

　　听到这话，徐笙没忍住露出一丝惊恐的表情，他到底还是怕死的。但是在这个装X犯面前可不能漏了怯，徐笙给自己壮了壮胆，大声说：“你可别吓唬我，我不吃你这一套。”

　　但对方这话还是让他立刻想起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听到外面的森林发出任何声音，比如从窗外看出去那些色块依旧存在，没有细化成树木和道路。

　　“怎么出去？”徐笙放弃了询问对方姓名这种细枝末节，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问题：“你告诉我，怎么从这里出去？”
　　那人的神色也严肃起来，“这应该是你告诉我。只有第一次进入副本的人可以看到线索条上的内容。”

　　线索条？徐笙伸进口袋的手摸到了那张纸条。原来别人看不到吗？
　　徐笙犹豫了，他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我给老孟看他也没反应，还得我说写了什么……”

　　对面的人好像听到了徐笙的话，他抬头看了徐笙一眼。但徐笙没有注意到，于是他活动手腕，如同上次在天花板上救了徐笙一样，他的五根手指连同手掌一起边长、变细，像是橡皮泥一样，悄无声息地便从毛巾里面解脱出来。

　　徐笙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翻来覆去地想，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人的变化。

　　“必须、必须要按照那条线索上面说的做吗？”就在那人活动脚腕的时候，徐笙忽然回头问他。
　　“是。”那人刚说完，便干脆利落地踢掉了脚上的毛巾。

　　这次他对徐笙颇有防范，身形变换，绕过了徐笙向他抓来的手，三步并两步便向窗户奔去。
　　脚踩在窗沿上，他回头一笑：“时间不多了，抓紧通关，出来再谈。”
　　说完，向前一用力，刚要向树林疾驰而去的时候，面前忽然另一个带着大大微笑的“徐笙”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在他头上狠狠一敲！

　　只听“铛”一声，是颗好头。

　　徐笙也被面前这景象惊呆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正站在窗外。两人中间，则是那神秘人再次晕过去的身//体。

　　一模一样的假“徐笙”面无表情地说：“我爱帅哥，帅哥不许走，帅哥留在我身边。”
　　徐笙：……
　　这不是昨晚倾诉的最多的话吗？他对着自己翻来覆去地叙述自己有多么颜控，多么爱帅哥，没想到今天这伪人立刻就学会了精髓……只听那假“徐笙”继续念叨：“我爱帅哥，我爱帅哥。”

　　他一边不断重复着“爱帅哥”的话，一边举着染血的黑色雨伞就往真徐笙的方向跑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好在还有一道窗户，而且那另一个徐笙全果着身体，这破木头做的房子让他赤着的脚满是倒刺，尤其是跃过窗子的时候颇为难走，连“我爱帅哥”的话都停顿了，为真徐笙争取了几分钟珍贵的逃生时间。

　　徐笙无处可去，外面的森林他走不出去，这房子里只有两间房间。

　　面对着这恐怖的自己，徐笙没有犹豫直接去了二楼，将自己曾经砸掉的锁又按上，祈祷这门能够多撑一会儿。

　　刚刚那神秘人说时间不多了的时候他还没有实感，现在才深深体会到自己需要争分夺秒赶快出去。

　　这次徐笙坐在二楼的房间里那把椅子上，对着镜子，喘着粗气。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太离谱了，让他脑子一团浆糊就罢了，竟然还得运动。

　　休息了几分钟，他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直到他再次看到了那面镜子，心脏顿时一缩。
　　只见自己的倒影在镜子中间显现，然而那却不是普通的倒影，而是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徐笙”。

　　它做着一个口型：“我爱帅哥。”

　　它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恨不能勾到耳朵，漏出上下两排十六颗牙齿，用和徐笙一模一样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盯着徐笙，不断重复着那句话，看得徐笙毛骨悚然。

　　自己从来没做过这种表情，像是把下半张脸的每一块肌肉都调动了，同时上半张脸毫无变化。

　　它没穿衣服，脚上和手上还有刚刚打神秘人、追徐笙留下的红痕。

　　在它的脚边，是昏迷的神秘人。
　　这次他装不起来了，额头上一道血痕流到下巴，估计是真受伤了。

　　隔着镜子，两人对峙。

　　夜幕降临，血月再次升起。

　　徐笙从镜子里看到那轮血月就在自己背后，红得吓人。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森林之中的一切声响都消失了，世界像是被按了静音键。
　　然后，徐笙看到一模一样的自己在镜子里面站了起来，微笑着对他伸出了手。

　　镜中的自己变换嘴型，无声地说，帅哥，来，来，过来……

　　徐笙被面前的景象吓得呆滞，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时候，镜子中的伪人见他不动，忽然暴起，冲着徐笙就冲了过来！

　　按照之前的经验，它应该会体型暴涨，变换成类似蜥蜴的样子，然而在徐笙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看到那伪人冲向镜子的身影被镜子狠狠一拦，竟然弹回了镜子里。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记得自己被抓到镜子里和被从镜子里拿出来的时候，都是孟子余的伪人带自己穿过镜子的。

　　不，不对，是自己“以为”那是孟子余的伪人！

　　难道是真人才能穿越镜子？

　　这二元推理让徐笙本就不怎么够用的脑细胞剧烈运动起来，但他一时仍然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就在这时，镜子中的神秘人醒了。

　　他果然是如他标榜的身体好，就算是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过昏迷了五分钟左右。

　　他看到自己身边的赤果徐笙吓了一跳，连忙想要退后几步，然而就在他即将要退出镜子的时候，竟然也被一扇透明的门一样拦在了里面。

　　看到这一幕，徐笙心里一沉。

　　他明白了。

　　神秘人是从外面来的，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但直觉告诉徐笙，他肯定是真人。

　　真人是不能穿越镜子的。

　　而镜子里的“徐笙”却出不来。

　　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个推断，就在这时，徐笙摸到了自己口袋里那包即食折耳根。

　　这一开始看不懂的新手大礼包，自己现在才明白它存在的意义。

　　那自己以为的“孟子余的伪人”制作了他的伪人，而一开始从他这里拿走了味觉，第二次他以为是拿走了嗅觉，其实不是。

　　第一次是测试，第二次是实践，拿走了自己所有的感知。
　　而现在这具新的身体从出生开始就在这林中小屋的环境中，没有体验过清新的空气，自然也感受不到这里的潮湿的木头的气味，无法和自己本来的身体一样灵敏地分辨出空气中轻微的雨后气味。
　　自己面对微笑着的孟子余时，也不是凭借自己的思考和能力想到微笑时伪人们认出对方的机制，而是因为这就是设定在自己的程序里面的。

　　徐笙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如此栩栩如生，凭借肉眼和记忆根本分辨不出来。
　　怪不得自己那么喜欢另一具身体，因为那才是自己本来的身体。

　　现在的自己就像昨日镜子中的孟子余一样，都是伪人，而不自知。

　　孟子余或许最后知道了，所以才选择了那种方式……
　　但他怎么没告诉自己呢？是没有力气吗？

　　现在自己想要验证也很容易，只要尝尝这折耳根有没有刺激性味道就行了。

　　徐笙怀着沉痛的心情轻轻撕开了那包即食折耳根的包装，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那应该独属于鱼腥草的气味。里面绿色的叶子与白色的根部交织在一起，隐约几片辣椒混杂其中。
　　刚打开，徐笙就被呛出了眼泪，呕吐的欲//望顺着食道往嘴里冲，感觉自己的根根神经都崩了起来。

　　新的身体，只有这样的刺激才能确认。

　　徐笙尝了一口，一股刺鼻的咸腥味在嘴里蔓延，腥得让人神游天外。

　　仰起头，徐笙四十五度角仰望血月。
　　泪水迷蒙中，他再次想起了孟子余给他讲的那个故事。

　　一辈子在洞穴里的人被守卫阻挡，不能出洞穴，方法就是如果出去了就再造一个一模一样的，放入那人的灵魂，扔回洞穴。
　　如果这个世界就是那个洞穴，那么将真人留下，将伪人放出去的最好方法不就是让伪人相信自己是真的吗？

　　徐笙在咽下折耳根的同时，眼泪落在锁骨上。

　　从镜子中看，背后的血月越来越近。像是徐笙的一道背光，在镜子中映衬着他绝望的身影。

　　大地晃动，不知何处传来“砰砰巨响”，接连不断的响声在身后响起。
　　这就是塌缩的声音吗……

　　……

　　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徐笙将刚刚从厨房里拿的那把刀子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手腕轻轻一转，面前的景象像是落幕一般黑了下去。

　　徐笙感觉自己的灵魂腾空，就要往森林之中去。

　　在他意识消失的前一秒，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奋力向前一冲，在镜子里抓住了神秘人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