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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水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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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小区里一共有六栋楼,因为建成的时间比较早,九十年代就完工了,所以每栋楼也就不是很高。
是比较经典的老小区风格,最高的一栋,也不过就七层而已。
易砀拿起外卖上贴着的地址,六号楼五楼503。
他想把最后一单外卖送到,就必须前往这个地址。
可是……易砀茫然向四周望去,六号楼在哪儿?
老小区物业等同于没有,平时缺乏维护,居民楼外立面贴着的瓷砖掉得跟得了皮肤病一样。
原本用来指引的楼栋号,现在肯定是不见踪影。
不是经过风吹日晒自然脱落,就是被大群的爬墙虎掩盖。
光从外面,易砀分不清哪个才是六号楼。
要想知道,就只能去楼门洞处的门牌号上查看。
但要是这么做的话,需要耗费的时间就比较多,幸福小区不像现在的楼盘一样,每栋楼之间恨不得挤得连阳光都不剩。
那个年代的开发商还有点良心,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最外围种着一圈柳树,小区中间还有个湖,一到夏天开满荷花,弄得跟公园一样。
楼盘没有规矩地按照一个朝向排列,而是如棋子一样,分布在小区的各个方向,藏在层层叠叠的树里面,中间隔的距离还挺大。
易砀要是想看门牌号分辨出哪个是六号楼,运气差点恐怕要把整个小区都跑遍,但现在已经没时间了。
马上要超时,易砀没工夫一个一个看。
他选择直接找人问。
易砀快步朝自己预计的六号楼方向走,同时向四周张望看能不能运气好碰见一个居民问问路。
当然是没有。
先不说这里早就没什么人住,在当年接连发生多起自杀案之后,居民们能搬走的早就搬走了。
就还剩几户实在搬不走的老弱病残,还有被房地产中介蒙骗来的年轻租房客。
而且现在正值盛夏晌午,阳光热烈的很,大家都躲在房间里吹空调,没什么人在外面跑。
易砀走了一路,没看见一个人影。
按亮手机屏幕,11点43分。马上就要到正午十二点,这个特殊的时间让易砀心里一紧,他握紧胸前挂着的山鬼铜钱,祈祷接下来不要再发生意外。
一号,四号,五号。
易砀接连跑了三栋楼,但都不是自己要找的六号楼。
要命,马上就要超时,早知道出来前就应该问问樊冲那家伙这小区的地形。
易砀忙冲向下一栋楼,余光瞅见不远处有个正在缓慢移动的漆黑身影,看着像是住在这里的居民。
瞬间,易砀大喜过望,朝那人身边跑,可跑了两三步之后又紧急刹车停下。
他站在不远处张望,仔细打量着那个黑衣人
这人……有些奇怪啊。
大夏天,穿着一身长袖黑西装,把手脚都裹起来。
脸上带着层层叠叠的淡蓝口罩,至少有三四个,把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口罩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跟厚刘海一起把上半张脸也遮住。
三十度的天气裹这么严实?不热?
易砀停下脚步,察觉到一丝诡异。
是鬼?
不对。
他将目光投向那人站着的地面确认,在正午阳光的下,黑衣人的脚下被映照出一条黑漆漆的影子,跟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变幻。
这让易砀顿时松了一口气,有影子,是活人。
而且还不到十二点,阳气正旺,这个时候敢出来晒太阳,是活人没错了。
快要超时的紧迫感让易砀暂时无法想太多,他飞奔过去到那个人的身边,礼貌搭话:“你好你好,请问六号楼怎么走?”
黑衣人似乎很惊讶易砀会跟自己搭话,他停下脚步,目光从镜片后投射出来,冷冷注视了易砀三秒。
镜片后的皮肤过于苍白,似乎还透着微微浮肿。
易砀呼吸一窒,又撇了两三眼地上的影子,再次确定这家伙是活人,又捏了捏胸前挂着的铜钱,才敢继续搭话:“六号楼,你知道在哪里吗?”
黑衣人投射在易砀身上的目光没有持续太久,只是两三秒就收回去。
他转过身,声音从口罩下传出,闷闷的,但依稀能听出是一个年轻男声:“我住六号楼,跟我来。”
易砀连忙站到黑衣人身后,跟随着他的脚步朝六号楼走去。
“啪嗒——”一滴水掉落到地面,晕染出一片颜色略重的湿痕,没过一会就被毒烈日光蒸发掉。
可紧接着,“啪嗒——”又是一滴水掉落,越来越多的水顺着衣角滴落。
滴滴答答。
易砀注意到了这处异常,黑衣人一直在流汗。
汗水不断地顺着他的皮肤滑落,流到衣服上,又从衣服滴下地面。
他走了一路,这汗就顺着黑衣人的脚步滴了一路。
要说在这么热的天气,浑身穿着长袖长裤,把自己裹得严实,热得流汗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这汗量……也太多了吧。
简直就像刚从水里出来一样!!
易砀心里发慌,继续问:“你这么热的天,穿从长袖不难受吗?”
黑衣人:“生病了。”
易砀:“你戴了好多口罩啊。”
黑衣人:“生病了。”
易砀:“那这汗……”
黑衣人缓慢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生病了。”
易砀:……
无论问什么问题,对方都只用一个理由回答。
但也没听出什么毛病,有可能是不为人知的怪病。
……
“哒哒哒——”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内踩出回音,空气中漂浮着灰尘混合着霉菌的气味。
六号楼看起来比其余楼栋要破败很多,楼道内的声控灯大部分都不亮,只能摸着旁边的楼梯扶手缓慢向上走。
偶尔有楼层的声控灯还能用,但也一明一灭,透着马上要报废的美感。
墙角结着厚厚蜘蛛网,里面的蜘蛛不见踪影。每在楼梯上走一步,鞋子踏下的力度就能荡起一片灰尘,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易砀被忽闪的灯光照得心惊,只能在脑子里暗骂,这有灯比没灯还差。
他借着忽闪灯光观察周围环境,这里的布局和之前他去过的几栋楼没什么区别,墙上也贴着小广告。
但却有些褪色。
他凑近看,就连小广告上最新的日期也停留在2007年。
六号楼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显而易见,那些命案的威慑力十足,甚至没人敢来贴广告。
其实也正常,六号楼就是最开始水泥小男孩死亡的地方,这里的居民搬走得最早。
后续虽然也有不知情的人陆陆续续住进来,但只要从邻居嘴里听到小区的传说,也被吓得飞速搬走。
更别提,这小区还以每年一两桩的速度稳定发生命案。
这谁敢住,能走的早就走了。
这些消息易砀都是听樊冲说的,那家伙爱聊天,消息灵通,又专门负责这片区域,能打听的全打到了。
包括六号楼的一些情况。
这栋楼占据了小区里最好的地理位置,在刚开卖时非常火热,刚交房就住进了满满的人,每天晚上都是灯火通明,家家户户欢声笑语,完全不像现在这样充满破败气息。
直到小男孩的事情发生,人搬走了一半。
接下来几年,居民陆续搬走,整栋楼里面留下来的屈指可数。
只剩下一户夫妻,一户白领。
近期,那户夫妻也搬走了,六号楼就彻底只剩下孤独的白领居住。
樊冲经常去给那白领送晚饭,也算是面熟。据他说,那人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常年脸上挂着黑眼圈,一副萎靡睡不醒的样子。
似乎是在附近的一个小公司上班,每个月领着微薄的三千块钱薪水。攒了几年,好不容易付了小区首付,住进来才发现,这地方跟中介说的完全不一样。
可他没钱再搬走了,只能硬着头皮住。
白领生活很简单,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回家点外卖,也没什么交际。带着现在年轻人特有的冷漠,看见邻居目不斜视地就从旁边走过去了。
拿外卖时会靠在门边跟樊冲聊会天,这就是他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交际。
易砀走着神,回想着之前樊冲告诉自己的消息,跟随黑衣人的脚步一步一步朝五楼走去。
“嘀嗒——嘀嗒——”又有水滴落,引得易砀忍不住抬头去看。
这一看,易砀忍不住握紧楼梯扶手,木制扶手被捏得嘎吱响。
他怎么回事?这人身上的“汗”越流越多了……
“咕叽——咕叽——”每一次踩到地面上时,易砀都能听到鞋子中“汗水”和空气缝隙挤压发出的奇怪声音,他的鞋子中像是有一个水洼。
皮鞋抬起,台阶上便残留下一个完整的湿脚印。
不断有水顺着裤腿滴落,把一副浸泡地像是刚从洗衣机里拎出来一样,还是没甩干的那种。
易砀撇了一眼刚刚经过的楼道,三层,马上就要到了。
到时候自己放下饭就跑,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
“啪嗒——啪嗒——”现在滑落的好像不止是水了,有什么东西跟着水一起掉到地上,周围环境太暗,易砀没能看清。
他跟在黑衣人身后,耳边只有在空旷楼道内回荡的脚步声,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一声比刚才要大许多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声音,易砀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前面人的裤腿里滑下来,掉了三四个台阶的距离到自己面前。
他下意识的弯腰,想要帮忙去捡。
可手刚伸出去,易砀就借着骤然亮起的楼道灯光,看清了那掉在地上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条鱼,鱼嘴里,还叼着一根断裂惨白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不停扑腾,充斥着求生欲。
易砀被吓得僵住,浑身就如定格般停到原地,保持着弯腰捡东西的姿势,呼吸不上来,窒息让胸口发闷。
突然,一只冰凉柔软的手突然抓住易砀的手腕,力气非常大,瞬间就将他牵制得无法动弹。
有水顺着那只手流到易砀身上,不像是普通的水,极粘极腥,类似鱼类身上的粘液。透露着一股河底的泥土味,湿漉漉。
冰凉潮湿的呼吸吹拂到面庞上,有什么东西跟自己离得很近。
易砀缓慢抬头,正对上一张浮肿苍白的脸!!!
五官被肿大的脸颊挤到一起,舌头从紫黑色的香肠嘴唇里挤出来说话,不断有水顺着张开的嘴流出来,滴滴嗒嗒落到地面。
被泡成胖子的水鬼咧嘴笑,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传出来,略微扭曲:“嘿嘿嘿,抓到你了。”
楼道中的灯忽闪忽闪,易砀宕机的大脑缓慢运转,突然想到蔡婆婆说的话。白领已经被淹死。
六号楼哪儿还有活人?!!!